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鸢打了个哈欠,神情恹恹的,“若是叫我发现这次根本不好玩,那你就——”
    话才说一半便卡在嘴里。
    车内层层叠叠铺了厚厚的毯子,中央摆着只木檀小几,上摆着只纹豆形嵌铜琉璃香炉,袅袅吹着细烟,窗牖紧闭,绉纱轻飘飘掩着。
    内里已坐着一道身影,着浅淡青衣,眉眼如水墨点就,因病苍白的脸上笑意盈盈,此时眸色温和地看着刚上马车的她们。
    那是承安郡主的嫡姐,元和郡主。
    这位元和郡主可算是奇人。
    她出生时长公主不小心中了歹人奸计,喝了有毒的药,那药侵蚀到胎儿体内,导致她生下来便孱弱。
    那日有个道士恰巧经过长公主府门前,高歌唱到,“小郡主命格尊贵,只破败身子压不住,若是不去寺庙压压,怕是活不过一月。”
    自那日后,安和郡主便被带到南郊的万佛寺中,直到十五岁后,才在每月的廿八至次月三日可准许下山。
    谢知鸢认识元和郡主恰巧也是在山上,去岁,她采摘药草时恰逢元和郡主踏青犯病,那日她替她压制住了毒性。
    自那以后,谢知鸢每月都会研制一次新药,替她送去。
    未曾想竟在此处先瞧见了她。
    “阿奕!”元和郡主单名奕,与她相熟之人都如此唤她。
    “你怎的提前下山了?”谢知鸢兴奋地坐到她身边,拿起她的手把玩。
    元和郡主的手比她大了一圈儿,莹白细腻,指甲壳都透着干净,
    她笑着摸了摸谢知鸢的头,“今日身子好转了些,便想先下山来瞧瞧你们。”
    因自小在那边长大,长公主于次年生下承安郡主,那一腔母爱转移得近乎不剩。
    谢知鸢之前瞧见,元和郡主和长公主之间,简直如陌生人般。
    是以元和郡主与她们的性子不同,较为清冷,平日里像樽仙气飘飘的琉璃像,半点世俗之气都不沾。
    此时谢知鸢瞧见她罕见的温柔模样,被撩的心尖颤动,她扑入她的怀中,对着她甜甜一笑,“我也好想你。”
    *
    宫殿内,灯火幽幽。
    一名黑衣暗卫将手中刚接到的密报乃上前奉于主上,默然观其神色。
    只见他两指略捻展开,似乎只看了一眼就合上,旋身走近大殿前的金鼎香炉,只手一扬,那纸笺飘然跌落,不过一息,就被暗燃的香火吞噬焚化。
    “那便派些人前去试探试探,别做过了,给她留条命,我倒要看看,这次是真,还是假。”
    作者有话说:
    元和郡主——女装大佬啦
    第31章 、刺杀
    近日时节正好,摩肩接踵的盛况像是将所有百姓都倒入街上,杂闹声混着马儿的响鼻声和不紧不慢的踢踏声传入马车。
    缈缈细烟没入处,半躺在车壁上的陆明霏一面扇着扇子,一面艳羡地看着元和郡主。
    靠在她怀里的谢知鸢笑得小脸生辉,嘴角处的小梨涡甜得腻人。
    两只圆溜溜的葡萄眼几近瞧不见了。
    阿鸢近日因着接二连三的事日渐悒悒,可元和一回来便能叫她如此高兴,
    属实是,羡慕。
    她也知晓元和与一般女子不同,为人淡泊名利、学识渊博、又生得宛若谪仙,
    她妹妹安和郡主都只能摹其五分仙气三分才气,更遑论心性。
    自小日日与青灯古佛为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正是阿鸢最最钦慕的一类人。
    也正因此,每回元和下山,阿鸢都会黏在她身后,恨不得与她同吃同穿同住。
    思及此,陆明霏心尖泛酸,狠狠地剜了缠着元和要抱抱的谢知鸢。
    被某人嫉妒着的元和郡主一手轻轻揽住怀中女孩的肩膀,蕴着病气的眉间,却更显风姿绰绰、脱俗出尘。
    她温和笑笑,反握住女孩柔嫩无骨的小手,一面漫不经心地捏着,一面听着女孩絮絮叨叨着近日之事。
    谢知鸢才说完自己被他人冤枉舞弊之事,下意识用脸蹭了蹭元和的锁骨,眼巴巴委屈道,“阿奕,明明我不是那样的人——”
    那拐了好几个弯的语调破空钻进耳中,
    旁边的陆明霏本已挑开窗幔,闻言手一顿,忍不住挑刺,
    “阿鸢可真是个同长辈诉冤的小娃娃!”
    “好了,”元和摸了摸阿鸢毛茸茸的脑袋,才止住谢知鸢不服气的小嘴,正要再说什么,车厢外传来四喜的声音,
    “小姐,今日人太多啦,马车走不动了。”
    看来是得下马车了。
    谢知鸢气喘吁吁地从元和怀中探出头,因热还冒起薄汗,她侧眸问陆明霏,
    “我们今儿是要去哪呀?”
    陆明霏已起身,她抚了抚略微发褶的衣摆,哼声道,“今日南疆队伍随着他们蕃部的王子到了京城,便在城东那嘞,听说有会咆哮的狮子,会跳舞的蛇。”
    谢知鸢跟着陆明霏下了马车,她回头朝元和郡主瞧去。
    元和郡主身量较一般女子要高,行动间不疾不徐,举手投足皆成气韵。
    抬眸看向谢知鸢时,浅淡的眉眼添了几分和色。
    几人挤在闹市中,街上店铺林立,道两旁还摆着各色摊子,小贩们的叫卖声叫活了整条街,街上人流如织,时有锦衣华裳的贵人路过。
    不远处,几位年纪正好的少女举着伞当街同游,环佩叮当,娇娇软软的嬉闹声更显盎然。
    谢知鸢在其中一位上瞧了几眼,在她若有所觉要望来之际忙偏头避开。
    那是柳玉容同邢玉瑶几人。
    柳玉容是柳家大小姐,平日里惯爱同陆明霏作对,连带着瞧谢知鸢也不舒服。
    谢知鸢的脚挪动几步,拉着元和郡主挡住了陆明霏的背影。
    元和笑着由她作为。
    陆明霏停于一处摊前,俯身捡起摆在木案上的一根簪子,瞧了半天,对着后到的谢知鸢比划道。
    “这簪子真不错,”陆明霏将簪子放于日色下,那浅淡的水色霎时流动起来。
    视线触及此物,元和原本平淡无物的眉心略不可闻一蹙,她目光不动声色落在那小贩身上。
    从手中厚茧到袖口细纹,再缓缓挪到那人的眼里。
    待陆明霏付了簪子钱,三人又行了一段路,元和才拉住谢知鸢的手,朝陆明霏淡声道,“明霏,今日人过多,我发觉身子有些不适,下次有机会再出门也不迟。”
    陆明霏摸不着头脑,她正在兴头上,但谢知鸢可听元和的话,若只有她一人闲逛,那也无甚意思。
    她扔了几块碎银子给手边卖南疆小鼓的商贩,拿起挑好的双面绣鼓才要离开,
    可才挪了两步,绣花鞋便停于原地。
    陆明霏自幼习武,对周身气息格外敏锐。
    现下发生变化,似有什么来到身旁,潜于周身所处环境之中。
    夏风扶动树梢,沙沙沙、蝉鸣、鸟儿振翅,路人杂乱、小贩高喊,以及,
    破空声。
    她警觉回头一瞧,便见一道白光破开空气,径直朝着谢知鸢与元和郡主去。
    冷而锐。
    *
    陆明钦上孟春楼时还在听耳边疾烨的汇报,“南疆王子突然来我朝觐见,与二皇子无关,但如此,瞬间使之前递出的消息都作了废。”
    二楼雅间的窗临街而立,自他那处恰巧可瞧见街上的情景。
    陆明钦立在窗前,沉默半晌才道,“那王子,可与何人有过接触?”
    疾烨垂眸思忖道,“南疆王子作息并无异常。”
    窗边的风夹杂着少女们的娇笑声吹入耳中,陆明钦侧目望去,
    屋内寂静一片,与屋外倒像是隔了无数道薄膜。
    “盯紧他。”陆明钦淡声吩咐,目光落在了那几个聒噪少女前面的娇小人影上,
    白嫩嫩的小姑娘今日穿了件绯色袄裙,正拉着个高挑少女的手不停地晃荡,泛着水雾的大眼眨巴着,像是在撒娇。
    陆明钦静静瞧她片刻,眉间冷凝慢慢和缓,眼里带着连本人都尚未察觉的温和,
    蓦然间,男人原本沉寂的黑眸霎时往一处望去,清浅的眸光在那瞬间迸发出森寒与厉色,一直敛着的气势如被抽开闸口般泄开,
    近乎未经片刻思索,手中的茶盏在袖口翻飞的瞬间,如离弦之箭般自掌心间隙飞出,
    快得发出破空声。
    *
    谢知鸢瞧着陆明霏掏着香囊在付银子,她晃了晃元和郡主的手,眼巴巴地看向宛若谪仙的女子,“阿奕,我也想要那个皮鼓~”
    元和长睫垂落,目光居高临下停于女孩水汪汪的眼底,忽而间笑了笑。
    她知这不过是托词,小姑娘只是想要向她讨礼物罢了。
    她刚应了声好,忽觉侧面有某些不对劲,全身寒毛直竖——
    那一瞬间思绪纷纷扰扰,可她并不能动,如今她只能是个不会武的普通女子,
    况且她也不觉得那些人能有这胆子来杀自己。
    所有思绪在察觉那道冷光是朝身边之人射去时顿散。
    元和才抬手要对暗中之人做手势,可下一瞬,一道更疾更厉的清光霎时破空而来,

章节目录


每晚都能梦到清冷表哥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阁只为原作者汪汪碎大冰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汪汪碎大冰并收藏每晚都能梦到清冷表哥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