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原来,这些才是你的心里话吗?”
    张阿月愣了愣。
    张庆喜顿了顿,还是开口,决绝道。
    “既然阿姐一直这样想,以后,咱们两家不要往来了,我也没有你这样的阿姐。”
    张阿月顿时不满了,“你什么意思?那是我阿爹阿娘的家,我还不能回去了吗?”
    张庆喜起身,招呼江葵娘一道离开,在门口处,他停了脚步,侧头丢下一句话。
    “爹娘那儿我管不得,不过,我自己的事儿总能自己做主,以后,你过你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张庆喜带着江葵娘离开,张阿月瞧着空无一人的堂屋,重新走回主座,有些失神的坐了下来。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张阿月轻轻的拍了下自己的嘴巴子,神情懊恼,细看,神情里头还有几分迷惑。
    张阿月不解的自言自语,道。
    “怎地就这般冲动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心里想了,就一股脑的说出来了……唉!”
    明明哄哄人,事情就过去了,她倒好,心里想什么,直接便说了什么,一点气闷都藏不住!
    想了好一会儿,张阿月神情不定,一摸脸,惊诧的自言自语。
    “我该不是年纪大了,生病了吧。”
    想到这,张阿月起身,急急回屋。
    她揽过梳妆台上的铜镜,细细的看里头的人。
    铜镜里出现了一张妇人的脸,约莫三十来岁模样,岁月在脸上留下了痕迹,面皮有些松,还起了一些皱纹,但是她有一头乌黑的发。
    她打小爱俏,虽然现在已经是小妇人模样,还是小镇上的妇人,但她却不爱用那等青布花布挽发。
    她啊,尤其喜欢簪花!
    春日花多,不拘是牡丹还是芍药,她都是喜欢的,夏日簪茶梅,秋日里草木枯萎,她还能寻着喇叭花簪着。
    虽然是乡间常见的喇叭花,但这花粉紫又大朵,簪在发间,瞧过去也别有韵致。
    张阿月抚了抚喇叭花,神情有些惆怅。
    要是华家那丫头还在就好了,她为人大方,种的花又精致漂亮,哪里像听雨楼周家那丫头,小里小气的。
    张阿月愤愤的搁了手。
    罢罢,喇叭花也成吧。
    她没有在自己脸上瞧出不妥,遂也不再在意。
    张阿月搁了铜镜,又去院子里忙活事情了。
    ......
    秋日气候清爽,阳光下晒着还有些热,一旦走到背阴的地方,沁凉的秋风吹来,却又带着冰凉的冷意。
    顾昭双手搁在脑后,枕着手看格外碧蓝的天空,她身下是一床绵软的被褥,带着棉花好闻的味道。
    顾昭喃喃:“还是阿奶好,可算不硌人了。”
    猫儿样的卫平彦后肢发力,三两下便跳上了屋檐处,它搁顾昭旁边窝好。
    暖暖的阳光晒着,卫平彦闭上眼睛,微微打盹。
    顾昭嫌弃,“表哥,你老实交代,你有没有到处乱跑?回头别沾了跳蚤虱子,污了阿奶新打的这床棉褥。”
    “喵喵喵!”
    表弟又浑说!
    卫平彦眼睛都不吝惜睁开,只懒洋洋的甩了甩长长的猫尾巴。
    “不成不成,我得瞧瞧。”顾昭伸出魔爪,抓着卫平彦的爪子捏了捏,又掂了掂大白猫。
    卫平彦一把拍掉顾昭毛手毛脚的臭手,猫儿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又来这一招儿!
    表弟每次都这样!
    说要看自己爪子有没有踩到泥巴里,其实就是为了捏它的手。
    卫平彦:“喵喵喵。”
    捏捏捏,有什么好捏的!
    顾昭哈哈笑了一声,从屋檐上翻了个身,身姿轻巧又利落的落地。
    “就是很好玩嘛!”顾昭无辜的看了一眼卫平彦,不忘讨伐,“表哥真小气!”
    赶着卫平彦被惹毛之前,顾昭挥了挥手,道。
    “成,不和你瞎说话了,你在家里乖乖的别乱跑,我给家里的大猪二猪找食去。”
    说完,顾昭出了院子,身影很快便不见。
    卫平彦收回目光,三角的鼻子哼了一声。
    到底是谁整日在外头瞎跑了?
    表弟还不听话!
    姥姥明明说了,家里的猪不许起名儿,表弟取了大鼾二鼾不成,现在还要叫大猪二猪!
    ……
    顾昭出了院子,一路朝六马街的听雨楼走去。
    路上,她经过张家的院子,正巧见到江葵娘和张庆喜往板车上装藤箱。
    顾昭停下脚步,“庆喜哥,阿庆嫂子。”
    “哟!是顾小郎啊!”江葵娘回头,热情的和顾昭打着招呼。
    旁边,张庆喜也咧嘴笑了笑,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赶紧又往屋里去,再出来时,手中已经提着一竹篮的柿子。
    江葵娘接过,将篮子递给顾昭,神情颇为懊恼。
    “对对,这事儿差点忘记了,我们说了要请你吃柿子的。”
    顾昭接过,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江葵娘:“不客气不客气!”
    板车上装了三个藤箱,张庆喜也不用草绳捆扎,直接推着板车往河岸边走去,那儿停泊着一艘渔船。
    顾昭好奇:“嫂子,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江葵娘喜上眉梢,“你庆喜哥在靖州城市集里寻了个档口,他和元伯又要捕鱼又要卖鱼获,忙不过来嘞!这不,我就过去搭把手。”
    说着这话,她眼里都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顾昭四处看了看,“牛娃呢?”
    江葵娘:“他也一道去,到时放到私塾里学些东西,要是不是这块料,以后跟着我们捕鱼杀鱼也是成的。”
    顾昭看着爽利又干脆的阿庆嫂,听着她快言快语说话,就像大珠小珠落玉盘一样脆响。
    顾昭的唇边带上了两分笑意。
    对嘛,阿庆嫂子就得是这个模样。
    末了,江葵娘顿了顿,眼睛瞧了瞧院子里头,叹了口气。
    “这次我那公爹婆母做事不厚道,你庆喜哥说了,他隔几日回来瞧一次,毕竟是他老爹老娘,他孝顺也还是要孝顺的,就希望像老话里说的那样,远香近臭,回头啊,他们也能念一点我的好。”
    顾昭点头,“是这个理。”
    江葵娘:“对了!”
    她从荷包中掏出帕子,递到顾昭面前,笑道。
    “顾小郎,我想请狐仙做保家仙,你帮我写写这字吧,回头我带去新屋舍糊好。”
    顾昭爽快,“成。”
    ......
    狐毛中的妖力化在浓墨中,顾昭微微沉吟,提笔在黄纸上写下供奉二字,紧着又写了胡八的名讳。
    最后,她在最底下写了保家仙之位这五个大字。
    墨渍上闪过一道幽幽的光,倏忽又沉寂。
    顾昭将纸折了折,递过去,“好了,阿庆嫂子,到了新家坐西朝东的糊上,别对着门和窗棂就成。”
    “哎!”江葵娘应下,“多谢顾小郎了。”
    这时,张庆喜又推着板车回来,远远的便喊道,“葵娘,快些来帮忙,咱们得走了。”
    江葵娘应了一声。
    远远的,顾昭还听到阿庆嫂子的婆母和庆喜哥抱怨,“怎地都要去靖州城了......葵娘也得跟着去,家里的活儿谁忙?”
    张庆喜:“找银子啊,你是不知道档口多忙,葵娘手脚利索,有她帮着,我也能稍微歇歇,家里有你和爹,我们放心着呢。”
    “再说了,娘你喜欢大镯子,爹喜欢抽好的烟丝,这些都要花银子嘞!”
    孙氏:......
    “去去去,都忙你们的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哼哼。”
    张庆喜乐呵呵的笑了两声,没有搭话。
    风将只言片语吹来,顾昭笑了笑,抬脚继续往前。
    分开也好,阿庆嫂子都说了,远香近臭嘛!
    ......
    六马街,听雨楼。
    周旦袖子挽得高高的,领着顾昭往后厨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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