田耽拿着本子过来,手电筒照在本子上,“总共是一千五百四十斤三两,按照谈好的价格三毛七一斤来算,差不多是五百六十九块九毛一分一厘。”
    刘叔没想到还没有两千斤,这么算来一家有一个劳动力的可能还分不到一块钱,整个河山沟二百多户,有的家劳动力多,自然分的多。
    周洪山有些发愁,还是很缺钱,这么多西瓜卖的钱也不够分的。
    田耽一眼就看明白他在想啥,“这么多也算可以的了,什么事情都要慢慢来,你也不能指望着这些西瓜一步登天。”
    刘叔拍拍周洪山的肩膀,“田耽说的对,慢慢来,咱们的鸡鸭现在已经有下蛋的了,我让人留意着呢,有就赶紧捡起来收好,不过鸡鸭的饲料也不多了,咱们得想想办法了。”
    这么多鸡鸭的饲料也是个问题,而且越长大需要的就越多。
    周洪山背着手,沉思了一会,“还有果树的苗钱,鸡鸭的崽种钱都没给呢,不过这卖西瓜的钱要发给大家伙,让大家高兴高兴。”
    田耽拿着本子去找周将,“来吧,会计,咱们对一下账,然后你给我们开个你们厂子里的条。”
    周将拿过来仔细对比了一下,确认无误,开了条递给田耽。
    刘师傅到后面把车门关上。
    周将单据都收好,放进包里,也着上去,用手电筒给照上,“家里做好饭了,去家里吃个饭再走吧。”
    刘师傅跟周将关系好,他们俩也是一起去过北边的人。
    “行。”他说着把手上的白色手套摘下来顺手一挥,“小宋,走,去周同志家里吃个饭。”
    向阳带着周实半下午就回来了,周实不闹人,放在车里看着天空都能自己玩好久,她帮忙去烧火。
    余秀敏看着时间,菜炒好的差不多,又开始烙饼,直接用白面和的,里面稍微加了一些玉米面,用猪油调的油酥,醒好的面分成差不多的等分小面团,还在院子里拔的葱,切了葱花放进去。
    面团擀成薄薄的面饼,再把油酥跟葱花都均匀的摊上,从边上一点点的卷起来,把油酥封在面团里,重新擀成面饼,这样下锅里两面煎,又香又脆。
    周源闻见香气就跑到了厨房,又看到案板上还摆着好多菜。
    “今天是过年吗?怎么这么多好吃的?”他舔舔嘴唇。
    向燃站在厨房门口,他都猜到了,“不是的,应该是给来拉西瓜的人准备的。”
    向阳看着他今天下午倒是在家里安稳的看书写字,“学校我准备下周一就去,你也准备好。”明天跟爹上商量一下,广播一下开学的时间。
    向燃立刻回应,“时刻准备着。”
    向阳看着周温坐在一旁都快要睡着了,想着她应该是中午没睡午觉,“大嫂,给周温拿块饼还有盛完汤,让她先吃了,你看她困的。”
    今个家里忙,也没顾上她,上午跑了那么久,估计也累了。
    “那你先看着锅里的饼。”
    向阳哎了声。
    余秀敏拿过来一小块饼,今天的汤做的菠菜鸡蛋汤,盛了小半碗,过去抱着周温,“别睡着了,走,吃过饭再睡。”
    周温迷迷糊糊的,她小孩子就是很容易犯困,嗯了一声。
    余秀敏把人抱走,向燃有眼色的跟上,把饭端着过去。
    等到周洪山他们回来,饼也就剩下最后一个烙好。
    余秀敏把饭菜都端上桌。
    周洪山招呼着他们去洗手,“今天也是辛苦你们了。”
    刘师傅摆摆手,“不辛苦,都是厂子里的事。”
    余秀敏做的梅菜扣肉一直都在锅里,这会才放到盘子里,冒着热气,色泽浓郁,一看就很香。
    坐下来开始吃饭。
    周源喜欢吃今天的饭,他的饼都吃了大半个,还喝了大半碗汤,菜吃的也多。
    吃过饭,刘师傅跟小宋开车回厂子里,周将在家里住一晚上,明天再回去。
    晚上向燃跟周源吃过饭,洗漱好也都躺床上睡觉了。
    周家的大人们坐在堂屋里,煤油灯不是很亮,不过也不耽误用。
    田耽把今天记账的本子拿出来,“总共五百多块钱。”
    周洪山愁的皱着眉头,欠的果苗跟鸡鸭苗的钱差不多都有这些钱了。
    “跟刘叔商量过,还是按劳分配,大家最没异议。”周家就不分了,也没多少钱。
    田耽又往记账本的前面翻了一下,给大家记的上的公分,那会子给西瓜对花打叉的时候,大锤娘虽然腿不能久站,她还拿着一个小马扎去干活,因为干的慢,也就每天记了两个公分,“把我的分给大锤家吧,我看那孩子还挺不错的。”她那段时间是早早地就下地干活伺候西瓜。
    周洪山也没意见,他们家也分的不多,不过对于大锤家来说应该也不算少,还有万嫂子的分给二蛋家,他都先记下来,突然间想到个事情,他又站了起来去拿手电筒。
    “我先出去一趟,你们赶紧都洗洗睡吧。”
    田耽看他出去也没问,估计去找刘叔。
    周将跟余秀敏回屋,俩人先看看孩子,赶赶蚊子。
    刘叔在家里也犯着愁呢,西瓜是卖了,但鸡鸭的事情又摆在面前。
    刘婶给他端了一碗茶,“你快把药吃了吧。”他血压有些高,前段时间去卫生院开了药。“还有,你那个烟可别再抽了,对你身体能有啥好处。”她正唠叨着,就看到院子里有忽闪忽闪的手电筒的光,出去看了一眼。
    “洪山,你咋这个时候过来?”
    周洪山笑笑,“婶,还没睡的吧,我找刘叔有些事。”
    刘婶嗯了声,和周洪山一起进屋,“你快说说你叔,他最听你的话,前几天说是头晕,去公社卫生院检查,大夫说是血压高,开了药,我这不是让他少抽点烟,还不听。”
    刘叔不耐烦的看她一眼,“跟洪山说啥,我又没说不吃药。”
    刘婶哼了下,“你当我愿意伺候你呢,赶紧吃了。”
    刘叔没法子,也只好把药利落的吃了,刘婶看他吃完,把碗也给端走,“洪山你们说话吧。”
    周洪山把手电筒放在桌子上,看着刘叔嘴角带着笑意,“婶子这么好脾气的人,你还得罪人家。”
    刘叔看他揶揄自己,乐了起来,“你啥事啊?”
    “先不说啥事,这怎么就高血压了,而且这烟真的不能再抽,您这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从前,可要 好好保重,咱们河山沟还有我都得叔在后面掌舵。”
    周洪山是真的这么想的,啥事能有人一起商量着来,都是好的。
    “知道,别啰嗦,啥事?”刘叔也想过戒掉,但事太多,总是忍不住的想抽上两口。
    周洪山这才说起来正事,“我想过今天鸡鸭的饲料问题,咱们果园旁边引水的水沟,我准备安排清理一下,然后再从大河里捞过来一些小鱼苗放进去,还有一些长不大的小白鲢鱼养着,到时候起码能捞出来喂鸭子,另外就再辅助打一些饲料。”
    刘叔知道他说的小水沟,本来也就是慌着,下雨的时候会把水位涨上来,平时干涸的时候也就剩下淤泥,现在利用起来,是有用的。
    “能行,我明天去安排吧,你不得去国棉厂拿钱吗?”
    “是,那就还得麻烦您了。”周洪山是个遇到困难就直接解决的人,他很少瞻前顾后,西瓜卖的钱不够用也只能这样,那就要把其他的问题都给解决了。
    刘叔就知道周洪山的脑瓜子好使。
    “成,不过给你提个醒,这件事情早晚要传到别的大队,到时候肯定有人去找吴主任,你去开会的时候也小心点。”
    周洪山不在意这个,虽然五百多块钱在他看来还是少,但在外人看来还是很多的,所以真是应了那句话,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他这到处都是缺钱别人也不知道,说完事,他就回家了。
    田耽也没睡,她在算公分,这钱明个拿回来就立刻发给乡亲们,公分是要算明白的,只是煤油灯太暗,盯账本时间太久,眼睛酸。
    周洪山推门进来,随手把手电筒放下。
    “我来算吧。”
    田耽揉揉脖子,直接就把账本递给他,“你算吧。”
    周洪山接过来坐下。
    田耽坐在床边,又喝了口水,“去跟刘叔说鸡鸭饲料的事了?”
    周洪山不疑惑她能知道,他们俩这几十年可不是白过的。
    田耽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声气,早该知道的,他就是这个性格,谁劝都没用的。
    “我先睡了,你忙吧。”
    周洪山只是嗯了声。
    第二天一早东屋。
    周源就撅着嘴一脸的不服气,试图跟他爹讲理,“奶奶已经罚过我了,爹再罚我是不对的。”
    余秀敏给周温正在穿衣服,她在周将管教孩子的时候是一向不插嘴的。
    周将看他这样,不由的乐了,“奶奶罚的是你奶奶罚的,我罚的是我罚的。”
    周源还是不服气,但他不想说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很累,真的很累,他爹不讲道理。
    周温穿好衣服过去,周将一把把她抱起来。
    “爹今天吃过饭就要回厂里了,下次回来还给你带奶糖吃。”
    周温点头,又低着头看看站着的周源,“哥哥也吃。”
    周源是低着头的,本来很不高兴,但听到他爹说,吃完饭就走,让自己忍住没笑出来。
    早饭吃过,周将跟周洪山一起出发进城去国棉厂。
    周源在他爹走了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怪不得小叔不喜欢他爹,他也不喜欢,哼。
    事情办的很顺利,周洪山跟周将去到国棉厂核对了账单,厂里也都已经查验过带回来的西瓜,钱一分一厘都没少给,他揣上钱又赶紧骑车回家。
    在中午饭之前,西瓜的钱按照昨天计算好的公分发给大家。
    乡亲们自己的公分都记着的很清楚,所以核对好没什么问题就可以签字收钱。
    有的家里劳动力多最多能分到两块钱,有的少只有七八毛,不过这也很不错了,大家伙都很开心。
    王叔看着自己手里的钱还有些疑惑,不过大家伙在排队也都挺忙的,所以他也没立刻说,就在旁边等着周洪山忙完,才过去。
    “洪山,你看我们家的是不是不对,我怎么算都多了。”
    他干了几天,有多少都记得清楚,就算是加上大锤娘的也没这么多,这多了一块多钱呢,说着就着急的出汗,干多少就是多少,不能多占的。
    周洪山拉着他的手,“没多,我媳妇的也算在你们家的公分里了,这也没多少钱,大锤上学需要钱,家里困难,大队跟公社都知道,这就当做这是鼓励大锤上学的钱,之后咱们大队还有果园还有鸡鸭都能换钱,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王叔沉默了好久,他是个老实人,不识字没啥本事,就只会干活,儿子早死,家里连个顶梁柱都没,要不是看着还有大锤,他早就想死了。
    “洪山,这,这真是谢过你了。”
    周洪山从小长大受过不少的罪,也遇到过不少好人,都愿意帮他一把,现在他有能力,能帮别人也要帮的,目送着他走远。
    田耽走过来,站在他身边,“放心吧,大家的日子都会过的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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