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装满松木信息素的小瓶从领口拿出来,宝宝眨了眨眼,伸手抓住了瓶子,又带着点不确定,看向程问音,“爸爸……?”
    程问音笑了,摸了摸宝宝的头,“对呀,爸爸一直陪着妈妈和宝宝呢。”
    宝宝似乎是理解了他的话,打了个哈欠,脸埋在程问音胸口,这样就能既挨着妈妈,又贴近爸爸的味道。
    “睡吧,明天再奖励宝宝吃一颗奶糖好不好?”程问音眼看这个方法有效,继续哄道。
    宝宝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小手始终抓在瓶子上。
    松木沉静的香气在卧室里慢慢铺散开来,仿佛一双温柔的大手,拂去冬夜的寒冷,带来无尽的安全感。宝宝在妈妈耐心的轻拍和熟悉的童谣中睡去,程问音也感到一丝困倦,搂着怀里香软的小孩,闭上眼睛。
    四季轮转中,日子是一天接着一天,零零碎碎地过去的,再过不久,新一年的春天就要到了。
    程问音不算严格意义上的乐观主义者,也并非拥有比其他人更多的坚强,他只是想好好地守护这个家,等待爱人回来,等待宝宝长大,还有他们幸福的未来。
    他相信自己能够做到,仅此而已。
    宝宝是他力量的源泉,丈夫是他最安心的依靠,无论如何,他是因为爱,才能走下去。
    第五十五章
    转眼间,齐砚行来到要塞已经一个多月了。
    这里的生活并没有他想象中沉闷,甚至沉重,相反,柯潭是一座极富有生活气息的小镇。
    因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它本身就是为国防而存在,十几年来一直驻扎着大量军队。当地居民早已习惯这种生活模式,也有不少人选择参军,近年来,由于大量国防经费的投入,小镇更是发展得一派繁荣。
    三月以来,天气转暖,要塞的工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上午开完会之后,暂时没有工作需要处理,齐砚行离开地堡,到柯潭镇四处转转。
    这里住着许多要塞士兵和指挥官的家人,未满参军年龄的孩子们加入了军乐队,正在广场上演奏,姑娘们裙摆飘飘,结伴同行,鬓边别着的野花彰显着春日的生机。
    齐砚行倚在桥栏上,抬头看着几只白鸽飞过教堂尖顶,心中难得平静。
    当地有条很出名的风情街,最近在举办春日集市。刚好,齐砚行的妻子和孩子都是春天生日,他便抱着挑选礼物的心思,去集市凑凑热闹。
    他走进一家收藏品店,第一眼就相中了摆在橱窗里的八音盒。
    设计简洁但不失精致,上面有一排钢琴键,扭动发条后,轻柔的乐曲倾泻出来,仿佛是琴键弹奏出来的。
    音音应该会喜欢,齐砚行心想。
    正犹豫着要不要买下来,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要买给爱人吗?”
    齐砚行闻声转过头,看到来人竟是蒋述。
    他答道:“是这样想的,不过……有点担心孩子会跟着抢,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那不如直接买两个吧,”蒋述拿过另一个八音盒,上面有个骑兵小人儿的装饰,“这个更适合小孩子。”
    “不错的建议,谢谢蒋副总师。”齐砚行表示赞同,并决定将两个八音盒都买下来。
    齐砚行和蒋述的合作时间不算短了,会议和讨论不知道进行了多少次,但私下说话还是一直像这样客气,不得不说,在这方面,他们俩倒是属于一类人。
    结完账,蒋述邀请齐砚行到旁边的咖啡馆坐坐。
    蒋述在去年同妻子离婚了,齐砚行听说过此事,不过没想到蒋述竟会主动请教自己,怎么给妻子送礼物才不会讨人嫌。
    只可惜齐砚行没有经验能传授给他。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妻子“惯坏了”,不仅从来没有想过类似的问题,每次准备好一份礼物,还会下意识想象妻子拥抱或亲吻自己的画面,而不是担心礼物是否会讨人欢心。
    程问音从不会挑剔他,埋怨他,即便他这个人实在有很多缺点,却也总是被温柔地包容。
    咖啡的香气随着热气缓缓氤氲开,落地窗外,军乐队的孩子们正沿街演奏,最后面的小号手明显比其他人要矮上一截,走着走着就被落下了,只好一边吹小号一边追赶大部队,一派天真的模样叫人忍不住发笑。
    蒋述看着窗外,笑了一声,说:“突然觉得有个孩子也挺好的。”
    蒋述比齐砚行大两岁,齐砚行不知道他和前妻没有孩子,听他这么感叹,还有些惊讶。
    “没要孩子,我工作忙,怕顾不过来,他……小孩子心性。”
    过去几个月的生活都被“要塞”这两个字塞满了,难得坐下来喝杯咖啡,蒋述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忍不住向这位家庭幸福的同事倾诉起来。
    “二十多岁的时候,我就想着他还小,不着急,现在都快四十岁了,我还是觉得他小。”
    “我们两家是世交,我比他大三岁,从小到大一直管着他,他嫌我烦了,离婚时还扇了我一巴掌,说我把他的人生都限制住了。”
    蒋述握着咖啡杯,苦笑了一下,“我还挺委屈的,不就是没同意他一个人去旅行吗,我都保证了等打完仗会陪他去,至于说到‘人生’这个份上吗。”
    “要是这么说,我这辈子只爱他一个人,算不算人生被他限制住了?”
    齐砚行自诩不擅长处理感情上的事,因此大部分时候都是静静地听着,只试探着问了一句:“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他刚说完就后悔了,担心这话会冒犯到对方,然而蒋述却信誓旦旦地答道:“当然有。”
    “我准备回去再向他求一次婚。”
    “戒指新买了两个,看他喜欢哪个就戴哪个,原先的不要了。”
    齐砚行顿时有种被噎住的感觉。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齐砚行只能做个倾听者,不过他看蒋述似乎对挽回自己的婚姻势在必得,与他对待工作的态度相似,像个不容许自己落败的野心家。
    他想,或许相比安慰和开导,蒋述更需要的是祝福。
    于是他说:“那就预祝蒋副总师求婚成功。”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举起咖啡,杯子轻轻碰在一起。
    这种感觉实在很奇妙,上午他们还在阳光透不进来的地堡,商议要塞机枪掩体的布局调整,此刻却坐在洒满阳光的咖啡馆里,忙里偷闲,聊起彼此的爱人和家庭。
    齐砚行的婚姻经历十分简单,除了爱人间聚少离多之外,没有体验过什么刀山火海的坎坷,两个人从相识到结婚的时间十分短暂,在别人看来或许是草率的,但在他们眼中,他们是一路不慌不忙地,一边摸索,一边好好相爱着。
    节奏慢下来,他比忙得晕头转向时更加想念程问音。
    他下意识看向刚刚买的八音盒,发现自己又在想象妻子收到它时的笑容,不禁也笑了起来。
    z709炮塔要塞和柯潭小镇,两个相互依托却截然不同的概念,在这个阳光和煦的午后,和谐地交织在一起。
    趁一切都还维持着平和的现状,每个人都应该尽情呼吸,尽情想念,尽情去爱,无论明天如何。
    联盟军队最高指挥部正在酝酿一场代号为“椿芽麦野”的行动。
    去年秋季的坦克会战以僵持不下告终,虽然对敌军有一定打击,但联盟军队同样损失惨重,尤其是坦克数量严重匮乏。此外,空中优势也已不再向联盟军队倾斜,补给线被敌空军密集轰炸,物资无法及时送达前线。
    坐以待毙只会丧失主动权,联盟军队急需对敌方进行有效的还击,“椿芽麦野”行动倘若成功,必将成为扭转战局的关键点。
    行动计划于三月中旬敲定,层层加密,不得泄露半个字。
    大战前夕,所有的伞兵部队被召回待命。
    陈今在运输卡车上睡了一觉,被战友兴奋的声音吵醒了。
    “我家!那是柯潭,我家!”
    车子已驶入联盟境内,路过田野、村落和小镇,景致其实与敌国的乡村相差无几,但士兵们的心绪却大不相同了。那个喊着家乡名字的士兵甚至跳下了车,摘了帽子,躺在田地里大声呼喊:“我回来了!”
    陈今打了个哈欠,伸手在路边扯了一把草。
    眼镜儿问他:“欸,你家在哪来着?”
    陈今叼着根狗尾巴草,含糊道:“跟你说了八百遍了……在首都,离这儿远着呢。”
    眼镜儿推了推眼镜,“哟,没想到你这小子住在大都市啊。”
    眼镜儿这个知识分子,不知怎么,每次一本正经地开玩笑都让人特别想揍他。陈今给了他一拳,“都市个屁……”
    他和这个城市灯红酒绿的一面不熟,他从小就知道,再繁华的都市也有老鼠落脚的地方,积满灰尘的仓库、四处漏风的桥洞、无人看守的公园,哪里都够睡一晚上。
    直到有了弟弟,他才明白第二个道理:即便是再小的角落,那也是家。
    眼镜儿在随身携带的记事本上写下了今天的日期和每个经过的地名,继续跟陈今说:“打完仗,我想再去念书。莱斯大学,在首都,你听说过没?”
    “没,”陈今骂了句,“妈的,我怎么可能听说过,我又不上大学。”
    嘴上这么说,他却暗自记下了大学的名字,他想着,万一将来有机会送他们家陈天天去上大学呢,这些东西总得提前留意着点。
    傍晚,运输车抵达了柯潭驻军基地。
    经历了漫长车程的士兵们没有一点儿疲惫的神色,所有人都沉浸在回家的喜悦中。虽然他们来自全国各地,操着不同的乡音,但只要听到熟悉的语言,便都会觉得是回家了。
    晚上,指挥官破天荒地给士兵们放了假,让他们在镇子上自由活动。
    陈今和眼镜儿、水牛,三人在一家饭馆里吃了顿饱的,出来时刚好赶上集市最热闹的时候。当地居民知道他们是从前线回来的,纷纷塞给他们各种东西,有个热情的beta姑娘直接亲了水牛一口,水牛差点乐晕过去,陈今和眼镜儿也因此笑了他一路。
    路过一家装饰华丽的店面时,陈今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橱窗里放着各式各样的八音盒,在灯光的映衬下,像艺术品一样。
    陈今知道自己眼光很俗,怎么看都觉得那个花里胡哨、做成礼服形状的八音盒最好看,要是婚纱就更好看了。再一看价签,果然不出所料,他根本支付不起。
    “看什么呢?”眼镜儿拽了拽他。
    陈今收回目光,搭上他的肩膀,“没啥。走吧,买酒去。”
    对于刚离开前线的士兵来说,今晚注定是个狂欢夜。
    有人在小镇的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搂着刚认识的omega谈天说地,有人攥着全部的钱,去高档餐厅里消费了个痛快,还有抱着和自己母亲相像的妇人大哭的。
    陈今也喝了点酒,眼前有些发晕。
    眼镜儿笑他喝多之后的反应很独特,别人喝多了,要么说胡话要么睡大觉,只有他,开始数铁皮盒子里的钱,越是数不明白就越要数。
    陈今这次倒是不想揍他,他大刺刺地岔着双腿,坐在营房外的石阶上,捏着一把钞票,笑得露出虎牙。
    从镇上回来的士兵见营房门口被堵住了,索性也不进屋了,跟陈今一样就地坐下。不知怎么,人越来越多,石阶都快坐不下了,大家勾肩搭背地靠在一起,哭或者笑似乎都很合理,脱下的军帽随手丢在一边。
    春风吹过他们年轻的面庞,不忍戏弄,只带来故乡温柔的问候。
    数万个同陈今一样的普通士兵,对接下来的命运一无所知。
    他们甚至永远没有机会了解完整的行动计划,因为他们不过是战车上的一颗颗螺丝钉,能做的只有服从命令,冲锋,开枪,直到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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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诞快乐!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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