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源很能吃辣,这螺蛳不用辣的爆炒也不好吃,之前她还担心小孩的肠胃弱,吃这么多辣的顶不了,只有一次蒸了一个辣椒酱,就是用切碎的辣椒加面糊糊搅拌,在锅上蒸出来的,滴上香油,做好调味,黏糊糊十分香,田耽随手放在了厨房里,谁知道周源自己半夜到厨房里偷偷吃了小半碗。
    余秀敏吓得当下就要抱着他去卫生院,结果他什么事都没,后来也又吃过辣椒,也没事,这样大家才相信周将是真的很能吃辣。
    田耽从柜子里拿出来大料,这些都是她一次性去百货大楼买够的,热油放大料,再放上三四个的干辣椒,都是自己家种的,晒干,香气一出来就把螺蛳倒进去,哗啦啦的响。
    周洪山进来就闻到这香气,车子随便一停,边编袖子边到厨房门口,看了一眼。
    “这是终于把周源念叨半个月的螺蛳给他做了啊。”说完他去压井旁边洗脸洗手。
    田耽没吭声,往锅里倒盐,酱油调味上色,然后翻炒,再倒上小半碗水,小火炖煮,盖上锅盖,她把一会要做熬菜用的都先摘一摘。
    周洪山洗好站在厨房门口,伸手把周实抱到怀里,敷衍的都弄了两下,又看了一圈。
    “做饭厨房门口没孩子围着,还真是头一回。”
    余秀敏笑着开口,“周源去换豆腐了,周温跟着向燃在他那屋看书呢。”
    周洪山听着特别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他的好孙女,从小就喜欢读书,真不错,把周实又递到向阳的怀里,抬腿就去了向燃屋里。
    田耽坐在马扎上都不用抬头看就知道他去干啥。
    周源这会才到供销社,他身高还没柜台高,使劲仰着脖子看过去,脆生生的开口。
    “婶婶,我要换豆腐。”
    供销社的柜员同志低头一看就认识,这是周大队长家的小孙子,笑着把一碗豆子接了过来。
    “好,等着我秤一下。”她把豆子倒进供销社专门秤豆子秤盘里。
    “一共是八两豆子。”她看着上面的秤数把数字大声报出来。
    柜员同志知道周大队长家里都是喜欢学习的,把应该换好的豆腐切好,下面垫上一层纸,放在柜台上。
    “婶婶考你一下,八两豆子能换多少豆腐啊?”一般是一斤的豆子换一斤半的豆腐。
    周源知道是咋换的,他直接口算很快给出答案,“婶婶,给我一斤二两豆腐就行了。”
    柜员同志还真是好奇的看着周源,把豆腐递给他,“这别人都说周家没蠢蛋,还真是的,快回去吧。”
    周源双手接了过来,“谢谢婶婶。”说完转身就从供销社里出去。
    那个给周源换豆腐的柜员同志乐了起来,跟旁边的同事说了起来,“这周家是怎么教育孩子的,怎么这么聪明。”
    旁边的同志家是草庙大队的,她可认识周源,“我跟你说他娘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后来嫁到周家,没过几年就跟家里断亲了。”
    这下子是找到八卦听了,“为啥啊?找了个好家就不要她爹娘了?”
    “不是,她爹娘太不要脸,回回都去人家家里要东西,这不是才闹开的,真是又蠢又丢人。”
    这是个大热闹,她之前还真不知道。
    “不过我看着小孩可聪明着呢,一点都没像他姥爷姥姥那边。”
    俩人说的热闹,周源自己端着豆腐回家,田耽刚刚把螺蛳盛出来,热气腾腾的。
    周温跟向燃都在厨房里站着。
    周洪山这闻着都觉得特别香,看着颜色也浓郁,伸手把盆端到院子里。
    吃螺蛳是要嗦的才有那个味。
    周温闻着有些辣,但她恰巧跟周源一样,非常能顶辣。
    周洪山给她放到水里涮了一下,把上面的都涮掉,又拿个牙签给她把肉剔出来。
    “我自己吃。”说完自己就伸手拿了一个往嘴里嗦着。
    周洪山看她也不怕辣,哈哈笑了起来,“能吃辣好,能吃辣能当家,咱们周温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周源进院就看到桌子上放着的螺蛳,他小短腿倒腾的特快把豆腐放到厨房案板上,“奶,豆腐。”简单的三个字说完人就已经到外面桌子旁边了。
    田耽要不是看见那碗豆腐都以为人没来过。
    周源看了又看,还是没忘记先去洗手,洗完速度回来,伸手就拿了一个塞到嘴里,真好吃,他都想吃好几天了。
    周洪山看着他又想起来那瓶被偷吃的辣椒酱,“你吃着辣不好。”
    周源摇摇头,“好吃的。”
    周洪山也没再管。
    田耽的熬菜做好,每人盛上一碗,再拿上窝窝头,边吃菜边吃窝窝。
    周源就吃小半碗的熬菜,因为他吃了很多螺蛳。
    何雷长回到草庙大队之后就把孩子上学的事情广播了一遍,他可是重申了好几次上学的好处。
    余家这会子正在吃饭,做的玉米面窝窝,切的腌黄瓜,汤里的红薯都没几筷子。
    王爱华都吃不下去,每顿饭都这样,干活都没力气,她看了看自家男人。
    王大春闷头吃饭,压根就没看到。
    王素心也吃的难受,她碗里连一块红薯都没,只是清汤寡水。
    整个饭桌上也就给余虎煮了一个鸡蛋,余虎是余家唯一的孙子,余庆刚对他十分主贵,鸡蛋除了他没人能吃。
    余花自然更不可能,她是余虎的弟弟,被教育要什么事情都要让着弟弟,有什么好吃的也要紧着弟弟来。
    余虎今年十岁了,去过学校两天,还是因为要找个借口骗周家的学费钱,所以才让他装模作样的上了两天,平日里在家就是招猫逗狗的,到处跟人跑着玩。
    “我还想吃鸡蛋,我还想吃肉。”他不想吃咸菜,一个鸡蛋也不够他吃的。
    余庆刚宝贝孙子,看着孙子都瘦了,可是心疼,但从周家骗来的钱不能花,要留着给他起房子,好娶上媳妇。
    “你听话,等过几天爷爷再给你弄肉吃。”
    余虎向来是要什么都是一声,从来就没要不到的。
    “不,我现在就要吃。”他站起来就要躺在地上打滚,这是他惯用的招式。
    王爱华也心疼躺在地上的儿子,儿子是她的命根子。
    这会听着广播里的话,余庆刚心里有了个主意,大人周家说断亲就断亲,那小孩呢。余虎刚刚出生的时候,余秀敏还没结婚,也是抱着天天照顾着的,这要是去要点啥吃的,余秀敏还能不给?
    “虎子,起来,爷爷给你说个主意。”他把余虎拉了起来。“你下周去你大姑那个村里上学去,放了学就去你大姑家吃饭,她家都是好吃的。”
    余虎听到这个立刻就答应下来,但又有些疑惑,“可是我不想上学。”
    余庆刚也不是让孩子真的去上学,“你就算是去玩也没事,在课堂上睡觉,睡醒就去吃饭。”谁让那老师是周家的二媳妇,也不能被逮到说没去上课,这样名声好听。
    余虎听话的点点头。
    河山沟,周洪山中午吃过饭也去广播了一下学校的安排,“喂喂,我是周洪山啊,广播个通知,咱们的学校下周一开学,还是免费的,大人小孩都可以去上,到时候咱们大人过去学会认字,才能更好的使用咱们大队改进的农用工具。”
    他说完把广播就给关掉了。
    向阳是实实在在的备了课,现在大家的文化水平大概都要从拼音开始教,也暂时不用分班,不过总共也就一个教室。
    附近这几个大队唯一一所公家的小学不在这里,要翻过两个河堤才能到,所以如果大队里有家长是一定要让孩子上学的,早早地就把孩子送到公家学校,除了远有些麻烦之外也没啥,现在河山沟剩下的就是没钱上学的,以及想简单的识点字会写自己的名字的,
    八月初七,周一,向阳吃过早饭就去了学校。
    现在地里的活不多也不少,所以学校里的大人不多,还是以孩子为主,很多都是河山沟大队的,还有几个比较陌生。
    向阳根据自己备课的内容,先从最基础的开始教,其中也有几个学生是之前教过的,可能已经是二年级或者三年级的水平,不过重新听一遍也不错,巩固学习,等到给最基础的讲完,让他们在下面写作业练习,再给几个大年级的孩子讲一些比较深的东西。
    只是她上课发现一个孩子坐在最中间最好得位置在睡觉,一直睡到放学,无论她讲课多大的声音都没用。
    但大锤听的就格外认真,眼睛里都是专注。
    她放学收拾自己的课本还有粉笔,看到那孩子也迷糊着站了起来,抓起来书包就要往教室外面跑。
    向阳一把拉着他的胳膊,把人给拦了下来。
    “你是哪个大队的啊?怎么上课一直在睡觉,下次要是睡觉就在家里睡,别睡到课堂上来。”
    余虎是谁都不怕,在家里也没人敢说他的,趁着向阳没注意使劲一把把人推倒,他转身就跑。
    向阳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身后的桌子,不然就摔倒在地上,这孩子吃的壮壮的,劲特别大。
    向燃今天没去上课,主要是他目前的进度过去听也是没啥意义,向阳思考再三直接给他出了题目让他在家里写。
    周温跟周源就凑在他屋里,每人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也不说话,三个人互不打扰。
    周源看完自己手里的画册,他之前就已经看过,现在只是没东西看,所以算是复习一遍,闲的无聊,他看着向燃。
    “小叔叔,你说大锤是不是在学校里听二婶婶讲课。”
    向燃正在解一到数学题,他已经写一上午,这道题也没写出来,心情是有些烦躁了。
    “我姐给我留的题目也太难了,她明知道我不会的。”
    周源在旁边幸灾乐祸,还特意拿起来看了看,他肯定也不会的啊,但不耽误他看。
    周温伸过去小脑袋看了一眼,然后心下了然,然后又坐了回去,她还没理由会。
    余虎一路跑到周家,他小时候经常过来吃好吃的,所以路还是记得,家里经常叫她都是有钱的大姑。
    周家大门今天是关上的,因为周洪山跟田耽今天都去果园拔草,余秀敏帮着向阳带孩子,出去溜达了,就他们三个在家里学习,所以也就让他们从里面杠上。
    余虎看着大门,使劲推了一把,门露出一点缝,他知道这个门怎么开的,他还跟他的好朋友经常去过别人家里拿他们的好吃的,关着门也能进去,用包里拿出来一根直尺,把直尺从缝隙里插进去,一点点的把杠上门的门栓给挪到一边,这样门就直接打开,只是推开门看着院子里也是没人,听到从一个屋里传出来几个小孩的说话声,他也没吭声的直接跑了过去。
    周源猛地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人,还吓了一跳。
    “你是谁啊?怎么在我家。”他下意识的先把妹妹拉到身后。
    余虎比周源大的多,他之前来的时候也早就记事了。
    “我是余虎,你得叫我表哥的。”
    向燃趴在周源耳朵旁边说悄悄话,“他应该是你舅舅的孩子吧。”
    周源听着就皱着眉头,他没舅舅啊,他连姥姥姥爷都没,哪里来的舅舅。
    “你从我家出去。”他小脸上瞬间就是很严肃。
    余虎混不吝,根本不怕,“我不走,我今天来上课,太饿了,要在你家吃饭。”他说着就进来一屁股坐在屋里的凳子上。
    周源从小也没少跟人打架,要不就是他被奶奶带着给人家赔礼道歉,要不就是奶奶自己上门要求人家赔礼道歉,当然是后者的时候肯定就是他受伤已经走不动了,前者就是他把人家打的走不动。
    周源拉着周温从屋里出去,向燃还不知道他想干啥,也跟着出去。
    周源到压井旁边端起来半盆水就直接过去,趁着余虎没注意,直接从他头上浇下去。
    向燃都愣住了,周源这个小孩,平时念叨最多的就是今天吃啥,明天吃啥,一会吃啥,这直接就把人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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