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头,十几个鬼灵你跳我蹿的去搂元宝到怀中,在接触到莲花元宝时,鬼脸上闪过可怖的欢喜。
    “桀桀桀,还是修行之人扎的莲花元宝哩。”
    其中一个老鬼转过头,瞧见一席红衣盛妆的张兰馨,眼里有着贪婪闪过,声音飘忽。
    “妹子,你这身衣服可不便宜啊。”
    “这张家豪富,妹子占了个好住处。”
    张兰馨伸平了手,将上头宽袖的红纱整了整,闻言瞥了一眼男鬼,嗔道。
    “老哥哥慎言,什么叫做占了个好住处,这里本来就是张兰馨的家!”
    “而我,就叫张兰馨。”
    男鬼桀桀怪笑。
    “此张兰馨非彼张兰馨罢了。”
    这世界上竟有这般巧合的事,一老一小的鬼都叫做张兰馨,死时的忌日一样,整整差了一甲子年。
    可不是被这老鬼占了张家便宜么!
    男鬼探头朝后瞧,“新郎官呢?老妹妹,听说那新郎官还是皮嫩小子,你可得好好的怜惜疼爱啊。”
    “哼,晦气!”张兰馨没好气:“碰到道长了,被带走了。”
    “道长?哪个道长?”
    张兰馨:“还有哪个道长你我鬼物都熟悉了?就那玉溪镇的小子,天天晚上打咱们鬼道走过,手中的铜锣梆梆梆的,吵死人了!”
    男鬼:......
    半晌,他眼里露出警惕,压低了声音,劝道。
    “妹妹还是谨慎一些,别瞧那道长年纪小,手段却颇高,桃三娘知道吧,她那等厉鬼在他手中尚且讨不到好,咱们这些老鬼只是死的时间长了一点,要是对上了他......”
    男鬼对上张兰馨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沉痛道。
    “毕竟,咱们立身不正啊。
    张兰馨嘴硬,“怕什么,上头烧下来的名字和忌日,就是我张兰馨的!”
    “那小娃娃早就投胎了,这些东西不要白不要!”
    男鬼不再说话,只是看着金银元宝的眼神有些忧虑。
    真的能瞒得过吗?
    它的面上渐渐坚毅,不管了,趁着能搂钱的时候,赶紧多搂搂,指不定回头就没了!
    男鬼也加入了抢银子的鬼群里头。
    ......
    那厢,顾昭牵着大白马一脚踏出了鬼道,她一眼便看到了石狮子雕像旁边的赵刀和卫平彦,连忙抬脚走了过去,问道。
    “赵叔,表哥,你们没事吧。”
    赵刀卫平彦回过头,冷不丁的便被顾昭身后大白马的红衣新郎鬼吓到了。
    赵刀倒退两步。
    卫平彦炸毛。
    顾昭连忙解释,“莫慌莫慌,这位是吕公子。”
    她回头瞧了一眼纸马上的吕公子。
    纸马有眼无珠,马蹄漂浮在三尺高的空中,上头的吕公子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衣,衬得那一张死人脸更惨白了。
    顾昭:......
    是,是有些吓人。
    吕公子身上的麻绳被顾昭弄断,他得了自由,哭丧着脸朝顾昭一行人拱了拱手,道。
    “小生吕平涛,这厢有礼了。”
    顾昭恍然:敢情生前还是个读书人啊,手无缚鸡之力,难怪被抢了当新郎官!
    赵刀勉强,“有礼有礼。”
    他是一点也不敢报出自己的家门的。
    顾昭朝四周瞧了瞧,问道。
    “大黑说你们遇到一片红光,是大鬼在结鬼亲,大凶之兆,在哪里啊?”
    赵刀和卫平彦两人瞪了顾昭一眼。
    顾昭踟蹰,“怎么了?”
    怎地这般瞧她,好似有生仇大恨,要生剥活吞了她似的。
    赵刀恶狠狠,“还敢问,这事就是你招惹的!”
    顾昭:她怎么了嘛!
    卫平彦探头,“没错表弟,刚刚那迎亲的队伍都是你扎的,不怨你怨谁?”
    顾昭恍然:“啊,是翘娘出嫁吗?”
    这,这今日白日才烧下去的纸人,夜里就出嫁,这般快吗?
    顾昭不解:“翘娘出嫁便出嫁,她来咱们玉溪镇作甚?”
    赵刀和卫平彦摇头。
    顾昭思忖片刻。
    “不成不成,这人有人途,鬼有鬼道,两者大相径庭,各行其道才是安康,我去寻翘娘的夫婿说一声。”
    再是觉得她扎纸的送亲队伍风光,那也不能上人途走动啊,回头该吓到人了。
    想到这,顾昭一刻也待不住了。
    她草草的和赵刀卫平彦交代了一句,问了个方向,牵着吕公子的大白马就朝前追去。
    吕平涛皱脸:......
    他,他能不去吗?
    ……
    赵刀和卫平彦目送着顾昭的背影,赵刀视线落在大马上的那抹红衣身影上,不禁喃喃道。
    “怎么回事,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妥的样子。”
    卫平彦好奇:“哪里不妥了?”
    赵刀收回目光:“不知道。”
    “算了算了,咱们还是打更巡夜吧,别操心这么多事了。”
    卫平彦和大黑跟着赵刀继续往前。
    “梆,梆!梆!梆!”
    “寒潮来临,关门闭窗!”
    四更天的梆子声一慢三快,铜锣的声音在夜色中传得很远,驱散了夜的寂寥。
    ……
    涯石街,桑家。
    迎亲的队伍在桑家大门处停了下来。
    桑阿婆在两面的大门上贴了神荼郁垒的画像,左面是青脸虬髯胡子的神荼,手持金色战戟,右面是红脸的郁垒。
    此时鬼物靠近,神荼郁垒身上有莹莹金光漾出。
    媒婆鬼张翠喜抬起手遮面,有些畏惧模样。
    曲亦枫回头瞧了瞧,急忙道,“翘娘莫急,待我去唤阿娘开门。”
    红轿里,王翘娘欢喜又羞涩,“好的,曲郎。”
    曲亦枫下了马,抬脚进了屋子。
    他是桑阿婆的儿子,逢年过节时候,桑阿婆也是有供奉的,算是桑家的家鬼,不是那等外鬼,门上的神光自然不会拦着他。
    桑家院子。
    曲亦枫一身红衣,他拢了拢胸前的大红花,又正了正头上的发冠,待觉得自己形容优雅后,这才轻叩了东厢房的大门。
    “娘,娘,是孩儿回来了。”
    屋里,桑阿婆睁开了眼,还有些迷糊,“谁啊?”
    曲亦枫欢喜:“娘,是孩儿,亦枫啊。”
    桑阿婆一下便回过了神,她坐了起来,目光看着门的方向,喉间就像是卡了一把粗砂一般,只见她喉头动了动,没有把话说出口。
    是那个孩子。
    是他,是他回来看她了。
    桑阿婆眼里掠过水光。
    外头的曲亦枫好似也知道桑阿婆的心绪不平,不再出言,只耐心的等着。
    半晌。
    桑阿婆叹了一口气。
    “亦枫啊,我和你说过了,人鬼殊途,你已经去了那一片地界,莫要贪恋红尘,早日投胎才是正道。”
    曲亦枫着急。
    他知道桑阿婆这是不想见他。
    当下便道。
    “娘,今儿不一样,今儿是我成亲的大喜日子,娘,你总得开开门,让我和新妇为你磕个头,敬一杯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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