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起来太累了,她转天的两条腿还酸得跟蛙跳过似的。
    朱宝林凑耳倾听,就听见她经姐姐口中正念念有词轻声嘟囔着:“跑步是不可能滴,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跑步滴……”
    一旁的团儿和吉喜已经拉着手把话都说开了。
    她们两方都通了气后,除却躺在榻上抬头观天的咸毓,其余皆是心惊肉跳的后怕。
    团儿:“果真如美人方才所料,昨夜竟然真是梁才人派了人。”
    吉喜:“这可真当危险,昨夜可有受伤?”
    朱宝林:“吉人自有天相,幸亏那行凶的宫人已然伏法。”
    咸毓侧过身来,侧躺着单手撑住脑袋,看着三人,心里兀自思索着。
    没想到这里的执法效率还挺高?
    这不更能说明昨天晚上的背影身份不一般嘛。许是皇帝大叔御前大侍卫之类的呢。
    “经姐姐?”朱宝林在发呆的咸毓面前挥了挥帕子,“你说,事后还会找你去问话吗?”
    咸毓一个激灵。对哦,要是被查到昨晚的事和她相关,那会怎么样?
    “经姐姐?经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呀?”朱宝林担忧地看着咸毓。
    经姐姐不会还被昨夜之事吓迷糊了?
    咸毓顿了顿,顺势就借坡演了起来,她仰起下巴,朝朱宝林示意:“瞧,你看,今日这云可真多呀。”
    三个人依言抬头。今日的云确实多。
    咸毓:“这风吹得云飘得好快呀。”
    三个人:“……”
    索性经美人一直以来都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事已至此,几个人能平平安安的便是喜事。
    承香殿门口横着死尸,朱宝林再回去住确实太挑战心率了,咸毓就自作主张留她小住七日。
    咸毓有些惊讶:“这把尸体安在门口的处罚,还真有点儿凶残。”
    朱宝林讪讪地应和。
    陛下可不就是出了名的残暴嘛,只不过她没胆子像经姐姐一样开口直说。
    朱宝林赶紧四顾查看,后怕自己没拦住经姐姐的直言。
    *
    两仪殿内一如既往地悄然无声。
    自从午后尤相离开后,陛下的晚膳用得都心不在焉。
    尤相满打满算也是三朝元老了,青盛帝在位时便已得重用。后来青盛帝之弟代帝乘虚夺得皇位,尤相也是极为不赞同的那一派。
    且有别于其他受代帝打压的忠正朝臣,尤相在朝中的名声使他仍能在代帝时期也安枕无忧,因此气得代帝提拔了周明岱来掣肘他。
    后来代帝被废驾崩,楚蔽作为青盛帝的皇子,只站正统的尤相还是较为支持的。只不过楚蔽登基后倒没有打压周明岱的气势,反而让尤、周两派各自为立。
    见楚蔽实在没吃几口菜,万良担心道:“今日膳房的菜不合陛下的胃口?”
    楚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倒也不是。”
    只见他起身走回龙座坐下,捏了捏眉间。
    万良跟了过来:“陛下又犯头疾了?”
    楚蔽摇头。
    万良:“可是尤相方才与陛下谈的政事惹陛下不悦了?”
    楚蔽摇摇头。
    万良猜不出了:“那陛下倒是怎么了?”
    楚蔽终于蹦出了三个字:“朕头疾。”
    万良:“……?”
    得,这是又在装病了。
    相比周相正当壮年,尤相的年纪倒是已经挺大的了。
    青盛帝在位时,膝下几个有胜算的皇子斗得你死我活,连最为受宠爱的太子都被废了。等到代帝篡位之后,众人再警醒过来,却为时已晚。
    后来蛰伏多年名不经传的楚蔽横空出世,坚持正统的尤相对新皇还是愿意全心效忠的。只不过人年纪大了难免有些唠叨,今日尤相来找陛下,正巧也是多嘴了几句陛下的私事。
    万良心道不巧,他刚偷偷使了把劲还好,尤相再突如其来地拱了一把火……这陛下的逆反之心就又上来了。
    陛下有疾。
    日落后没多久就召了医官。
    太极宫内外,纷纷讳莫如深。
    作者有话说:
    楚蔽:我黑我自己。
    第15章 隐疾
    承恩殿里头,宫人井然有序地候在一旁。
    任云霏沐浴后,倚在软榻旁由着宫女擦拭乌黑长发。
    “殿下还没回来?”她轻声问道。
    大宫女回道:“殿下今夜又在天光殿会客,传人过来让娘娘您早些睡罢。”
    任云霏拿起架子上一册诗集,低头续瞧了起来:“不妨事,我再等等殿下。”
    大宫女梳着太子妃微干的青丝,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开口道:“娘娘这几日都没睡足,还不是因为等晚归的殿下。”
    任云霏双眸专注着暖黄的纸面,面色淡然,并未接话。
    大宫女嘴微撅,在身后嘀咕道:“殿下近来越发忙碌了,娘娘您猜奴婢今日瞧见了什么?”
    “琴砚,”任云霏停下翻动纸张的手,心平气和地说道,“叫人去瞧瞧替殿下煨着的银耳羹。”
    琴砚叹了一口气,放下木梳转身去吩咐小宫女,接着她站定像是又思索了一番后,便走回去朝太子妃直言道:“奴婢今日在前头瞧见殿下的人招待客人。”
    任云霏已然又看起了新的一页书,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大宫女却是已想将话说下去了:“殿下谋事操劳,可奴婢想不通,为何咱们东宫竟然还接待起了后宫中人?”
    任云霏挨在书边的三指微顿,接着说道:“许是一些故交吧。”
    琴砚果断摇头:“那是奴婢以往从未见过的宫人面孔,若不是见其衣袍之下的宫鞋,奴婢也差点儿没察觉那人竟然是出自后宫的宫人。”
    东宫无缘无故同后宫哪一殿有了往来?这可不算是小事了。
    琴砚说完后见太子妃竟然并无反应,替她着急道:“娘娘难道不担心殿下与生人相交后,若是牵连什么弊害?”
    任云霏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册,侧过脸来看着她:“你没见过……我嫁到东宫几年了?”
    琴砚小声:“六年。”
    任云霏柔声道:“我入东宫才六年,你是我的陪嫁婢女,你怎就能如此咬定你未见过的宫人便是东宫之陌生人呢?”
    琴砚耷拉下了脸,轻轻嚅嗫了最后一句:“可奴婢瞧着那宫人的年纪也不大……”不怎么像是殿下曾经故交的宫中老人。
    任云霏却不再多言,又沉进了诗句中。
    殿外传来了一行脚步声,接着帘子就被人掀起。
    任云霏闻言回头,展颜笑着迎上楚承宇。
    楚承宇将手中的斗篷扔给大宫女,揽住想行礼的任云霏,带她一同坐到榻边:“孤不是让你先歇下么。”
    任云霏接过宫女呈上来的银耳羹,淡笑着摇摇头:“妾还不困,便等着殿下回来。”
    楚承宇吃下小半碗银耳羹。
    宫人们熄了多余的灯烛,轻声退出了寝殿外。
    楚承宇将任云霏的后背环进自己的怀里。他的衣襟带着夜色的微凉,再往里是和暖的体温。
    他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顶,喉中掩着一丝疲倦,像是闲话家常般:“今日的太极宫有些热闹。”
    任云霏乖顺地靠着他,接话道:“宫中哪一日不热闹了?”
    楚承宇闻言,喉间闷了一声笑,不置可否。
    任云霏没有接着问,楚承宇自顾缓缓说了下去:“自新皇登基后的半年以来,如同摆设的后宫今日倒是冒出了有趣的动静。”
    任云霏随手摆弄着自己的青丝发梢。
    楚承宇道:“当今后宫人稀,内官们领着俸禄养着闲活,今日尚寝局破天荒忙活了半日,没成想日落之后还是徒劳无功。”
    任云霏转过肩来,面带疑惑:“殿下怎就关切上后宫内官们的琐事了?”
    “你啊,”楚承宇揉揉她的头,“真当不对此推敲几步?”
    任云霏垂眸:“妾什么都能说?”
    “准你此刻畅言。”
    任云霏素着一张柔美的玉脸,轻声说道:“殿下虽是陛下的兄长,可家弟内闱私事,殿下何必打听?”
    楚承宇似笑非笑:“打听?”且不说曾经他与不常抛头露面的楚蔽并不相熟,“从始至终,满朝上下还有谁不知晓此事的?”
    青盛帝第十子楚蔽,出自并不受宠的后妃,且身患隐疾,才早早失去了作为龙嗣在御前争宠的资格。
    谁都没有料到,鹬蚌相争,他们几个兄弟几败俱伤后,龙位竟然被皇叔偷走了;谁更没有想过,黄雀在后,兄弟相残后唯剩下了个原是弃子的楚蔽接到了最终剩下的契机。
    而他楚承宇早已是父皇诏书笔下的废太子,如今还得靠出身低微的同父异母弟弟“照拂”一二?
    男人的大手抚过任云霏的小腹,言语中带上了时隔多久的胸有成竹。
    “后宫终究是永无所出……皇嗣出自何处,仍是未定之论。”
    这可都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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