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毓看到清晨的阳光撒在他一侧脸颊,使得他的一张酷脸显得半明半暗,也瞧不出他此时的神色了。
    不过他一向是个沉默淡然之人。眼下两人四目相对,似乎也是无声胜有声,一切皆在不言之中。
    咸毓扪心自问,她和他做出的这些事,她其实一点儿都不后悔;他们两人相伴经历过的短暂时光,她也一点儿都不遗憾。
    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也没关系。她没有怨天尤人,也不觉得自己真当做错了什么。
    至于以后的事,那就再说吧。他们两回去一起面对。
    这时,咸毓脚下微动,她毅然决然地大步走向了楚蔽。
    就当在场的万良等人以为两人还要四目相对难舍难分的叙旧之时,突然之间,众人见到经美人大不到陛下跟前,举起双手,垫脚抱住陛下的头亲了上去!
    “!!!”
    两人的双唇转瞬即逝的相贴,快得连楚蔽都怔住了一瞬,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那柔软又坚强的触碰像是幻觉一般真实又短暂。
    刹那之间,咸毓就再次毅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马车,直接踩着踏脚爬了上去。
    万良瞪大了眼珠子,这才连忙快步走到楚蔽身边。
    他定睛一看,见陛下仍旧定在了原地,眸色难名地看着经美人的背影。
    ……陛下这是被经美人点穴了吗!?
    作者有话说:
    万良等人: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第279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
    马蹄声渐渐远去。
    万良望着陛下由一小队人马先行护送离开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 他才回身朝经美人的马车走去。
    也不知经美人如何了?
    不会是在马车内偷偷抹眼泪吧?
    万良来到马车旁,正要出声试着安慰几句,却被守在一旁的墨衣人及时禀报,说经美人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
    万良嘴角一抽, 挥手示意他们这便启程。
    此番回京途中绝非易事, 既然已经兵分了两路, 那万良自然要将戏做足。
    只有他当众回京的章程不漏出什么马脚,秘密回京的陛下才更加安然无虞。
    一行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定襄郡。
    咸毓在马车内睡了好一会儿, 起来的路上才听说他们先得去一家道观。
    这些事万良与经美人说了也无妨, 就是不知经美人是否能听懂:“陛下近月来一心炼丹,派奴婢远道而来请仙人回京,此后宫中兴许还会有道场, 经美人日后也能见着。”
    这话里话外的信息量听着好大,咸毓客气地同良公公道了一声谢, 转头自己悟去了。
    ……皇帝大叔要不行了吗?
    咸毓自然也听说过古时候的皇帝老了会喜欢求仙问道。
    至于良公公的后半句话,好像是在给她传递一个好消息——或许经过楚蔽他们等人在背后的努力和周旋,真的可以帮助他们两人免于重罪?良公公这是在让她安心?
    因此咸毓越发安静乖巧了起来,时刻良公公表现着自己绝不反抗和逃跑的态度。
    万良却时不时担心经美人是否心中郁结, 才瞧着郁郁寡欢的模样。
    他心中亦是无可奈何, 不知如何安慰经美人才更有成效。
    ……
    转眼一行人暗中来到了一处青山脚下。
    因为掩人耳目, 所以他们几乎是趁夜而来。
    此时夜深人静, 山中唯有虫鸣鸟叫之声。
    咸毓倒是白日里在马车上睡饱了, 所以夜里要她动身爬山的力气还是有的。
    “经美人,”万良一脸客气地侯在马车外, 轻声说道, “还需经美人随奴婢上馆中落脚一夜。”
    咸毓点点头, 这便自己要从马车上下来。
    但接着她却停下了动作, 忍不住问道:“良公公……先前你说的可算数?”
    万良心中哭笑不得,面上仍是顺着回道:“经美人放心,奴婢保证……殿下与经美人此番回京后定能安然无恙。”
    咸毓缓缓垂下眸来。
    她就不奢望完全安然无恙了,但她也不希望自己和楚蔽被处罚得十分惨烈。
    可自从被京里派出来的良公公逮住之后,他们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如果他们两人拒捕、与这队人马殊死抵抗,可能就直接将命交代在北地了。
    所以良公公先前的劝说的确在理。既然没有退路,那不如硬着头皮回京吧。要杀要剐,咸毓愿意同楚蔽一起面对。这样至少还能保住无辜人士不受重大的牵连。
    这一夜,咸毓睡在道馆的厢房里,听着外头的良公公轻声张罗着明早动身的琐事。
    恍惚之间,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单独一人出来旅游的过客罢了。
    这些人忙前忙后,心中亦皆有所图。而她不仅没有观赏青山绿水的兴致,也一直忍着自己不去下意识设想回京之后的事。
    半梦半睡之时,咸毓本来想着自己还得问问良公公明日的安排,因为她其实也不太明白具体要怎么做,但转念又一想,还是算了吧,她懒得问了。
    ……
    一夜过后。
    鸟啼声中迎来了青山的清晨。
    这座青山上的道观并不起眼,上山路上还有些坍塌的阶梯,良公公带咸毓上来时,说是先前他来时才留下的。
    这……言下之意,可能是他们动的手?
    咸毓不知全情,但当她看到被良公公请出来的道长时,她瞧得出来对方还是挺紧张的。
    良公公走上前来,看见咸毓自行收拾过的装扮,脸上露出了一抹诧异的神色,像是没想到经美人换上一身道人衣裳后,还有模有样的,远远超出于他的预料。
    接着,他转而朝咸毓介绍身边的人:“这位是陛下盛情请回京的史玄道人。”
    咸毓点点头,她已经得知自己是扮作陪同史玄道人一同赴京的“小道”。
    但是照理该她这个戴罪之身的假小道才才更紧张吧?
    为什么这个听起来很厉害的史玄道人却瞧着还一时之间紧张得不知进退?
    史玄道人能不紧张么。他们道观倒了大霉了,才被京城御座上的人惦记上了,他也是为了道观、被逼无奈罢了,不然这宫中来的内侍可不只是炸毁上山道了,他若再不从,这些京城派来的人可能转眼间便将整座道观都炸得灰飞烟灭了。
    而这几日新的山道终于凑合修缮了出来,他也只能就此动身了。
    咸毓戴着冠帽,长得眉清目秀,见史玄道人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她一眼,她也毫不露怯地朝他点头淡淡示意。
    这时良公公似乎望这边望了一眼,咸毓下意识垂下了头。
    万良收回了神色,越发觉得经美人好生厉害,怎么假扮道人混在道观之中也瞧不出什么破绽呢?
    何止万良心中称奇,连与咸毓并行下山的史玄道人也一点儿都没瞧出来咸毓的真实性别。
    兴许是因为他眼下大部分的心神被紧张所覆盖,以至于他也顶多同身旁之人开口打了个照面道:“不知这位道友师从何观?”
    咸毓不敢乱造,就怕露出了没有行业常识的破绽,因此她直接朝对方微微摇头,浑身上下仿佛带着一股高深莫测的模样。
    史玄道人一愣,接着便轻声叹了口气,又小声问道:“这位道友的道观是否也被这些人毁了?”
    嗯?
    咸毓没想到良公公在旁人印象中竟然是这么凶残的做派?
    她连忙摇摇头,好心帮良公公挽回一些形象。
    然而史玄道人只觉得她面露苦衷之色,他再次叹了一口气,他们只愿潜心修道,如今却要心不甘情不愿替当今陛下鞍前马后。
    此番进京,等他们的到底是荣华富贵还是晚节不保,一切都不好说呢。
    史玄道人再次说道:“我瞧着道友男生女相,慧根灵秀,为何也要淌这趟浑水呢?”
    咸毓顿了顿,随口回道:“没办法,他们给的太多了。”
    史玄道人:“……?”
    他莫不是听错了?
    为何别家道观被重金礼待,到了他们这儿却是威逼利诱?原来他们起先的倔强抵抗最后也没讨到好果子吃。
    万良先行走在前头,快到山脚下时他转头一看,发现那个道人竟然同经美人凑得很近,也不知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
    他眉间一皱,冷下脸来。
    咸毓也没想到这个史玄道人看着年纪也不轻了,脸上还留着胡须,但却并不沉稳,倾诉起近日来的抱怨,像是倒不尽苦水似的那么多。
    “这位道友你可不知,后来观中别无他法了,便决定在我们师兄弟之间抓阄,而我便是手气最不成的那一个。”
    咸毓点点头,默默表示了同情。
    听着是有点儿倒霉。
    “唉,还不是那个丧尽天良的老内侍,都说了不愿意,还非连日里候在山脚下不走,那么多日下来,非逼着我们道观……”
    咸毓眼神一闪。
    其实近日来良公公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山脚下吧?而是悄悄去抓她和楚蔽了。
    既然宫里的皇帝大叔派他暗中抓人,看来并没有生出大张旗鼓给她和楚蔽定罪的心思?良公公果然没有骗他们!他们还是有不少的一线生机。
    而此时她身边的史玄道人还在嘀咕:“那老内侍怎跟老秃驴似的,教人如此讨……”
    “咳咳!”一道声音忽然在两人身旁响起。
    咸毓没来得及提醒,史玄道人侧头一瞧,便吓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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