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阅心里一堵。
    她差一点就脱口而出,道出内心真实的想法了。
    但最终……
    还是忍了回去。
    “嗯!”少女点头,“皇后娘娘为人和善,很是喜欢我,还是和孙女儿幼时见她的差不多。”
    闻太师是在观察她的表情神色。
    可如是上午那回一样——
    这丫头行事稳得很,规规矩矩半点额外的小情绪也没外露。
    他一时没瞧出什么来,不禁的一个晃神。
    沈阅对她和秦绪的这门婚事是有点得过且过逃避的心思的,也怕他再说什么,就连忙岔开了话题:“对了外公,孙女儿另有件事情想问您,那位与我同日回京的安王殿下,您知道……他与太后娘娘之间是否有何龃龉?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不好么?”
    话音未落,她就看见闻太师眉心狠狠一跳。
    作者有话说:
    呜,这一章居然没来得及拉我家女婿出来遛遛……
    宝子们别着急哈,因为男主对女主不是一见钟情,所以感情发展需要一点时间和契机。这一段偶尔会写不到对手戏,但是很快,我就过度一下把故事交代完整了,再过几章就能定下名分了,到时候就能光明正大的互相勾搭了。。
    第012章 执念
    沈阅立刻意识到这里头的确应该有事。
    闻太师沉默片刻,问了句:“怎么这样问?”
    沈阅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昨天在宫里和秦照私下聊过,但她也没准备完全对外祖父撒谎:“昨日我出宫时遇见安王殿下了,远远瞧着他像是对着长宁宫的方向出神,有心事的模样。孙女儿只是觉得奇怪,太后娘娘是他生母,他又许久才回京,有什么话母子俩不能当面说。”
    她有意想要撒谎和掩藏情绪的时候,绝对可以伪装的天衣无缝。
    闻太师看着,又沉默了一会儿。
    沈阅就耐心等着。
    闻太师有多宠爱纵容她,她知道的,尤其现在她还是马上要嫁入皇室的,就哪怕是涉及到皇家秘辛……
    她确信,只要她问,对方就一定多少会对她透露。
    果然——
    片刻之后,闻太师站起来。
    他重新推开了窗户,站在窗前。
    清爽的风迎面吹来,他拧着眉,回忆起极遥远的事:“十多年前的旧事了,定国公府势大,贺氏又极具手腕和野心,说是当年趁着先帝缠绵病榻,她动了废长立幼的心思……后来事败,先皇心软,今上又惦念着母子情分,就将这桩皇家丑事秘而不宣,给隐下了。”
    沈阅心下一惊。
    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么说养病是假,她其实是被软禁了吗?”
    怪不得……
    怪不得一个所谓深居简出的理由,就能将这世上身份最是尊贵的女人死死困住,长达一二十年的从不在人前露面。
    闻太师叹气:“可能吧。”
    皇家旧事,他虽然略知一二,但其实也不该对晚辈闲说。
    “这事情应该是发生在安王被遣送出京之前的。”沈阅的思绪飞快调动起来:“那时候他应该是十来岁的年纪,他应该算不得太后同盟吧?”
    如果他也动了夺位的心思,那么想必当年也没机会全身而退。
    现在——
    也就不会有这位雄霸一方的安王殿下了。
    “这事从始至终宫里就瞒得隐秘,没几个人听到过风声,我也是因为在东宫侍奉今上,这才偶然听了一耳朵。”闻太师道,“安王当年的确年岁还小,与其说是同盟,不如说是他生母手中的棋子更能叫人信服。总之自那以后,贺氏就没再出过长宁宫,只在先帝驾崩的葬礼上露过一次面。”
    沈阅心中震撼惊讶的同时,更是对那位素未谋面的贺氏太后产生了一丝好奇。
    她眉目微敛,喃喃的道:“这么说是太后仗着娘家的势力想要独掌大权,培养傀儡,垂帘听政了?”
    “不清楚。”闻太师道,“不过定国公府的确势大,贺氏一门驻守北境数十年,在军方的力量根深蒂固,所以当年即使贺氏这里闹出了事,皇家也只选择了息事宁人,并没有株连影响到皇家与贺家的君臣关系。”
    他自窗外收回目光,看向身侧拧眉沉思的少女。
    见她眉头紧蹙的模样,就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温声道:“这些事,原也不该对你说……阅阅啊,你是个心思通透心里有数的孩子,也不必为旁人的旧事困扰。”
    他说着,欲言又止。
    沈阅明白他的意思,也懂得他心中的顾虑。
    贺太后之所以一朝自高处跌落,是因为她肖想了不该想的东西,并且她也有肖想的底气和资本,她的命运并非必然,至少老实本分的柳皇后一生就过得顺风顺水,没什么波折。
    定了定神,她唇角微微扬起了笑容来:“外公的意思,孙女儿明白,会仔细走好脚下的路。”
    闻太师定定望着她。
    少女的眼眸清澈而眸光坚定。
    一个恍惚间,他依稀又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太像了……
    无论是从容貌性格还是少年稳重的心思,这外孙女儿与他红颜薄命的女儿都如出一辙。
    旧事袭上心头,莫名哀恸的情绪涌动,老人眼底突如其来漫上一片水光。
    沈阅看得愣住,只无措的低低叫了声:“外公……”
    “去吧!”在泪水涌出来之前,闻太师连忙抬了抬手。
    他仓促把脸转向了另一边。
    沈阅的心里很慌。
    她的外祖父虽然是个文臣,可是这么多年游走于朝堂之上,他展现出来的一直都是坚不可摧的文人傲骨。
    在沈阅的眼里心里,他永远都是那个行事游刃有余,谈笑风生间就能解决掉一切疑难的长者……
    这样的人,至死都应该是舒朗豁达的啊!
    心里莫名的酸涩,她也意识到外公这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他软弱狼狈的一面,于是赶紧便转身走了。
    立在廊下的岑伯目送她跑走,又转头来看立在窗内的闻太师,惶恐道:“老太爷……”
    “清欢……”本来是想克制情绪的,老人微微仰起头,闭上眼,两行浑浊的老泪映着一片夕阳的残影滚过苍老的脸颊,他无力低语,“这孩子还是像她母亲,尤其是这个性子……”
    孩子是血脉的传承与延续,难道不该是越像越叫人感到欣慰的么?
    岑伯却明显懂得他的意思,面色悲悯的宽慰:“咱们小姐的福报落也该落在小小姐身上了,这孩子会有福气的。”
    闻太师默了许久没吭声。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呢喃出声……
    “是。”他说,“这孩子一定会是个有福气的。”
    一字一句碾过舌尖,那语气……
    与其说是坚决,不如说是决绝!
    沈阅回了月影轩,心情也久久未能平静。
    她不晓得外公的情绪为何突然激动到失控,但是很显然,他对她透露后宫贺太后一事的隐情却显露出一个讯号——
    他老人家的的确确是想让她嫁进宫去的。
    目的不可能是为了攀龙附凤,但同样的,他也是不会想到现在看似温柔宽和的太子秦绪将来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外公想叫她入宫的这种意图……
    倒更像是一种执念?
    一种,叫她百思不解的执念!
    柳皇后的寿辰在三月初五,离着婚事明确定下来还有一段时间,考虑到闻太师的情绪,沈阅暂时也就没再提这事儿,但心里已经隐隐有了应对的打算。
    转眼就到了二月十六,宫里给太子秦绪举办了盛大的及冠礼。
    这件事跟沈阅自然没有关系。
    她这回京已经有几日了,陆陆续续收了几封帖子,正坐在家里翻看。
    冬禧见她明显情绪不高,就劝道:“小姐您最近心情又不好,不想出门就先推了吧,也省得还要应付旁人。”
    “那怎么行?”沈阅认真筛选着帖子:“必要的交际应酬和人情往来总还是需要维持的,纵使我可以一时倦怠就偷懒耍滑……瑜姐儿也该出去多见见人,巩固一些人脉的。趁着在我出阁之前,能多带她几回也是好的。”
    她最后能为闻家做的,也只剩这么一点事了。
    沈阅不想给旁人做谈资甚至笑话看,所以挑帖子就只挑了几个以往相熟并且玩的来的姑娘下的,然后但凡出门便带着家里的六姑娘闻成瑜。
    就是小姐妹们之间聚一聚,期间也没出什么茬子。
    转眼到了月底,天气日渐和暖。
    这日,沈阅又拿了宁嘉长公主府的帖子出门。
    长公主府的郡王爷是太子伴读,也算闻太师的学生,是以两家的姑娘私下也有来往。
    宁嘉长公主的性子十分温和,教养出的一双亲生儿女也都知书达礼,不是傲狭之人,文鸢郡主与沈阅同岁,又性情相投,所以私下关系一直都不错。
    沈阅在老家守孝这几年,也偶尔与她会有书信往来,逢年过节也会由闻家人捎带着互赠礼物。
    文鸢郡主定了三月底的婚期,这趟下帖,便是叫了几个关系好的闺中小姐妹一起聚聚。
    地点是长公主府在城外的一处庄园,就着一处天然温泉建的。
    依山傍水,种了几乎整座山头的桃花。
    这时节,漫山遍野一片粉,恍若人间仙境。
    一行七八个姑娘在这里小住,既没有外人打扰又没有家中长辈管束,多少都有点乐不思蜀。
    第三天晚上,姑娘们饭后聚在山下庄园桃花坞的水榭里玩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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