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库房里虽然有大把首饰可以供她把玩挥霍的,可她以前真不这样,这等暴殄天物之举……
    两个小丫头也不敢劝,都看得心里毛毛的。
    最后,春祺实在看不下去,找了个借口直接溜了:“我……奴婢去前院盯着消息,不是说一会儿那个柳氏会来么。”
    沈阅想要快刀斩乱麻,约的柳茗烟就在今天。
    帖子送过去时,因为是安王府的,门房提前得过荣锦嘱咐,就压根没往掌管庶务的陈侧妃处送。
    门房管事直接交予了荣锦,荣锦则是片刻不耽误,揣上了进宫,候在承天殿外等着秦绪下朝。
    今日朝堂上需要讨论的政务不多,但有关屯田新政上有部分悬而未决的议案,下朝之后皇帝召了秦绪以及户部的人要去御书房再议。
    皇帝下朝后自后殿直接走了。
    秦绪与一干朝臣,则是自正殿大门这边出来。
    与他同行的几个臣子都识趣,见他府里亲随特意等着,便自动避嫌先走开了。
    秦绪快步过来:“何事……”
    旁边陆续还有别的朝臣经过,荣锦直接没开腔,自袖中掏出那封帖子递给他看。
    秦绪认出上面沈阅亲书的字迹,本来不甚耐烦的表情瞬间变得玩味。
    失神片刻,他又啪的一声将帖子合上,扔回荣锦手里:“交予柳氏,叫她去吧,告诉她本宫忙完了亲自去接她回来。”
    荣锦能在他跟前服侍,自然人精一样,立刻明白他的真实意图。
    “是!”
    他揣了帖子,又马不停蹄赶回东宫。
    柳茗烟被废了太子妃之位后,自觉丢人,就更是足不出户的躲着,整个人都变得消沉无比。
    拿到沈阅邀她去安王府做客的帖子,她登时如临大敌:“她约见于我作甚?我同她之间又无甚交情。”
    选妃宴后,曾经的确有段时间她在沈阅面前觉得很有优越感,觉得是自己战胜了对方,将对方踩在脚下,心中觉得骄傲无比。
    可是自从连续三次在沈阅手里吃大亏后,她如今别说是看见沈阅必定绕道走……
    就连听到她的名字都会紧张的头皮发麻。
    这女人邀她去安王府做客?她再傻也知道这其中必定更没好事,她要肯去,那才是傻到家了。
    柳茗烟态度坚决,立刻就将帖子推回来。
    可是,荣锦没接。
    知道太子宠爱这位,他面上始终挂着一成不变的谦卑笑容,温声软语的转述秦绪的意思:“这是太子殿下的口谕,殿下说了,请您尽管去,也不妨在安王府多坐会儿,陪陪安王妃,等他忙完自宫里出来,会亲自去安王府接您。”
    柳茗烟听他提起秦绪,心下才稍稍安定几分。
    只——
    她仍是觉得沈阅主动邀约就是想害她。
    心中抗拒,她依旧还想找借口推脱:“可是我如今这个身份……由我去安王府拜会安王妃也不太合适吧?要么……要么你去问问陈侧妃?”
    她的太子妃之位被掳之后,府里暂时没了正妃,杨氏在坐小月子,依旧还是陈氏掌着管家权。
    素日里,柳茗烟是打从心底里不服对方的,可这会儿为了不去和沈阅打交道,她反而顾不上这么许多。
    荣锦依旧不为所动,保持微笑:“马车都给您备好了。安王妃是长辈,她点名要召见于您……属实也是不好推脱拒绝的。”
    顿了下,又重复一遍:“而且殿下说了,稍后过去接您,您大可告知安王妃一声,想来她也不敢对您如何的。”
    两句话,将柳茗烟的退路堵得死死的。
    柳茗烟蹙着眉头,几次都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荣锦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温和”面孔,她便知此事由不得自己。
    只得是不情不愿的重新更衣装扮。
    孔絮如今已不在她身边,本来若是顺风顺水岁月静好的,秦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计较她身边的丫头,可是在柳茗烟接二连三的闯祸之后,孔絮那个丫头还惯会煽风点火,从来不知收敛,所以在柳茗烟被废了正妃之位的同时,孔絮也被秦绪勒令带走了。
    人被带去了哪里,或者如何处置,柳茗烟不知道。
    当然,即使她知道了,她也无可奈何,因为忤逆不得秦绪。
    她这里磨磨蹭蹭,收拾了有小半个时辰,终究还是被赶鸭子上架,由荣锦亲自陪着出了门。
    陈氏那边正在拨弄着算盘珠子核对府里开销,心腹婢女得了消息赶忙来报,她却是坐在案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的淡淡道:“既然是荣锦陪着,那就必是殿下的意思唤她出门的,随她去吧。”
    她管不了,也不想管。
    她与杨氏还有柳茗烟的心态都不同,争宠笼络男人的心就只是顺带着的,相对而言,她更热衷于争权。
    所以,哪怕是太子殿下制造的惊喜带柳茗烟出去游玩了,她也半分不会计较。
    随便吧,柳茗烟再得宠又如何?
    就她那样的,横竖是没能力掌家,一个男人手里的玩物罢了。
    与其和柳茗烟计较,她反而更悬心——
    以后太子将要续娶的太子妃才是她的威胁,她如今这般卖力表现,也是伺机寻找被扶正的可能。
    妾室扶正成正妻这种事,在普通官宦人家里是不可能容许发生的,但是皇家是个例外,她多少还有几分机会的。
    另一边,柳茗烟去到安王府,下车往门里走时,都觉得每一步仿佛千斤重。
    她几乎是硬着头皮勉强走进去的。
    春祺就守在门房,和小厮婆子们嗑瓜子聊天,亲自安排先把她放在了前院一个花厅,然后跑回后院给沈阅报信。
    沈阅手里那几支簪子已经被祸害的差不多,但她意犹未尽,又让冬禧去库房新搬了一箱首饰,正在里面挑能用的簪子。
    春祺看着桌角那堆已经成了破烂的玩意儿,心上直滴血。
    沈阅见她不语,一边挑着簪子,一边随口发问:“什么事?”
    春祺使劲忍着不叫眼睛再往那些东西上瞟:“哦,那个……太子嫔柳氏到了。”
    沈阅还没说话,却是冬禧忍不住追问:“就她一个人吗?”
    春祺觉得她这问的很奇怪,不解的看着她:“嗯。”
    可沈阅说了她真正想请的是太子秦绪啊!
    冬禧有些忐忑的又转过头去看沈阅,沈阅却是眯了眯眼,唇角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咱们的太子殿下还是挺注意避嫌的,既然是分开来的……那就更好了。”
    她顺手捞了几支簪子出来,又冲春祺挑挑眉:“把她带这来吧。”
    她跟柳茗烟关系又不好,把她请房间里来叙话,其实不合适。
    春祺也不敢反驳,转身去前院领人。
    柳茗烟越是跟着往这王府后院里走,就越是有种深入龙潭虎穴的危机感,整个人都惶惶不安,忍不住的左顾右盼。
    等春祺把她领进沈阅和秦照卧房时,她站在门口,甚至头皮发麻的不敢往里进。
    “王妃,您的客人到了。”春祺恭恭敬敬的禀报。
    “嗯。”屋里传出沈阅淡淡的一声。
    柳茗烟没看见她人,警惕的四下扫了一圈,最后还是看见引路的春祺先朝小隔间去……
    她跟进去,才看见那里是个简易的小书房。
    沈阅坐在案后,没什么表情的在扔簪子玩儿。
    桌角上已经摔烂了一堆。
    身为女子,大抵都是打从心底里宝贝这些物件,柳茗烟也忍不住蹙眉,多看了好几眼。
    “从太子妃到太子嫔,瞧着你到底还是没学会规矩。”沈阅声音带几分慵懒的讥讽,却连眼皮都没抬起来看她一眼。
    柳茗烟反应过来,脸色登时又红又白。
    沈阅这辈分在这摆着,她以前是太子正妃时,还能仗着身份在对方面前抻抻脖子,可如今……
    柳茗烟知道她该识时务,服软见礼请安的,至少圆个场面。
    可是当着沈阅的面——
    她就是不想受这个屈辱,膝盖仿佛被钉上了钢板禁锢似的,无论如何也弯不下去。
    她只僵硬的站在那,一双剪水双瞳中,眼泪泫然欲滴:“你今日叫我来,就是为了羞辱于我,看我笑话的吗?”
    横竖他俩也不可能化干戈为玉帛了,柳茗烟索性心一横,也豁出去了。
    沈阅这才终于自案后抬眸看向了她。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极冷。
    摆出这种神情的沈阅,甚至叫柳茗烟觉得十分陌生。
    “我倒是不想看你的笑话,也想等着你有本事反过来羞辱我,可惜你就是个废物点心!”沈阅开口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当初谋夺太子正妃之位的时候你不是挺能耐的吗?这才过了多久……你还能不能管好你自己的男人了?”
    柳茗烟听她说前半段的时候,依旧觉得她是翻旧账,故意落井下石,还仗着身份特意把她找来羞辱的……
    可是,听了沈阅这最后一句,她才觉出几分不对味。
    狐疑的脱口质问了一句:“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沈阅用力往笔筒里丢了一支步摇,上面金叶子撞击摇曳,沙沙作响。
    她看着柳茗烟,表情愠怒:“你那位太子表哥一直在背地里不依不饶的纠缠骚扰于我,你知不知道?”
    此言一出,不仅是柳茗烟,就连冬禧和春祺两个都惊得三魂七魄满屋子乱飞。
    虽然这不体面的事情的确是太子做的,可……
    可这也不能直接当面说出来啊!
    即使屋里和院子里都没有外人在,冬禧也下意识的想去掩房门。
    却还不等她付诸行动,柳茗烟已经带着哭腔歇斯底里的大声叫嚷起来:“你胡说!”
    作者有话说:
    三更。
    啊,扔簪子真好玩儿,我女鹅疯了,要报复社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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