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毓呼出一口气,随意地看着自己身前的灯笼烛火,轻声说道:“阿婆你太闲了。”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说出这话来。
    老妪正是太闲了,才多管闲事,闲得找事,一刻都不愿停下来。
    可这老妪闻言却忽然跳脚了。
    也不知是戳到了她的什么痛处,她忽然大喊一声,不顾几个长老在场,上前一步:“啊!我当然如此!圣女不必取笑我!”
    咸毓坐在椅子上,心道自己得亏手里还有一盏灯笼,要是这老妪又像方才冲向猫一样冲向她,她就拿灯笼杆子怼她防身。
    老妪满是沟壑的面皮上越发狰狞了起来,她也像是一根拉紧的弦崩坏了似的,竟然比咸毓先一步崩溃上了,她胸口起伏,朝咸毓喊道:“我都是半只脚进棺材的人了!圣女听我一句劝吧!”
    咸毓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我什么关系?我为何要事事听你的?”
    她的意思当然是她们两人之间非亲非故,老妪不能仗着自己年迈就倚老卖老吧。
    先前是咸毓尊重老人家,但这老妪也不该对她干涉至此。
    希望她不要再这样了。
    可老妪却以为她是在点明自己如今的圣女身份压制她。
    老妪的脸色一变,她激动地说道:“是啊!你是圣女!是我族人之光!可我也算是你阿婆……”
    她毕竟一大把年纪了,几个长老见这老妪说得都要语无伦次了,有人亲自上前,想拉开在场情绪最为激动的老妪。
    老妪却如同惊弓之鸟,躲闪不及的同时,彻底崩溃地朝咸毓大喊道:“若我孙儿还在,你这般年纪做我的孙儿的娘子也无妨啊!”
    “说什么浑话呢?!”一旁的长老皱眉朝这老妪踹了一脚。
    咸毓也疑惑。
    这老妪不是只有一个死了的儿子吗?
    这事连外面的邻里都知道的事,并不有假。
    显然,是这老妪眼下是在大放厥词了。
    几个长老也见不得这昏了头的老妪满口胡言,于是朝外面喊道:“来人。”
    长老是叫人暂且拉走情绪激动的老妪,没想到跑进来了一个也正激动的传话之人。
    “长老!”来人上前急着说道,“那奸夫非要去比试!”
    一长老蹙眉回道:“还未到时节呢。”
    “……那奸夫说先试试!”
    作者有话说:
    咸·疑惑·毓:他们在说什么啊?
    楚·奸夫·蔽:老婆等我名正言顺~
    第25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咸毓起先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她仔细一听,也惊讶地伸长脖子问不远处那传话之人:“他去做什么了?”
    楚蔽他也太过于正直了。
    她以为他总能逃之夭夭、不可能被这里的人轻易抓到,可没想到他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什么比试?”咸毓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她想起了这里关于圣女的规矩……
    正是因为如今的她身边的楚蔽在这里人眼中“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们都喊他为“奸夫”。而此地对于正规合法的圣女对象的命定则是按照族规中举行选拔的方式。
    咸毓猜楚蔽肯定是厌倦了躲躲闪闪, 才想去通关选拔了事。
    “既然他已经去了, ”有长老也回复她, “虽本还未到时节,也随他试试罢了。”
    这话已算是给咸毓几分薄面了。咸毓却是一颗心都提了上来。
    她不知楚蔽方才为何做这样的决定, 换做是她, 她肯定懒得参与这种规矩。比起这种莫名其妙的规则,他们两还不如再想新的法子跑路算了。
    可是现在楚蔽已经去了。
    咸毓正想问问楚蔽眼下去哪参加比试了,这时一旁地上的老妪却猛地爬了起来, 踉跄着上前问道:“那奸夫去比试作甚?”
    圣女真是糊涂啊!
    老妪觉得是圣女太过于偏爱那奸夫,才让那奸夫有破例比试的时机。
    这老妪竟然是在场中人唯一一个极其反对的人。那几个长老都应允的事, 这老妪却仍是这番模样。
    “你为何如此?”咸毓无奈,忍不住问她道,“他都已经去了,你怎还不同意?”
    不过咸毓也知道这老妪同不同意也不重要, 这里管事的几个长老不都应允了嘛。
    老妪却觉得圣女此时还在言语袒护奸夫, 她激动朝咸毓喊道:“圣女!外面的男子怎比得上我族的男子!”
    咸毓本想说自己也是外面来的呢。但想想又不觉得算了, 她没必要再和这个老妪你来我往地争执了。
    可这老妪却仍未消停下来, 她坚持地重申道:“圣女!这天下的男子有哪一个是好东西?外面的男子昏聩无能, 外面的世道人心不古……”
    “……”咸毓都不知道这老妪在说什么了。
    但她能保证自己并不是因“情人眼里出西施”才看好楚蔽的。客观来看,楚蔽的确有不错的身手, 她不担心他的失败与否。再不济他也不会在比试上惨败吧。
    而且听方才他们的意思, 这选拔大赛本是有特定时间, 而楚蔽则是临时申请……那不就只有他一个人了吗?
    这还怎么比试?
    想到这里, 咸毓也不顾一旁正在胡言乱语的老妪,直接朝几个长老问道:“你们这里是如何比试的?”
    几个长老闻言,示意先前给她看族规的位置。意思是她先前怎不仔细了解。
    “我族在此事上并不冗杂,”有长老回道,“不过就是——
    “上刀山下火海罢了。”
    “你说什么?”咸毓呆在了位置上。
    上刀山下火海?!
    她忽地站了起来。手中提着的灯笼都剧烈地晃动。
    几个长老料想她会有如此的反应。可历来便是如此,他们并不觉得夸张,还伸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不必惊讶。
    咸毓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你们……”
    当是在耍杂耍吗?
    不行。她心下反悔,正想开口之际,一边的老妪忽然冷笑一声。
    “圣女怕了?”
    好像咸毓的反应也是在她的预料之中,老妪轻蔑地说道:“外面的男人皆是废物!不堪重用!如同外面的天下一般!”
    圣女怎偏就不信呢。
    咸毓本来不打算理睬这个老妪骂骂咧咧的胡言乱语了,但她忽地发现在场几人的面色又有些奇怪。
    他们好像并不是因为忽略了说浑话的老妪而面色坦然,而……更像是觉得老妪说的这几句“浑话”是在理的?!
    咸毓顿时心中起疑,一股古怪的感觉油然而生。
    可她此时到底也看不出所以然来,于是有意不动声色地问道:“阿婆,你多年之前不也嫁给了外面的男子了吗?”
    果不其然,她一挑起此事,老妪的面色便是大变。
    她再次恢复了先前情绪激动的态度,朝咸毓胡言乱语了起来:“圣女莫要再挖苦我了!我也算是圣女的长辈了!就凭圣女唤我一声阿婆,我孙儿若是在世的话……”
    “行了!”这下那几个长老也见不得这老妪发疯般的言语,“来人,将她拖走。”
    刚好那传话之人还未离开,连忙懂事地上前依言去拖走老妪。
    老妪一大把年纪了,此时赖在地上撒泼,嘴上依旧胡咧咧,对着咸毓偏执地吼道:“我做你阿婆又何妨?原先我瞧你挺乖巧懂事的!……可惜我有罪!我知道我错了!”
    这老妪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个安分等死的年纪了,几个长老也不想与她一般见识,若不是她近日里过于偏激的行为举止,他们甚至不会对这个年迈的族人多加理睬。
    可这老妪却还在地上挣扎着不愿离开。
    昏黑的夜色中,地上的老妪被拖着往外,她继续偏执地朝咸毓喊道:“不!我没错!都是外面的男人!世风日下啊!这天底下,唯有我族之人才是清醒之人!”
    咸毓:“……”
    她觉得这老妪才是最不清清醒之人呢。
    她索性收回了目光,忍不住朝长老打听道:“她原先也是圣女吗?”
    长老诧异地摇头回道:“圣女多虑了,她仅是我族之人。”
    “哦。”咸毓点点头。
    看来是她脑洞太大了,还以为这阿婆以前被外面的坏男人伤害过,所以才变成这种模样的。
    回她的长老淡笑地说道:“此人年轻时逃出我族,与外面的男子成亲,后来过了几年,又自己回来了。原来是死了儿子与郎君。我们便仍旧收留了她。”
    咸毓微微点头:“原来如此。”
    这么看来,这里的人对自己的族人也挺好的?
    老妪都那样了,他们也不计前嫌,愿意仍然接纳她。就算方才疯疯癫癫出言不逊,也不会过于教训她那副老身子骨。
    所以至少说明他们对待自己的族人还是较为团结的。
    不过咸毓也无心在意老妪的私事了,她着急问道:“你们的比试场在哪?”
    她想去看看。
    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一听就不是人能干的。咸毓心中焦急,想着能否中断这种比试。
    可几个长老却拦住了她:“圣女不必担心,历来我族儿郎,但凡合乎年纪之人,皆会按时亲赴比试……能胜出之人也不少。”
    咸毓更加迷惑了。他们说的话也不像是在吹牛,而且也在向她表明,他们这里的选拔机制之下几乎是人人参加,踊跃又热闹。
    但这些都无法让咸毓想象出来,这有关于圣女对象的选拔比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无论如何,她一听“上刀山下火海”便觉得怎会有人能通过?这一点儿都不像是人能通过的关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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