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回来啦?”
    文莉留在派出所里,由老民警大叔给做完详细笔录,就在大厅里等着他们回来。
    老民警大叔见文莉乖乖坐在大厅的长木椅上,比他家最小的孙女还乖巧的模样,心里的慈父心犯了,好心的给文莉拿了一小包瓜子和一杯茶。
    文莉把瓜子吃了,茶喝了,厕所上了一趟,见人还没回来,就开始一趟一趟的出来看情况。
    这是文莉第三趟出来看了,太阳已经高挂起,当空照耀,有些晒人了。
    文莉心里有些急,她担心出了什么事。远远见到江元骑着车拿绳牵着张栓子的身影,她赶紧跑了上去。
    张栓子看到文莉,眼珠子下意识的就不动了,过片刻,他又激动起来,发疯似的要朝文莉扑过来:
    “莉丫,莉丫呀!我是喜欢你的,我是真心喜...唔,唔……”
    “老实点!”
    江元眼疾手快把人抓回去,之后拿过车上先前擦过车的汗巾塞进了张栓的嘴里。
    “没吓着吧?”把张栓子绑牢在车后座,江元走向文莉问道。
    “没事。”
    文莉摇摇头,她先前确实吓了一跳,但江元出手快,她也很快就不怕了,对张栓子这种人,她只有厌恶,看也不屑看一眼的,她没去看张栓子,只问江元:
    “你们呢?怎么这会儿才回来,没出什么事吧?”
    “路上耽搁了下,没出什么事。”江元简单回道。
    也是这时,二哥文兴远和亮子远远过来了,亮子骑着三轮摩托车出去的,这一回却是推着三轮摩托车回来的,后面绑着张寡妇和马大花,文兴民跟在最后面。
    几个人像是造了什么劫难一样,形容十分狼狈,马大花和张寡妇头发炸成鸡窝头,鼻青脸肿的,都快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文兴民和亮子脸上也挂着彩,有好几道挠痕,身上衣裳皱巴巴的,亮子的领子还被撕开个口子。
    文莉大概能猜到什么,她轻应一声没再问,等着文兴民他们上来。
    “怎么在这儿等着,太阳这么晒。”
    文兴民远远看到文莉和江元在说话,蹬车的速度陡然加快,到了跟前,问道文莉。
    “我刚出来。”文莉回一声。
    “莉丫,你心好,你和他们说说,放过我吧,我就是嘴巴多,心里藏不住事,不是想造谣害你的啊。”
    马大花跟着文兴民上来,看到文莉,她不死心的求饶道。
    原身原来身体原因,加上不喜欢和村里人打交道,除了上学,很少出门,文莉过来以后,怕太阳晒,也很少出门,马大花这么多年,也就见过文莉几面,以为文莉是个病弱文弱好欺负的小姑娘,她盼着小姑娘面皮薄,能不追究这事。
    文莉不管她心里那些弯弯绕绕,她扯扯唇笑一下:
    “婶子,有心还是无心的,我不是警察,不知道的呢,您等儿如实告诉民警同志经过呢,要您真是无辜的,很快就能出来的。”
    “当然了,您要是不无辜,那还是主动交代犯罪事实,争取宽大处理。”
    马大花:“......”
    “真是脑袋大空长了脑子,还以为这小娘皮好糊弄呢。”张寡妇在不远处看见马大花吃瘪,嗤笑出声。
    马大花拿文莉没办法,心里本来就恼怒得不行,碍着这地方不对,文兴民几个人还盯着她,她敢怒不敢言,但张寡妇,她们本来就是利益捆绑聚一处,出了事,路上已经互相攀咬过一回,这会儿新仇加旧恨,马大花又爆发了:
    “关你屁事!你个骚,烂.货,害死老娘了,要不是你信誓旦旦你家栓子救了人,老娘会接了你那么点钱替你说那么些话。”
    “有什么话,所里审讯室去说。”
    亮子这一路不堪其扰,为了拉架,开去的车被开坑里去,彻底报废了不说,自己还弄得狼狈,他早不耐烦了,见两人又要闹起来,他按一下耳朵,提溜着人进了所里。
    所里的审讯室,陈设简单,连灯都没两盏,却别有一番肃穆肃然,进去的人,下意识心里胆颤,尤其心里有鬼又防线弱的人,天然恐惧这地方。
    几个人里面,马大花最先招供,进了审讯室,格外老实,老民警还没怎么问,她自己就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把所有经过都说了。
    张寡妇有所不同,她守寡这些年,和不同男人来往,中间出过挺多事,在闹得最凶那两年,她还差点被其中一个男人老婆拉去挂牌子,被她以死证清白给吓住,她才逃过一劫。
    她早体会了万事不认账的好处,因了张忠奎最后那番提点,她更硬了,什么都不肯说,咬死了她儿子就是救了文莉,她知道这个事后,觉得儿子该负责,才把事情告诉了弟妹马大花。
    她也不承认给了马大花钱,只说是马大花自己管不着嘴,还说马大花嘴不牢,大伙都知道的,不关她事。
    张寡妇什么都不认,问多了就闭嘴不说,还瘫在那里装难受。
    张寡妇是老民警负责审的,他算见识多了,但张寡妇却刷新了他下限,无他,在老民警又一次严厉审问的时候,她竟然当着老民警面,尿了,还哭骂道:
    “欺负人啊,你们动用非人手段,侮辱欺负妇女,逼迫我认罪,我要上告!我要举报!”
    老民警这么多年来,不是没遇到难缠的犯人,但张寡妇这样能豁得出去的,他是真没遇到过,他气得脸红脖子粗,但也不敢再继续审问她什么了。
    他年纪大了,很快就到退休的年龄,他还想安稳退休。
    不过张寡妇这边不顺利,张栓子那边却异常顺利。
    平时游手好闲惯了,没吃过苦,只知道吹牛的人,进了审讯室就怕得要死,坐在凳子上人直打摆子。
    亮子原来还担心他受了张忠奎提点,张栓子和他妈一样会是个硬茬子,为此预备了许多法子,结果还没用上一个,稍微吓了吓,张栓子就哭天抹地的什么都招了。
    原来,张栓子那天和一个“哥们”喝酒,那“哥们”趁着酒兴聊起,他在邻村强了一个姑娘,那姑娘没了清白,却顾忌名声不敢声张,只能委身于那哥们的事,张栓子听了心里羡慕,又憋闷自己没那福气,回来撞见文莉,他酒壮色胆,就起了要拖文莉进小破屋的心思。
    但文莉机警,对他有防备,大喊一声后飞快跑了。
    张栓子那天喝得太多,人歪歪倒倒的站都站不大住,他跑不快,没追上文莉,还摔了一跤,也是那一跤,把他摔得有些清醒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甘心,他鬼使神差的,拐着脚去了文家。
    他怕文莉家的几个哥哥,没敢靠太近,隔得远远的,想着能再看一眼人,止止他心里的痒也行。
    凑巧的,真让他等着了,没多久文莉就追着几个侄子侄女出来了一趟。
    也是这一次,他注意到了文莉浑身的狼狈,还有她身上穿的那件男人衬衫。
    张栓子彻底酒醒过后,想起这事,他琢磨了下,觉得文莉要不就是去哪儿和男人厮混了回来,要不就是遇到了什么事,被人给救了。
    想到文莉那天湿漉漉穿着男人宽大的衣裳靠在门边,格外勾人的模样 ,他心里抓心捞肺的痒。
    在她妈说起文家人的几个媳妇频繁回娘家,给文莉物色对象,甚至还降低要求准备找人当上门女婿的时候,他就越发认定,文莉那天肯定遇到了什么事。
    一瞬间,张栓子原本脑子里不切实际的贪念,猛地全冒了出来。
    在他看来,文莉遭遇了事,已经是破鞋一只,又不敢声张,他以救了文莉的名义上门,再用文莉的这事做要挟,不怕文家人不把人给他。
    就算文家人不愿意,那他也要捞点好处的。
    这事麻烦就麻烦在,文家的当家人,大队长文建山还有文莉的几个哥哥,都不好惹。
    张栓子怕文家人,但又舍不得就这么放弃把美人占为己有的机会,他想来想去,最后去找了张忠奎商量。
    张忠奎是张栓子大爷爷,他十岁的时候,爹就没了,张忠奎是除了张寡妇,胡杏花外对他最好的人,他对张忠奎敬重又信赖,在去张忠奎那里蹭饭吃的时候,把这事说了。
    张忠奎闻言,却眯着眼打量了他一番,最后问他一句,是不是真的想娶文莉,为了娶到人,是不是什么都豁得出去。
    张栓子当然是想的啊,文莉从小就长得好看,在张栓子那一群人眼里,文莉就是那天鹅肉,他们做梦都想香一口的人。
    张栓子只要想到,文莉这个十里八乡都难有绝色,村子里少男梦里的人,将来会和他彻底绑在一起,随便他为所欲为,他心里就生出死都不怕的冲动。
    张栓子当即表示,只要能娶文莉,就是丢半条命,只要给他留半条,他都愿意。
    张忠奎就说,丢半条命不至于,就是如果这事成了,他得正式成为他们家的是嗣孙,拜他们家的香火,将来给他摔盆。
    另外就是,可能会吃点苦头,损失点家财,比如家里房子被砸了,他老娘被打一顿……
    张栓子亲爷爷死的早,从来没见过,至于他爹,他现在也没什么印象了,给谁当儿子,当孙子,他都不在乎,更何况张忠奎一直对他不错,他早把张忠奎当亲爷爷使了。
    至于房子被砸,老娘被打,在张栓子看来也不算什么问题,他们家的房子已经够破了,再砸也就那样。
    再说,只要能娶到文莉,文家人还能看着闺女睡露天,不给重新修?至于老娘被打一顿,他自己都可以,他娘被打一顿又有什么。
    于是张栓子很痛快的应下了张忠奎的条件。
    张忠奎在张栓子应下条件后,就给他出主意了。
    他说,现在不管文莉到底遭遇了啥,都让张栓子忘掉。
    现在张栓子只要记得,文莉落水了,被路过的他救下,并且人被救起来的时候,身上衣裳都没了,他好心把自己身上的衣裳脱给了文莉穿。
    为了让这个故事真实,张忠奎反复训练张栓子,让他给自己洗脑。
    最后张栓子自己都有点信了,他那天不是醉酒撞见文莉穿着别人的衬衫回去,而是撞见文莉落水,他下水去把人救了起来。
    之后,张栓子按照张忠奎说的,回去把事情告诉了他老娘,又让他老娘去联系了婶娘马大花,给她十块钱的好处费,让她把事情说出去。
    马大花贪钱,加上她自己生下一个儿子是半傻的,以后还得靠着张栓子照应,答应了这个事。
    等文莉被救的谣言在村子里散播开的时候,张栓子躲去了他平时偷鸡摸狗后爽餐一顿的秘密基地,准备等张忠奎和文家谈妥条件在露面。
    但没想到,他就贪嘴想吃个鸟蛋,竟然被文兴国给无意间抓了个正着。
    事情多牵扯进两个人,亮子把张栓子那个哥们做了备案,等回头所里有人了去查,又跑了一趟小柴村,把张忠奎给带了回来。
    张忠奎没料到他最后那么和张栓子叮嘱过,张栓子还把他供出来了。
    张忠奎自己没孙子,这些年他把张栓子当亲孙子待,得知张栓子把他供出来,失望加即将蹲监的恐惧让他一下子老了十数岁。
    他没敢反抗,一把老骨头也反抗不了,老老实实承认了事实,也交代了他为什么会出这么一个恶毒主意。
    当年他为了把文建山拉下来,扶张栓子的爸张贵全上去,才去公社表功,夸大村里的粮食产量,没想到因此害了村里。
    事情被文建山知道后,他为了不被村里人打骂,跪在文建山面前求他瞒住这事,还丢了他好不容易当上的村支书。
    这二十来年,张忠奎一直记恨着文建山,恨他让他不能再做村支书,恨他让他尝受了人生里最难忘的屈辱。
    张栓子来找他的时候,他感觉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报复文建山,让文建山痛苦的机会。
    事情差不多都清晰了,张栓子这种污蔑,骚扰,破坏他人名声,以达到霸娶目的,并且已经给对方造成严重伤害的行为。
    因为先前有一个地方爆出过知青遭到类似迫害,最后跳水自证清白的惨案,引起社会关注的事,所以这几年,各地打击类似案件的手段都很严厉。
    加上文莉在报案,做笔录的时候,有陈诉,对方在撞见她的时候,有企图抓住她的危险动作,而张栓子也在招供的时候,承认事实,他的罪行就更重了。
    老民警和亮子透露出来,张栓子估计得有个二十年以上,而张忠奎,唆使,鼓动张栓子编造,污蔑犯罪,也会面临好几年的改造。
    知晓这一结果,文莉感觉大快人心。
    文兴民却感觉还不够,在他看来,像张栓子那种人,死不足惜,就该给他吃花生米。
    他只要想到,那天但凡文莉跑慢点,可能就……他就控制不住的想冲进审讯室给张栓子一刀,无休止的后怕反应让他心里戾气横生,越来越躁。
    等谢过亮子出了派出所大厅,他再看到江元,想到家里老爹下了死命令,必须要喊这个人回去吃饭的事,他脸色更沉。
    他实在不满意江元,虽说长相还算过得去,但他已经年纪一大把,都二十七的人了,比他还大几岁。
    工作虽然还凑合,在运输队上班,但有什么用,他家里有老实巴交的老爹,还有后妈,还有两个还在上学,只知吃喝的弟妹,那都是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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