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这风筝一直没飞起来,丹红还以为这风筝不会飞起来,“奴婢适才还觉得今日风不大,这天气不适合放风筝,没想到飞这么高。陛下在思政殿估计都能看见娘娘亲手做的风筝。”
    赵婳理着风筝线,笑道:“风筝刚开始起飞时,需要风助力,但风筝一旦飞到半空去了,就不容易掉下来。你别看天上风平浪静,其实往高出走,也是有风的,只是我们看不见风而已。”
    丹红受教,半空中也有风么?
    御花园中,赵婳正沉浸在放风筝的欢乐中,忽地从那拐弯处迎面走来一人。
    许明嫣被冬儿扶着,沿着青石小路走向这边来。
    “本宫是听这御花园闹哄哄的,原来是赵贵妃在此放风筝,当真是好雅兴。”许明嫣脸上笑意不减,阴阳怪气说道。
    “晦气。”
    赵婳大好的兴致被许明嫣的到来弄得很快便消失,暗暗低骂一句,心想一个月怎过得这般快,许明嫣的禁足如此快就度过了。
    敛去耳边落下的一缕头发,许明嫣得意又不屑地看着赵婳,道:“真希望赵贵妃以后每日都这般高兴。”
    赵婳见不得也听不得有人这挑衅又阴阳怪气的模样,将风筝线交给丹红,阴阳怪气还了回去,“许贵妃莫不是禁足禁傻了?本宫哪日不高兴?也就是有许贵妃,只有在这禁足解除时,才难得高兴一次。”
    许明嫣气得暗暗攥紧拳头,狠狠瞪赵婳一眼,稍稍将那怒气压了些回腹中,道:“赵贵妃知道本宫为何提前解了禁足么?”
    赵婳眉心轻蹙,算了下日子,如今许明嫣还真在禁足期间。
    一声轻笑,许明嫣道:“那是因为昨夜,陛下宿在了本宫寝殿。”
    赵婳怔住。
    这正是许明嫣想看到的反应。
    见赵婳如此模样,许明嫣笑得愈发大声,凑到赵婳身边,低声道:“陛下的力气可真大,本宫手腕现在还疼。”
    “赵贵妃好好在御花园放风筝罢,本宫便不陪你聊天了。”许明嫣转身,“冬儿,扶本宫回去。”
    许明嫣本是要去冷宫的,但路过此处,见御花园上空高高飞这风筝,以及那传到她耳中的笑语声。
    她不用猜也知道那御花园里的人是赵婳。
    看不惯赵婳洋洋得意的模样,许明嫣偏要去膈应赵婳。
    她去了冷宫,赵婳这段时间也别想好过。
    许明嫣故意说了她昨夜与霍澹春风一度,就是想要看赵婳与霍澹吵架。
    看赵婳生气动怒。
    生气罢,最好气得急火攻心!
    御花园中,丹红拿着风筝线惴惴不安,自从许明嫣说了那话以后,赵婳便愣在原处。
    “娘娘?”丹红小心翼翼唤了一声。
    赵婳回过神来,面无表情道:“去思政殿。”
    丹红急忙收了风筝,追了上去。
    这次是她家娘娘从未有过的平静。
    平静得有几分可怕。
    ===
    思政殿。
    霍澹经过姜子真那番话,更是不敢与赵婳坦白,也不敢见她,高全盛来通传时,他借口朝政忙,避而不见。
    “陛下不必扯这种拙劣的借口,臣妾全都知道了。”赵婳根本不相信高全盛出来与她说的话,推开挡在思政殿门口的两名内侍,越过宽大的屏风,站在霍澹面前,声色平静说道。
    “都下去。”
    霍澹神色复杂,遣走殿中一众侍从。
    杏眸中道不出情绪,平静得像湖面的一湾水,赵婳道:“臣妾今日来是问陛下一件事情,得到答案,臣妾立刻便走。”
    “抛开臣妾那晚已经知道的事情,陛下是否还有事情隐瞒臣妾?”赵婳问道。
    霍澹下意识回避赵婳平直的目光,唇角紧绷,指腹扣住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沉默不言。
    看到霍澹这副寡言模样,赵婳大抵是猜到了。
    她扯唇,无奈笑了一声,唇角轻启,道:“看来那事是真的。臣妾不知道陛下是否还记得早前答应臣妾的事情。陛下答应过臣妾,与臣妾在一起后,身心皆属于臣妾,不会再纳妃,也不会再与别的女子牵扯不清。”
    “请问陛下,昨夜陛下宿在何处?”
    霍澹有些慌张,问道:“你听谁提的?”
    知道此事的人他早就勒令不许传播这事,不可能会传到赵婳耳中。
    “这重要么?陛下如今还想着要瞒住臣妾么?”
    赵婳失望,道:“臣妾本想着陛下恐是有苦衷,或者是被许明嫣下了套,倘若陛下与臣妾解释清楚,臣妾想明白后应该会妥协的。可陛下想瞒着,瞒住这件事情,转头来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与臣妾亲昵。臣妾这人古怪,不是事事都将就的女子,臣妾只会恶心反感,虚情假意。”
    霍澹凝望着动怒的女子,自知是他违背约定在先,此时又失了她的信任。
    “朕昨夜被许明嫣下了迷.药。”
    赵婳缓缓问出,“所以,陛下宠幸了她?”
    半晌过后,霍澹才“嗯”了一声。
    虽然他对昨夜晕倒之后的事情毫无印象,但床单上那一抹刺眼的血迹时刻提醒着他,他昨夜确实做了对不起赵婳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生母的去世对他打击太大,霍澹便暗暗发誓,以后只纳一人为妃。
    如今他好不容易遇到一位,竟发生了这事……
    “嘉嘉,你听朕说,朕昨夜去瑶光殿,是想找许明嫣问话。”
    霍澹的解释被赵婳打断,“陛下不必与臣妾解释了。陛下说,是被迷.药迷晕的,迷药又非那催.情药,倘若陛下不是自愿,会碰她么?会在事后提前解了她的禁足么?”
    赵婳端正跪在地上,道:“臣妾是有些爱钻牛角尖,也有几分不知好歹,敢对陛下如此说话,陛下想要如何责罚,臣妾都无怨言。”
    霍澹心绪很乱,想对赵婳说很多话,想要解释他为何要去找许明嫣,为何前段时间冷落赵婳。
    可话到嘴边,被她这决绝的话与决绝的表情弄得不知怎样开口,便只好作罢。
    “你回去罢,回凤栖宫好生待着。”霍澹喉结微滚,道:“朕以后不会再来找你。”
    赵婳从地上起来,福福身,领旨退了出去。
    霍澹望着屏风那头赵婳身影消失的地方,久久未能回神。
    殿中静谧无声。
    春日和煦的阳光落在男子身上,更显落寞。
    “不见也好,生气了也好,朕正好不用再找借口避着她。”
    霍澹双手交叠,下颌撑在指骨上,现在当务之急是将许湛定罪,往后有的是时间与她解释。
    ===
    赵婳回到凤栖宫,转身就开始做糕点,除了沉默寡言,一切都还好。
    今下午赵婳本就打算要给霍澹做糕点,
    丹红以为赵婳与霍澹和好了,看着案板上比以往略少的食材,婉转提醒道:“娘娘,今日给陛下做的糕点好像些少。”
    赵婳手上的动作没停,舀水到盆中,平静下来道:“这是本宫做给自己吃的,从今日起,陛下不会再踏足凤栖宫,正好本宫也不想见他。”
    彼此都冷静下,赵婳可不想再当一次泼妇。
    丹红安慰道:“娘娘别伤心了,许贵妃得意得了一时,得意不了一世!陛下往日都宿在咱们宫里,陛下自是不会因为许贵妃就冷落娘娘。”
    赵婳闷头做事,道:“丹红,以后莫在本宫面前提他。”
    丹红噤声不敢言,在一旁给赵婳打下手。
    事情好端端地,怎会变成这样呢?
    赵婳不是个耽于情爱的女子,霍澹不是她的全部,她还有自己喜欢的事情要做。
    赵婳早就听说宫中藏书多,头次霍澹带她去过宫里的藏书阁。
    前阵子事情一个接一个,霍澹与她都忙得晕头转向,赵婳便很少来藏书阁,如今倒是得空。
    藏书阁中的藏书,汗牛充栋,许多孤本都藏于此处。
    赵婳挑了一堆感兴趣的书,统统待会凤栖宫。
    这段时间,她也极少出门。
    一本书,一壶茶,在屋中一坐就是一整日。
    有时春光明媚,她便去了凉亭中晒晒太阳,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只是看着院中那棵日渐长高的银杏树,赵婳便不自觉想起霍澹来,心里忽地空落落的,一阵怅惘。
    她未主动去找霍澹,他也没有再踏足凤栖宫,夜里也不曾来过。
    “想他作甚?存心给自个儿找不快。”赵婳拍拍额头,收了一摊子书,回了寝殿。
    听丹红说,许明嫣被霍澹送去了冷宫。
    赵婳内心毫无波澜。
    他爱如何便如何吧。
    那事,在赵婳心里终究是块结。
    且说这边,霍澹近段时间也没闲着,好不容易寻到一丝线索,却只能等,等个合适的时机,一击即中,让许湛毫无招架之力。
    姜子真带上曹泉等三名心腹乔装打扮,去了京城外河东一带至今至今未归。
    霍澹自然是不愿干等,便将这段时间所有他觉得蹊跷的事情都细细想了一遍,倒真让他又寻到一件不简单的事。
    去年临近冬日,霍澹借赵明哲呈奏折子被劫,勒令通政司通政使彻查此事,他却在第二日收到其中一名通政经历中风暴毙的消息。
    当时祭天大典在即,形势严峻,霍澹心想这被推出来认罪的人,定是被舍弃的棋子,至于这幕后操纵之人,如今还高枕无忧。
    霍澹现下细想,倒觉得这幕后操纵之人,极大可能是许湛。
    傅钧与宁王对祭天大典起事势在必得,得手之后整个虞国都是宁王的,他们没有必要如此快将安插在通政司的手下推出来,避免追到他们头上。
    如此一来,事情便愈发清晰明朗了。
    很早以前,指示通政司经历暗中截获奏本之人,是许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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