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马交给门口小厮,胡奎脸上笑容不减,从杨芸溪手中接过孙子, 笑道:“松儿, 来,让阿爷抱抱。”
    被胡奎抱着,胡劲松笑起来一双眼睛都快眯没了。
    小孩想说话, 奈何有些字词不会说, 嘴里便咿咿呀呀说着胡奎听不懂的话。
    短小又肉乎乎的一只手伸出来, 指了指杨芸溪贴身侍女手里拿的风筝, 似在与胡奎炫耀。
    “风筝,我乖孙买的风筝好看!”胡奎单手抱着胡劲松,一手从巧霜那拿过风筝, 边往府里走,边说道:“不亏是我胡奎的孙子, 这选的风筝图案真别致, 不似那烂大街的风筝, 看来看去就那几个图案, 看都看腻了。我孙子真有眼光,下次阿爷带你出去玩,给你个最大的风筝。”
    “芸溪, 今日带松儿去哪里玩了?瞧他今日高兴的模样。”胡奎问完杨芸溪,已穿过前院的主道,正踏过垂花门, 往里面走去。
    话音刚落, 胡奎便自顾自与胡劲松道:“改明儿阿爷再带你去,玩到天黑才回来。”
    杨芸溪跟在后面, 道:“公爹,这风筝是赵贵妃亲手做的,送给了松儿。松儿爱不释手。”
    “什么?”蜿蜒长道上,胡奎骤然停住步子,转身,愕然道:“赵贵妃?”
    “儿媳与松儿,今日和赵贵妃还有长公主去郊外踏青赏花放风筝。”杨芸溪坦白道,她不大明白为何公爹对赵贵妃这么深的敌意。
    原本笑呵呵的脸,以为提到了赵婳,胡奎面色沉了几分,眉头紧锁。
    有种想发怒,但不知该迁怒何人;想说几句,却不知要如何叱责的复杂心绪。
    总之,心中五味陈杂,比吃了馊饭还难受,欲吐不吐。
    正厅。
    胡奎将胡劲松放在地上,胡劲松伸手想要去够那风筝,胡奎将其举得高高,态度一改之前,道:“这般丑的风筝,做风筝的人手艺差。松儿,我们不要它了,阿爷明日给你买个好看的。”
    胡劲松没够到风筝,那风筝反而越来越高了,他哇哇一声就要哭了出来。
    胡奎没辙,心不甘情不愿把风筝给了孙子。
    心里把赵婳骂了个遍。
    赵婳这妇人,不仅让陛下对她言听计从,如今用了这点小心思,将还将他孙子哄得一愣一愣。
    不能忍!不能忍!
    这样下去,此妇人还不得通过他乖孙,轻而易举便拿捏了他?
    胡奎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嘱托杨芸溪道:“以后不得让松儿与赵贵妃见面。”
    “公爹,容儿媳说一句。”杨芸溪只觉有些无厘头,道:“赵贵妃是松儿的恩人,不止一次救松松儿。那冰冷的湖水,赵贵妃一丝犹豫也没有,闷头便扑进湖里救松儿,待松儿极好,也从未因为她的贵妃身份便认为自己高高在上。相反,今日在城郊,赵贵妃亲民和善,不曾嫌弃劳作的农夫和邋遢的乞丐,将她做来打算与长公主游湖吃的糕点都分给他们。儿媳不知公爹为何对赵贵妃如此恨?”
    胡奎沉默,嘴角紧绷。
    “那是她藏得深,你一妇人眼界窄,等你知道她真面目时,已经晚了。”
    胡奎自认为他识人没错,是赵婳隐藏得太好,蛊惑了所有人,包括陛下和杨芸溪,“她一妃嫔,上元节为何会出现在街上?又为何一出现便救了你与松儿;再有,那日松儿落水,她是贵妃,与陛下微服出游不选择包下画舫,而上了所有人都能上的一艘画舫,便是等着再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出现在你面前,让你误以为是缘分,让你放松警惕!隐藏身份,降低你对她的防备,以往她做的所有事情,你都会觉得她是天降恩人。”
    赵婳没点小心思,不可能将造反的宁王与他那手下耍得团团转!
    此女子,留在陛下身边,始终是个隐患,保不齐哪日就伤了陛下!
    “隐藏?公爹并不知道,当日赵贵妃在长公主府见到儿媳和松儿那刻便有掉头想走的迹象,还是被长公主拉住了,这才硬着头皮道出真实身份。倘若赵贵妃真想隐藏身份,那日就不会到长公主府上。芸溪经过几番接触,赵贵妃性格直率,不拘小节,心地善良,公爹是否与赵贵妃多有误会?”
    杨芸溪难得一次顶嘴,道:“公爹刚回京城不久,赵贵妃册立时公爹还在越州,短短这些日子公爹便对赵贵妃颇有看法,公爹不若多找些早朝的大人聊聊,多从旁人口中听听,比自己瞎猜好太多。”
    “松儿今日玩了有一天,一身脏兮兮的,儿媳便先带松儿回东院洗洗。”杨芸溪牵着儿子告退。
    “嘿,我还说不得了。”胡奎看着孙子拿着风筝被牵走,忍不住说一句。
    莫不是,他真的误会赵婳了?
    ===
    醉仙楼,包厢。
    “满上,满上,今晚这顿算我请你们。”胡奎倒了三杯酒,给两旁的两人一人一杯,剩下一杯酒,给了自己。
    姜国公手指搭在桌上,道:“无事献殷勤。”
    “找我们来想求我们何事?”
    毕竟是多年的好友,清远侯今日突然收到胡奎的邀约,进包厢一见这满桌的菜,便猜到胡奎有事要问。
    “不瞒你们说,还真有件棘手的事情。”胡奎动动筷子,道:“边吃边聊。”
    酒过三巡,胡奎也不吊两人胃口,问道:“老弟我今日找二位大哥来,是想找你们打听个人。”
    姜国公和清远侯面面相觑。
    “就是吧,最近我对赵贵妃有些看不顺眼,我感觉此女不详。”胡奎难以启齿,道。
    “为何?不详,从何而谈?”姜国公撂下筷子,疑惑问道。
    胡奎道:“我不是从越州赶来救驾么,我就在那叛军身后听见那叫秦介的男子,大声说赵贵妃此前在益州跟他有过一段。秦介是宁王的谋士,赵贵妃跟秦介交情不浅啊,想必不是什么好人,小心思一个接一个。而且,我见她过于强势,陛下又事事顺着她,长此下去还得了?这虞国的江山,怕不是以后得改姓赵?就如同早前许太后和许湛把持朝政一样。红颜祸水!恨呐!”
    姜国公笑笑,道:“我就说你怎处处看赵贵妃不顺眼,原是这样。”
    “你知道渝州刺史曹冀私铸铜钱么?”姜国公问道。
    “知道啊,曹冀死不足惜!我知道是子真贤侄去渝州追查的此事,你不用提醒我。”
    姜国公道:“这么跟你说件事吧。子真第一次遇到赵贵妃时,赵贵妃女扮男装被歹人一路追杀,好在被路过的子真救下,当然倘若没遇到子真,赵贵妃还是能逃脱的,但估计得受些伤。陛下是如何得知渝州的假铜钱呢?是赵贵妃与同行的渝州一父女冒死赴京,赵贵妃亲手把假.铜钱呈到陛下和子真面前,这才能揭露此事。”
    “啊?”
    胡奎感觉天怎又塌了呢?
    竟还有这事?
    “你知道严庆是如何被擒住的?”清远侯拍拍胡奎肩膀,问道。
    “自然知道,是陛下筹谋有佳,诱敌擒之。”
    清远侯道:“是赵贵妃甘当诱饵,引严庆在宴会上出手。听我儿说,严庆剪子都戳到赵贵妃脖子了,赵贵妃面不改色。”
    “嗯?!”胡奎面色凝重,心情沉重又复杂。
    难不成真是他错怪赵婳了?
    她是个好人?
    胡奎蹙眉,心存疑虑,“是吗?”
    “自然。”
    姜国公和清远侯异口同声道。
    饭桌散去后,胡奎心事重重,保不齐他真对赵婳有成见。
    就在胡奎陷入怀疑和纠结的日子时,远在许湛又何尝不是深处怀疑中。
    且说去年,工部尚书纪永升贪墨入狱暴毙后,许湛便派心腹在纪永升妻儿流放途中对其一行人下手,以绝后患。
    本以为事情进展顺利,没承想今日那心腹飞鸽传信。
    纪永升大儿子纪荀,没死,被姜国公远在北疆固守的大儿子给救了。
    “怎会被救?怎会被救!”许湛不解,愤怒之余将这信纸给撕个粉碎。
    本想着万无一失将知道他与纪永升合谋指示曹冀私铸铜钱一事的人统统灭口,哪知剩了个纪永升的大儿子未能被除。
    但愿纪荀什么都不知道。
    许湛早就将纪永升留下的指向他的物证都销毁了,纪荀就算知道了,应该也没事。
    许湛怒气未消,不出两人,祖宅那又传来消息。
    有形迹可疑的猎户入了祖宅后面的那座山。
    山中,藏了近年来渝州与他命人在京郊私铸的铜钱。
    “猎户呢?”许湛问。
    “没、没没捉到。”
    许湛揪住暗卫的衣领,将人狠狠扔在地上,“废物!”
    “但是相爷,铜钱一分未少,猎户只是靠近木屋而已,并未发现咱们藏在地底的铜钱。”
    许湛眸色渐深,事情似乎越来越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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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霍岚终于把出去查事情的姜子真盼回来了,拉着他仔细打量一通,抱住他许久,有说不完的话。
    “你不在本宫身边,本宫身怕你去那荒山有个闪失,本宫就再也见不到你了。”霍岚抱着姜子真,鼻子一酸,眼泪就不争气流了下来。
    “臣不是好好回来了么?”姜子真拭去霍岚面颊的泪,安慰道:“殿下莫哭。”
    “你不回来,本宫都玩不安生,连去找皇嫂玩也在担心你。”霍岚攥拳锤了锤他胸口。
    吸吸鼻子,霍岚道:“对了,皇嫂好像最近跟皇兄闹了别扭,两人怪得很。”
    “怎了?”
    “不知道,莲心听丹红说,皇兄半个月没去皇嫂宫里了。本宫也是听莲心说的。”
    “半个月?”姜子真眉头一皱,半个月不就是他开始着手调查许湛祖宅那荒山的时候么。
    依稀记得,那天霍澹的脸色不太好。
    那个家长里短的戏曲,以及霍澹的反常,姜子真至今未能忘。
    姜子真恍然大悟,道:“臣大抵是猜到为何了。”
    “为何?”
    在霍岚渴望答案的眼神中,姜子真故意绕关子,自豪道:“也就只能臣去劝劝赵贵妃了。等下臣进宫跟陛下禀奏完查的事情,再与你一同去劝劝赵贵妃。”
    离开他,陛下是诸事不顺。
    霍澹和赵婳闹别扭,估计也就只有他能劝好。
    作为外臣,他去宫中见赵婳,会落人口舌,但由霍岚带着,便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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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姜子真:还得本少卿亲自出马!本少卿一出手,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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