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婳有几分泄气,站到霍澹旁边。
    俗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性子就是这样,但是有分寸,她受点小伤没什么,可霍澹就不一样了,他若是有个闪失,皇城里伺机而动的人不知会搅起怎样的风云。
    她正愁着,季扬已立身站在殿中。
    “秦介和赫哲休屠你可还有印象?”霍澹端坐在龙椅上,严肃问道。
    季扬点头,秦介便是那位早前掳走赵贵妃的男子,而赫哲休屠还是他亲自从天牢提出,交到赫哲昊手上的。
    霍澹安排季扬,“今晚夜深人静,你悄悄潜入宁王府,查查他们二人是否在宁王府。”
    季扬抱拳,“末将领命,以防万一,现在就去宁王府盯着。”
    霍澹允了,“去罢。”
    季扬离开后,霍澹瞧见一旁闷闷不乐的赵婳,知道她失落,依她的脾气,说不准现在肚子还憋着气。
    将赵婳拉到身边,霍澹态度软了几分,颇有几分讨好的意味,“好了,别生气。朕让季扬去了宁王府,等有了结果我们再好好商议。”
    赵婳顺势回握他手,指腹摩挲着他手指执笔磨出的薄茧,道:“没生气。臣妾今晚想去霁华宫陪长公主,就宿在霁华宫。”
    霍澹:“朕同意了。你看着点昭仁,让她别胡思乱想,也别做傻事。”
    如此也好,省得他今夜又愁又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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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点,这些个东西有些破损,仔细你皮。”
    莲心守着进出霁华宫搬东西的内侍,一遍又一遍嘱托。
    她跟着霍岚出宫,亲眼见到姜少卿带着长公主逛京城,姜少卿买了好多东西给殿下。殿下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好似去南诏和亲的愁事不存在一样。
    殿中,霍岚让人将墙上的一幅字画收起来,“风筝挂在这里。”
    “这一对瓷娃娃,放在本宫寝殿,梳妆台上。”
    “不行,这是本宫挑了许久挑出来的柿子花灯,挂正殿外面不好看,挂在寝殿廊下。”
    “这个放那儿。”
    “还有这个……”
    霍岚站在大殿外面指挥宫人们放东西,这些全是姜子真送给她的。
    她最喜欢的,还属那一对瓷娃娃,一男一女,可可爱爱,就跟她和姜子真一样。
    半个时辰后,霍岚望着被重新布置过的霁华宫,心中说不出的高兴。
    都是姜子真送给她的。
    “殿下,这个放哪里?”莲心拿着一个妆奁问霍岚。
    “给本宫。”霍岚宝贝似地将妆奁接过,往寝殿走去。
    妆奁里全是这么些年姜子真从她这里赢走的首饰。
    她心爱的宝贝首饰,又回来了。
    霍岚这不对劲的模样,莲心看在眼里,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昨日和今早殿下哭得昏天黑地,眼底全是绝望;可出宫见了姜子真后脸上的笑就没听过。
    莲心跟在霍岚身边久,是霍岚的贴身宫女,她瞧得出来,带殿下待姜少卿不同;姜少卿对殿下似乎也与旁人不同。
    但是,殿下不日就要嫁去南诏国了,她和姜子真……
    莲心跟在霍岚后面进了寝殿。
    霍岚将妆奁放好,对着手中的一支珊瑚红发钗失神。
    莲心眼尖,道:“这不是殿下十四岁那年,南海进贡的珊瑚簪子么,殿下最喜欢的一支,奴婢记得这簪子殿下给了姜少卿。”
    霍岚将簪子戴上,笑道:“姜子真都还给了本宫。”
    左右晃了晃,霍岚看着镜子里的人,摸了摸簪子,笑容明艳,“莲心,姜子真喜欢本宫。他笨死了,本宫才不嫌弃他呢。”
    她拉莲心到身旁,将妆奁里的首饰给她看,“原来本宫给了姜子真这么多好看的首饰。那个笨蛋一直攒着,说是等以后娶了本宫,等新婚之夜时全还给本宫。”
    说着说着,霍岚笑得苦涩,“那个笨蛋今天带本宫去了京城好多地方。留香楼,以前他可一眼都不让本宫看,今日竟带本宫去了留香楼外岸边亭台,可是本宫早就对留香楼不感兴趣了。太晚了,太晚了。”
    两声“太晚了”,两声不一样的情感。
    “殿下。”莲心担心霍岚的情绪,轻轻唤了她一声。
    “本宫也想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可是……”霍岚强颜的欢笑瞬间没了,眼泪夺眶而出,“可是一切都晚了。”
    她捂住嘴巴,小声啜泣。
    当晚,赵婳出现在霁华宫,霍岚没在提起和亲的事情,也没提姜子真。
    她扭着赵婳,让赵婳给她将故事。
    两人躺在圆床上,直到后半夜才入睡。
    ===
    翌日。
    季扬探得了新情况。
    昨个傍晚,他守在宁王府,竟发现南诏国皇子,异牟硕在宁王府徘徊一阵,却始终没有进去,最后兴致恹恹离开。
    异牟硕独自前来找宁王?
    这事绝不简单。
    待夜深,季扬夜探宁王府,还真在府上发现了秦介和赫哲休屠,于是第二天早早便来思政殿跟霍澹汇报。
    听季扬说完,赵婳顿时感觉事情不妙,“宁王,秦介,赫哲休屠还有异牟硕,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赵婳一开口,霍澹就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这事朕知道如何处理,无需你操心。”
    季扬刚一说完,她心里恐是开始盘算了。
    见霍澹还是和昨日一样的态度,赵婳也知多说无益,便不再执着,语气缓和些许,“陛下不让臣妾操心,臣妾便不提。再说了,前朝政务,臣妾是万万不能插手的。”
    霍澹不由多打量了她几眼。
    赵婳下意识摸摸脸,又摸摸发髻,“臣妾今日妆花了?”
    霍澹抿唇,“尚可。”
    赵婳松一口气,“今日在长公主那里匆忙梳妆,还以为今日的妆不好看。”瞧了眼案上堆积的奏折,她道:“陛下先忙,臣妾告退,便不打扰陛下处理政务了。”
    霍澹沉眸,没说什么,顺了她意。
    阿婳有问题,往日他说一句,她要还嘴十句,今日怎如此乖巧?一点都不像她性子。
    霍澹正想着,走两步的赵婳忽地回头,“陛下放心,臣妾听您的便是,说不插手就不插手。陛下午膳还是到凤栖宫?”
    霍澹“嗯”一声。
    赵婳笑了笑,“那臣妾先回凤栖宫等陛下。”
    那一抹倩影出了思政殿,霍澹指节有一搭没一搭敲响桌案。
    ……
    霍澹在凤栖宫用罢午膳,随手拿了卷书在木榻上看。
    赵婳见状,过去拿掉他手上的书卷,道:“陛下一上午都在思政殿处理政务,又刚过午膳,歇一歇。”
    说着,赵婳将书卷拿走不让他看,又去了桌边,摆弄茶具。
    霍澹从榻边走来,赵婳一手挡住杯盏边口,借助遮掩将提前准备好的蒙汗药下到杯盏里。
    这蒙汗药还是她早前从益州出来时带着防身用的,竟没想到有一天会将它用在皇帝身上。
    赵婳若无其事将茶递过去,“陛下喝茶。以前臣妾便常听长公主说,陛下处理朝政来不分昼夜。陛下往日里如何不爱惜身子的,臣妾管不了,但从现在开始,臣妾监督陛下,不可太劳累。”
    接过茶杯,霍澹将杯中递到嘴边,正要喝茶,忽地想起什么,将茶杯又放回手中。
    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陛下有话不妨直说?”赵婳瞧见他一直不喝茶,心里着急,怕久了他看住茶中的端疑,“是这茶水烫了?还是凉了?”
    轻轻晃动茶杯,里面盛的茶水在杯壁上荡漾,霍澹垂眸,“朕昨日似乎对你说话重了些,心里过不去。”
    赵婳:?
    他不是一直都这样?
    “这样,朕以茶代酒,跟你赔个不是。”
    霍澹将茶放在桌上,取了个干净的空杯,提壶斟茶,只不过他那身影挡了赵婳的视线,他将前后两个杯子调换了下位子,再转身时将赵婳之前递给他的茶水给了赵婳。
    “阿婳,你若是不喝,便还在同朕置气。”
    赵婳握住茶杯,心想这人怎么变得茶里茶气,他跟谁学的这些话?
    她不喝茶,霍澹是不是也不喝她下了蒙汗药的那杯茶?
    给霍澹下蒙汗药,赵婳打算等他一晕,就去鸿胪客馆一趟。
    异牟硕求和亲,宁王在这件事中充当什么角色,她一定要弄清楚。
    她这次会很小心很小心,不会再让霍澹担心。
    兴许霍澹醒来,她就探到口风回来了。
    “臣妾也有不对的地方,”赵婳瞧了眼桌上那她倒的茶,“陛下也别跟臣妾一般见识,喝了臣妾倒的茶,原谅臣妾。”
    “全听阿婳的。”霍澹端起被他调换的茶杯,当着赵婳的面一饮而尽。
    赵婳喝完茶时才发现不对劲。
    头晕乎乎。
    手脚渐渐无力。
    她喝了有蒙汗药的茶?
    “陛下,你……”赵婳眼皮沉重,话未说完便晕了过去。
    霍澹及时扶住她,看着怀里昏睡的人,他无奈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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