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幔布底下露出一张略带慌张的小脸,黑白分明的大眼抬眸望来,
    河风迎面扑来,将她额前的碎发刮得乱飞,谢知鸢愣着看表哥把那顶帷帽放到了伴云手上,旋身回来时,又替她点了个火折子,
    谢知鸢小声道了谢,这下子她托着河灯,俯身伸手,直至指节碰到冰冷的河水时才敢放松。
    松手的那一刻,修长的手带着玉杆映于眼底。
    她小心翼翼接过,上面还残余他的体温,温温冷冷的,却带着足以灼伤人的触感。
    谢知鸢抓牢杆子,伸手对着不远处的河灯,试着戳到它的底端,却因着太用力,那灯险些要被河水吞没。
    她惊慌失措想收回手,下一瞬手背一热,一只大掌包裹住她的手,那力道可靠又不自觉令人信服,带着她将灯收回一点,又轻轻推出。
    兔子灯顺着河水的流动逐渐漂远。
    没等谢知鸢反应过来,陆明钦已先松开了她,起身时大片阴影混着清冽气息落在她的头顶。
    伴云将谢知鸢先前递给他的那盏破破莲花灯递还给她,比起方才精致的兔子灯,简直破落又干瘪。
    谢知鸢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回到了堤岸上后,她一眼便瞧见正坐在横椅上的四喜,圆圆的脸蛋被风吹得红扑扑的,那手心里拿着的姜汤汩汩冒着热气。
    在瞧见她后,眼睛瞬间一亮。
    “小姐——”她小跑过来,直到近了才看到她身后的陆明钦,忙行了个礼。
    现下风倒是不大,可天越发凉嗖嗖的,直吹得人受不住搓胳膊。
    谢知鸢从她手里接过姜汤,转身看向表哥,她还没说什么,就见他用玉杆敲了敲地,伴云闻声上前递过一件玄色披风。
    “快要下雨了,早些回去。”他垂眸看向她,淡声问,“我送你回府?”
    他这问话不似以往的压迫,更像是顺口一提,反而让谢知鸢一下子寻得了反驳的机会。
    谢知鸢猛摇头,“不用了表哥,谢府的马车便在不远处等我呢。”她说着遥遥指了一个方向。
    边上的四喜目光呆滞了一瞬。
    谢府想着小姐可以坐孟府的马车,又哪有马车派来?
    陆明钦眸光微顿,眼里带上些微意味不明,倒是没再说什么。
    谢知鸢在四喜将披风套到她身上后,忙吨吨吨灌下温热的姜汤,才擦了擦嘴角,注意到表哥还看着自己,好似在监督未乖乖听话的宝宝。
    她心里发慌,把碗放到四喜的怀里,在扯过她的衣角,就忙捧着小荷花灯在表哥的目光下噔噔噔跑走了。
    跑到了不远处的巷道里,谢知鸢才轻喘了几口气,在四喜诡异又惊诧的眼皮子下,转身扒着墙角歪头偷瞄向河道。
    眼见着那道高挺素白的身影消失在原地,谢知鸢扑扇了下睫,就又要冲出去。
    “小姐——”四喜一把子拉住她,眼里满是控诉,“快下雨啦,咱们先回府吧。”
    周遭风也变大了些,行人稀稀疏疏忙着归家,连摊主都在收着被挂出来的河灯。
    谢知鸢的墨发被吹得往上扬,她揪着手指头,侧眸轻声道,“隔一条街有卖伞的人家,你去替我买一把可好?”
    孟公子还没来呢......
    既是答应了他,那便该等。
    四喜着急地想拉住她,可也知道小姐那执拗的性子,最终只能瞧着她重新跑到原先的横木那。
    戴上披风后的兜帽,乖乖坐着。
    作者有话说:
    看的各位都是有上帝视角的,但是阿鸢她没有呀⊙﹏⊙
    第64章 、等不到
    天色被穹顶的云翳压得极暗,各家早已点上了灯,昏黄的暖光照亮了纸窗,逐渐蔓延至远近的楼宇。
    细细密密的雨如织般扑落至长街,缓缓旋至如墨锻般的发丝上,晶莹剔透的水珠滚落至纤长薄翘的睫毛。
    于是兜帽稍动,一张无措的小脸抬起,乌黑透亮的眼底倒映出沉沉天幕。
    谢知鸢拢紧了身上的披风,那股子清冽气息混杂着水汽下的纯澈微凉溢上鼻尖,她垂眸瞧了眼手里的莲花灯,蜡光纸因渗了水边缘有些发皱,灯芯可怜兮兮地蜷缩着。
    细嫩的指尖带着它往怀中缩了一些。
    雨势渐大了些,
    有好心的行路人来问这个姑娘,反而被她自个儿软声劝了回去。
    雨丝砸落在地上时飞溅,带起的雨水瞬间染透姑娘家的粉色绣鞋。
    谢知鸢抿抿唇,脸上的雨水顺着柔白的脸侧滑落至下巴处,又透过兜帽边缘消失在领口里。
    她天生小孩子脾性,骨子里又透着执拗,若不等到个结果绝不会放弃,非要叫来的人瞧清是他自个儿不守信用,好叫那人怜惜她,叫那人愧疚得恨不得死掉。
    可或许是自己都知晓等待渺茫,她也不免心生绝望。
    朦胧的雨雾中,远处楼宇的轮廓都被模糊得只剩飞檐翘角相对明晰。
    垂着脑袋的女孩好似只被人遗落的小狗,失落地吸了吸湿漉漉的鼻头。
    周身的雨在瞬间停了,谢知鸢抬眸,眼睫上的雨珠顺着轻颤落地,
    稍显模糊的视线中,映入眼帘的是男人握着伞柄的手,素白修长,有力的腕骨顺着线条收拢在广袖里。
    他抬了抬伞,自伞檐下淡漠眉眼显露,平日里微敛着的沉沉气势完全展露,居高临下望来时,那黑眸中的情绪隔着雨幕看不真切。
    “表哥?”谢知鸢小声念叨了下,脑子一片空白,直愣了好几秒,那种骗了他的羞愧与委屈一同冲上眼眶,在心尖咕噜咕噜冒出泡泡。
    她瑟缩了一下,早已放弃了辩解的念头,只乖乖地等着他的批责。
    可映入眼帘的只是他的手,骨节分明,如竹如玉。
    谢知鸢再次抬眼,面前的男人略俯下身,因伞檐倾斜,雨丝斜落洇湿了他的肩头,他恍然不觉,伸出的手稳如磐石。
    她把手放到他的掌心里,没有半点执拗的反抗,甚至连那点子反骨在他面前都是平平整整的。
    她如从前那般被他牵着,并不算小的素白油纸伞完全倾落在她那一侧,将雨雾牢牢隔开,半分都未沾染。
    “表哥,”谢知鸢轻轻扯了扯他的手,有些心虚地软声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陆明钦未置一词,到高大的车舆前时才顿住脚步,侧目朝她望来,眸底映了暗色。
    谢知鸢无措地仰头看他,下意识才要往后退两步,下一瞬手背处的热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混着雨水气息的清冽,铺天盖地寸寸逼近。
    他伸手替她把下滑的兜帽拉起,直至将女孩的发丝挡的严严实实。
    随后,女孩的轻呼声在空中停留片刻。
    她被他单手锁在怀里上了马车。
    *
    另一边,青衫公子一手打着伞,一手握着盏灯匆匆忙忙赶向河边,可入目的只是萧瑟空无一人的长街与被雨水打湿的横木。
    他拢紧眉头,一向温柔的眉眼低垂,捏着伞柄的手缓缓收紧。
    “孟公子?”不远处传来一道喊声。
    孟瀛不动声色和缓了神色,他侧身看向小跑来的四喜,温声道,“你怎么在这?你家小姐现在在何处?”
    *
    车厢内,被念叨的谢知鸢强忍住要打喷嚏的欲念,她已将身上的玄色披风解下,叠的整整齐齐放在身边,
    虽说披风挡去大部分雨水,可依旧有残余的水滴从额前的碎发处垂落。
    谢知鸢揪着半干的下裙,抬眸望向不远处的男人。
    他靠坐在主座,单手支颐,半边肩膀仍湿着,可他好似恍然未觉般垂着长睫看着手中的籍册,眉目淡然。
    “表哥?”谢知鸢小心翼翼轻唤了他一声,男人翻书页的动作一顿,掀起眼皮子看向她。
    “四喜还在那边......”谢知鸢小声道。
    “已派人告知。”陆明钦重新垂眼,语调是一惯的不疾不徐,泛黄的书页被他夹在手里,更显得手骨白皙如玉,下一瞬,那只手不紧不慢翻过一页,“今夜在等谁?”
    字字舒缓,却要谢知鸢本放下的心瞬间提起。
    她讪讪揪了揪手指头,轻声道,“是,是——”
    手指轻点在纸张上的声音瞬间盖过她的,谢知鸢在瞬间噤声。
    外头似有行人从马车前跑过,极具生活气息的念叨声打破此刻的平静。
    谢知鸢终究是说了实话,“是孟公子,”
    她自暴自弃地垂眸失落道,“他今日与我约好了一同去放河灯,但许是有事,并未来。”
    作者有话说:
    ——看到大家的评论啦~但是大狗真的没事的哈哈哈,
    只是发现码字这件事占我生活太大比重了。
    我时速八百,之前一天差不多码六七个小时,但是我并不是全职写手,实习的时候还要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所以花的都是空余时间,导致一天到晚的交流对象仅限于“角色”,
    所以在看到一些读者说角色的时候,会特别特别难过。
    然后同样发现自己好像把写文当成了一项任务而忘记了刚开始的初衷,所以现在码得有点痛苦,尤其码完觉得自己码的特别烂,每次码完都惴惴不安点开评论区,
    这两天确实是有些破防【笑哭】,但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觉得如果我不能承受这些评论,那又凭什么进步呢?
    可是实在是太痛苦了,所以我会好好调整心态、减少在码字上的时间,之后会多去散散心~其他的不能保证,但是这本日更是一定哒——
    第65章 、就那么喜欢他?
    她自暴自弃地垂眸失落道,“他今日与我约好了一同去放河灯,但许是有事,并未来。”
    谢知鸢本就不擅长作言造语,况且上次齐国公府宴席后她都已在表哥面前答应他不再说谎,可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
    这句话说完后,谢知鸢默默垂着脑袋,手指在裙子上揪来揪去,任由不安与无措复爬上心头。
    她缩了缩脚尖,半湿的绣鞋在车厢墁地留下道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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