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到这,顾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叹了口气,老气横秋的跟着伤怀道。
    “看来,是他没有回来找你。”
    所以桃三娘才心生怨怼,一时昏头走上了绝路。
    “不!事实远非如此。”桃三娘咬牙,一身怨气又澎湃的涌起。
    “他不单单是人没有回来找我,假的,他连身份都是假的,他根本就不是钟福叔家里的外甥。”
    啊?顾昭坐直了身子。
    桃三娘眼里又是恨又是伤:“情浓时候,他时常缠着我,甜言蜜语不要钱的撒,还会陪着我种桃树,给桃儿捉虫。”
    自然的,胡道夏也看了桃三娘酿桃花酒,甚至是桃三娘手把手教出来的。
    因为怨气,桃三娘的眼睛又凸了出来,舌头也开始往外冒了,瞧过去分外的狰狞可怖。
    顾昭:......
    “冷静冷静,三娘冷静一些,为了那么个狗男人,不值得糟蹋自己,将自己变成这般丑陋。”
    话才落,顾昭立马发现自己说话不妥了。
    她拿眼睛朝后头看去,讪笑的讨饶道。
    “口误口误。”
    大黑瞪圆了眼睛,连连抗议。
    “汪!汪汪!”
    胡说八道,坏男人跟汪有什么关系!
    顾昭检讨:“大黑抱歉啊,是我的错,我以后绝对不会了。”
    顾昭哄了大黑两句,目光重新看向桃三娘,眼瞅着桃三娘是控制不住自己了。
    只见她一身怨怒之炁汹涌澎湃,即便是有脖颈处的缢绳缠绕也丝毫不管不顾。
    当真是半点不辜负红衣厉鬼的凶名。
    顾昭无奈了。
    她手心一翻,一道黄纸朱砂的静心符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
    “疾!”
    随着顾昭一声话落,符箓倏的打入桃三娘体内,一时间莹光压过那满是怨怼的红光,桃三娘的面容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平静下来后,桃三娘呜呜的哭了起来。
    “他骗了我,他骗了我……”
    “他说要去科考,我便将这么多年攒下来的银两全部掏出来了,生怕他路上吃不好睡不好,阿爹不知道我将银子给他,还自掏腰包贴了些路费予他,又赠了一坛子桃花酒。”
    “呜呜,怎么能骗了我,数月的时间耗在我身上,就为了骗我吗?”
    桃三娘哭得悲悲切切。
    顾昭迟疑了下,递了个帕子过去。
    “会不会是有误会呢?”
    “不会的!”桃三娘擦拭去脸上的血泪,“他走了以后,钟福叔远嫁的大丫姐恰好回来了。
    她很意外,她说她娘没有姐妹,她更不认识一个叫胡道夏的表弟。”
    桃三娘想起那时自己的惊慌,好似天都塌了。
    她愁眉苦脸忧心忡忡,家里的气氛也一样,阿爹马上托了人到胡道夏说的村子去询问,果然没有这个人,村子里根本没有姓胡的人家。
    夜里,家里堂屋里,爹娘在唉声叹气,屋里,她看着床榻上自己准备的嫁衣,一时只觉得讽刺又心酸,神魂飘飘荡荡在半空中着不到脚。
    她听着外头爹娘在吵闹。
    娘说都是爹眼瘸,错把牛粪当了灵芝。
    爹很沉默,好半晌才拿起大旱烟,旱烟的烟头对着桌上燃着的红烛,深吸一口,火光倏的亮了亮。
    “算了算了,这人海茫茫再去哪里寻人,银子没了便没了吧,左右咱们姑娘还小,再多留两年在家吧。”
    “实在不成,我卖掉一些桃树,总能给闺女凑一副体面的嫁妆。”
    屋里,桃玉珠捂着嘴,背靠着门,眼里落泪不停。
    不,她不想这么算了。
    桃玉珠颤抖着手摸向肚子,指尖泛凉。
    自从上次桃花林后,她已经两个月没有来月事了。
    桃玉珠眼里有簌簌的泪花掉下,泪水没入地上夯实的土地,转眼便不见踪迹。
    再说了,迟了,一切都迟了。
    她已经没法再重新开始了......
    ……
    桃玉珠的目光看向床榻,上面铺着她一针一线绣好的嫁衣,绣衣服时的心情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悔恨。
    她听村里的老人说过,在午夜时分,穿着红衣自戕的人会化作凄厉恶鬼......
    桃玉珠抬脚走到床榻边,她换了那身红衣,梨木的梳妆台上,她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倒影,拆下姑娘家的发髻,梳了妇人髻。
    泛凉的食指沾了青瓷罐中的口脂,往苍白的唇上一抹,镜中女人的气色被妆点美丽,勾唇一笑。
    “胡郎,既然你走了,那我便来寻你吧。”
    她吃吃笑了笑,月圆高挂的时候推开了家里的大门,踩着清风,一路红衣翩跹的来到桃花林里,在一棵老树下扔了麻绳,踢了脚下的石头......
    听完这一切,顾昭久久不能言语。
    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
    “太傻了,你这样太傻了。”
    桃三娘:“是啊,太傻了。”
    她摸了摸肚子,里头有她现在牵挂的婴灵。
    “是我害了它不能投生,那我便也不走罢。”
    她想化为恶鬼报复,却不想连仇家都没有寻到。
    “我辜负了爹娘,死后他们将我收殓,自戕而亡的人不能进祖坟,更何况是我这样大凶的。”
    “我被爹娘葬在山上,缢绳这等不吉的,自然是丢到了河里。”
    樟灵溪江水滔滔,不知不觉中,这一截缢绳便被带到了玉溪镇这片地界,机缘巧合下,它被黄家兄弟捡着了。
    桃三娘眉眼里都透着茫然,“道长,你也是男人,哦,我说错了,你还小,算不上男人。”
    “你这年纪只能算是毛头小子的男娃,唉,不管了,反正男娃男人都是一样的,道长你说,那胡道夏为何如此待我?”
    “数月的时光,难道都是作弄我的吗?”
    “那些情投意合的日子,都只是逢场作戏?”
    毛头小子顾昭:......
    有被这句话伤到自尊心,谢谢。
    顾昭想了想,问道,“方才听你说将银子给了他,我想问一下,这银子是多少?”
    桃三娘回忆了下,“约莫有百两。”
    顾昭瞠目结舌。
    这一个个的,怎么都比她有钱!
    八郎那是河里的大鳖,占了资源的便利,那便算了,怎么阴间的大鬼也比她有钱。
    一时间,顾昭心里酸得直冒泡。
    桃三娘:“道长怎么了。”
    瞧出桃三娘的拘谨,顾昭也不去纠正她的称呼了,道长便道长吧。
    顾昭叹了口气,“你也说是百多两白银了,怎么还没有看透呢,人家一开始便是奔着你的银子来的。”
    桃三娘低垂眉眼不说话。
    顾昭直言,“兴许还有你那酿酒的本事。”
    单单得了金子哪里够,必须得将那下蛋的母鸡一起拿了啊。
    桃三娘犹不甘愿,“可是他也有待我好过。”
    “他出门去靖州城时,还会为我带胭脂水粉,那香脂色是靖州城的老字号了,我知道,那小小的一盏胭脂不便宜,少说也得要二三两白银。”
    顾昭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桃三娘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
    半晌,她嘲讽的笑了一声,“很可笑是不是,我都成了厉鬼了,还试图寻出他待我好的一分半分证明。”
    “呵呵,真是可怜又可笑。”
    她桃三娘是桃家坊里出了名的能干姑娘,她种过桃,酿过酒,除了这些,她还养过猪。
    曾经,她也十分看重她家大猪啊。
    采猪草,煮猪菜,为它洗澡清理猪舍,哪一样她都没有落下。
    她是这般真切的照顾着大猪,到了年底杀猪吃肉时,她还特意多吃了一碗猪骨汤,多香多好吃啊。
    桃三娘眼里有泪。
    她桃三娘在那胡道夏眼中,何尝不是一只大猪呢。
    顾昭看着她落泪,帕子是沾湿了一条又一条,忍不住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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