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
    ……
    顾昭从柜子里翻出了三根清香,又在屋子里找出香炉,正想燃香的时候,大黑突然大声的汪了一声。
    顾昭:“嚇!大黑,你做甚这般大声,吓了我一跳!”
    大黑:“汪!汪汪!”
    这是我吃饭的碗,不许你给这个红衣女鬼吃!
    它蹲地斜睨了桃三娘一眼。
    怎么回事,莫名的觉得这女鬼瞧过去更不顺眼了。
    哼!都会和它抢饭碗了!
    顾昭:......
    “这香炉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碗了?好吧好吧,我不动我不动,成不?”
    顾昭收起了香炉,瞧了大黑一眼,暗暗叹了口气。
    为什么姚婶子养的时候,大黑是个乖狗狗,又贴心又可人,到了她这里,怎么就成了养大爷呢?
    怪哉!
    最后,顾昭翻出一个杯子,这才燃了香烟插上。
    “请你吃饭!”顾昭将杯盏往桃三娘面前一推。
    桃三娘愣了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宽大的袖口遮了遮口鼻,她笑得有几分秀气又知礼。
    顾昭托着腮帮子,目光瞧着桃三娘这个小人儿吞食烟气,那模样颇有几分趣味。
    片刻后,顾昭开口道。
    “三娘,你是我们玉溪镇的人吗?”
    桃三娘摇了摇头,“不是。”
    三根香火一开始燃得有些快,到后头却不急不缓了,待香火燃尽,桃三娘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细细的擦了擦嘴角,笑得有两分腼腆。
    “不好意思,我肚子饿太久了,一开始吃得有些急,让你见笑了。”
    顾昭:“噢噢,不打紧。”
    怕自己这话显得太敷衍,顾昭连忙补充道。
    “我吃饭也很急。”
    桃三娘轻轻的笑了笑,脸上一片温婉,带着水乡女子的温柔。
    大黑狗看不下眼似的别过了头。
    “汪!”
    嗤,装模作样!
    顾昭心里暗叹。
    桃三娘这般模样和鬼道中大发神威又抚舌挑衅的模样,真是天差地别啊。
    果然,漂亮姑娘就是有诸多的面孔!
    漂亮女鬼也不例外!
    ……
    茶余饭饱邀故友,谢馆秦楼,散闷消愁,古人诚不欺人。
    一顿香火下肚,桃三娘肚饱之余,和顾昭之间说话都自然热络了。
    听到顾昭问她是哪方人士,桃三娘也起了谈兴。
    只见她幽幽的叹了一声,道。
    “我生前不是玉溪镇的人,我是通宁镇桃家坊坊主的闺女儿桃玉珠,小名桃三娘。”
    顾昭愣了愣,坊主的闺女儿?
    按理该是富贵人家了,怎么就这般想不开了?
    似是看出了顾昭眼里的疑惑,桃三娘目光游移了下,难以启齿的开口了。
    “虽然我梳的是妇人发,但我还未嫁人。”
    说完,桃三娘拿帕子遮了脸,既是遮了自己的脸,又似在逃避。
    半晌后,她轻轻的搁下帕子,偷偷的瞅了眼顾昭,见他眼里平静,并没有她所想的那样鄙夷目光,这才松了口气。
    一些事憋在心里憋久了,就像是那被木刺扎破的伤口,木刺不挑出,原先不过是一些小伤口,随着时间的流逝,伤口化成脓包。
    脓包越积越大,越触越痛,到最后不过是轻轻一动,便能痛愈心扉。
    桃三娘剖开伤口,虽然一开始痛了一些,却是越说,心里越畅快了。
    顾昭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这个时候,她只需要认真的听着,便是最好的言语反馈了。
    ……
    桃家坊家家户户都种桃,一到了春天时候,漫村都弥漫着桃花清雅的淡香。
    花香不是太浓郁,一阵清风吹拂而来,包裹着桃花香气的清风格外的甜蜜。
    春日阳光暖暖的透过树梢落下,春风吹拂,花枝摇曳,蜂蝶飞舞,桃家坊美得就像是一副画。
    桃三娘眼里有着怀念。
    “我在桃家坊长大,从小种桃养蜂酿桃花酒,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巧手,尤其是桃花酒,我酿的桃花酒格外的香醇,也因为这样,虽然我年纪还小,却也赚了一笔不菲的银子。”
    “我阿爹阿娘疼惜闺女,这些银子都是让我自己收着。”
    如果没有意外,她会带着她自小攒的嫁妆,父母添一些压箱底,寻一处好人家嫁过去。
    生儿育女,操持家里,百年后儿孙满堂,笑着闭目长眠。
    桃三娘的脸阴了阴,“坏就坏在,我遇到了个坏胚子!骗子!”
    桃三娘家的桃花林在村子的河对岸,每一日,桃三娘都得撑着小船去桃花林施肥挑虫子,在一个落雨的时候,她碰到一个书生郎背着书笈奔跑着要去躲雨。
    下了雨,河边本就泥泞的土地顿时更加湿滑了,那书生郎跑得急,人一下就摔了出去,当场摔了个大马哈。
    桃三娘瞧着他狼狈懵圈的模样,撑着竹篙忍不住笑了一声。
    听到声音,书生郎瞧了过去,四目相对,书生郎愣了愣,眼里似有惊艳之意。
    桃三娘眼眸眨了眨,顿时有些羞赧的移开了。
    书生郎起身拱手作揖,“让姑娘见笑了,小生胡道夏,来桃花坊寻亲,不知道姑娘认不认识桃钟福一家,他家娘子是我二姨。”
    桃三娘疑惑,“桃钟福?”
    书生郎声音郎朗,“正是,他是我二姨夫,二姨远嫁,小生游学途径通宁,正好过来拜访拜访。”
    桃三娘有些怜悯的看了书生郎一眼,开口道。
    “那真是不巧了,去年夏天的一个夜里,咱们这儿下了一场大雨,雨水将山里的泥土冲垮,钟福叔一家在山脚下,正巧被冲了。”
    桃三娘瞧着书生郎瞬间苍白的脸色,心里生了一些怜惜,声音有些干干巴巴的将坏消息说完。
    “……他们一家被埋在了下头。”
    听到噩耗,胡道夏当场便站不住了。
    桃三娘:“哎,你别晕啊,撑住撑住。”
    瞧见那人要昏厥模样,桃三娘当时就急了,竹篙一撑,小船靠岸,她三两下跳到书生郎面前,一把扶住了他。
    胡道夏抬起头,白皙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他隐忍的吸了下鼻子,奈何声音里的哽咽透出了他的伤心。
    “多谢姑娘关心,我没事,我可以自己走。”
    桃三娘:“噢噢。”
    她松开了手,摸了摸心口,里头莫名的一阵乱颤乱动,砰砰砰,砰砰砰,跳得老吓人了。
    河岸边,桃树枝头,桃花被雨水打落,粉白花瓣簌簌的落下,好似一开始便预兆了不吉。
    ……
    顾家。
    桃三娘看了一眼顾昭,感慨道。
    “现在回过头来想一想,世上哪里有什么巧合,相遇的美好不是缘分便是恶人精心设计的圈套罢了。”
    只等着像她这样的傻孢子,一头栽下去。
    ……
    后来,桃三娘又在村子里见过胡道夏几回,胡道夏说了,他二姨和二姨夫去的突然,家里又没有人守孝,他一个做晚辈的既然知道了,那断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
    就这样,胡道夏在桃家坊结了庐。
    有时会离开村子一段时间,但大部分时间都在桃家坊为桃钟福一家祭祀守孝,另一边也能苦读诗书。
    桃三娘的父亲桃慈永,不止一次的赞叹过,“这孩子有情有义啊。”
    胡道夏结庐的地方离桃三娘的桃花林不远,桃三娘出门种桃时,偶尔还会带一些家里烧的饭菜给胡道夏。
    一来二去,她便芳心暗许了。
    令她高兴的是,胡道夏对她也有同样的情愫。
    桃花林下,他拉着她的手,眼里都是说不尽道不清的深情。
    “玉珠,我心悦你,等我回了家,立马便秉明父母,差了媒人过来和桃老爹提亲。”
    桃三娘羞红了脸。
    桃花深浅处,似匀深浅妆。
    清风吹拂而来,桃花枝上桃花簌簌飘落,春已过,弯斜而出的桃枝上缀了青涩的桃儿小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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