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皆是知晓皇后娘娘近来对这位十一公主的婚事,很是放在心上,也有意撮合这两位,见到这么一幅场景,其中一位嬷嬷登时叹道:“早前就知晓这位霍小将军是个难得可见的少年英才,现在见着与十一公主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实在是一对璧人,般配得紧。”
    “听闻这位小将军后院清净,为人又耿介,出身于武将世家,除了日后要前往边关这样的偏僻地方,其他各方面都挑不出什么毛病。娘娘若是知晓了,想来也免些思虑。”
    另外一位嬷嬷倒是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以后才回神一般地应和了两声。
    这两位嬷嬷知晓宫中出来一趟不容易,见到霍离征送明楹回去,也没准备与她同坐一辆马车,稍落下了一步,坐了明氏用来送客的马车回宫。
    虽然上京男女大防不严苛,霍离征也并未与明楹同乘,只是牵来了一匹黑马,看到明楹抬步上了马车以后才翻身上马,护送在马车左右。
    马车行得并不算是快,霍离征手上的缰绳松松垮垮地握着,在手上绕了几道,腰侧挂着银白的剑鞘。
    明楹在马车中拨弄了一下香炉,突然想到今日一别之后,之后再见到霍离征,还不知晓是什么时候。
    之前的那些画册之中,大多都是京中说得上名字的少年英才,霍离征更是其中翘楚。
    今日一见,这位小将军气势凛然,为人处世都很妥帖,方方面面都很合适。
    明楹素来过目不忘,此时在脑中细细想了一下霍离征的生平,揣测了一下他的喜好,随后就抬手掀开了马车的帘幔。
    霍离征原本坐于马上,目视前方,倏然听到身旁的马车之中传来一声‘霍小将军’。
    他低眼,就看到明楹掀开帐幔,双手交叠放在车窗边沿,正在稍仰着头,看着自己。
    此时稍显夜深,街上往来的人不算是很多,但灯火大多未熄,那些浮动的流光映在她的眼中,显得澄澈而又流光溢彩。
    霍离征片刻失神,随后紧了一下手中的缰绳,“嗯?明姑娘何事?”
    “我之前听闻霍小将军是从边关来到京城的,边关距京城足有数千里之远,我自幼生长于京城,还从未去过边关,早前有看过游志讲过边关广阔无垠,苍凉恢弘。”
    明楹将下颔放在手背上,“我从前只是在书中见他人笔下描摹,却从未当真去过,所以想听霍小将军讲一讲。”
    霍离征大抵是没想到她突然问出这话,稍微有些愣怔。
    明楹见状,又接着道:“此举大抵有些唐突,若是小将军觉得不便,不讲也无妨的。”
    霍离征此时坐于马上,低眼就可以看见明楹纤长的眼睫下落得的阴影,可是她抬眼时,却又恰似秋水一泓。
    他回神后很快答道:“并非是唐突,只是在下以为上京城的贵女都对边关这样的偏远之地无甚兴趣。毕竟边关比不得上京这般繁华,二月的上京已经快要开春,但边关此时应当还是严寒逼人,处处凋敝,大抵谈不上是什么好地方。”
    明楹眼睫沾着一点笑意,“上京虽然繁华,但毕竟不自在。边关辽阔,地广人稀,很是自在。若是日后有机会,等我去往边关的时候,能不能请小将军作为向导?”
    “自然。”
    霍离征抿了一下唇,认真地回道:“若是明姑娘来边关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来霍家寻我。”
    明楹又问了他一些关于边关的事情,霍离征虽然话不多,但还是耐心地一一回答了她。
    比如边关的百姓大多更为热情一些,霍家戍卫边关,每年年关都会送来许多腊肉干果,比如边关大雪时,也会有狍子因为寻不到吃食而前来城中,在霍府外面打转,又比如秋日的时候,在城外,可以看到浑圆的落日,悬在戈壁之上。
    明楹的手搁在马车车窗之上,听得认真,眼睛很亮。
    此处还有一里就到了宫门,又近夜深,是以往来并无什么车辆。
    明楹却蓦地看到一辆马车自远而近驶来。
    马车上下并无什么冗余的饰物,甚至就连标识都一应皆无,处处都带着低调,只是能从小叶紫檀的木料中,能窥得其中的人必然是地位斐然。
    车轮碾过地面,发出很轻的辚辚声。
    明楹不知道为什么,几乎在一瞬间就猜到了马车之中的人是谁。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放下帐幔,那辆马车就已迫近,与他们错身而过时,那辆小叶紫檀马车突然放缓,似玉般的手指缓缓掀开了帘幔。
    坐于其中的人缓带轻裘,淡淡的檀香味也随之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是明楹这几日都未曾见到的傅怀砚。
    眼眉昳丽,清贵无双。
    他大抵是刚刚办完事,面上带着一点儿散漫,恰如墨色岫玉一般的瞳仁垂着。
    神色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傅怀砚目光在明楹身上停留片刻,转而看向了坐于马上的霍离征。
    他缓声开口:“霍小将军。”
    随后又慢条斯理地转向了明楹,“……皇妹。”
    霍离征在马上朝着傅怀砚行礼,“太子殿下。”
    他顿了顿开始解释:“今日明姑娘前往明家赴宴,臣受明二公子所托送明姑娘回宫。”
    傅怀砚抬眼看向明楹,视线相接之际,似有若无地抬了抬唇角。
    他转向霍离征,“有劳霍小将军送孤的皇妹回宫。”
    “孤还有事,先行一步。”
    傅怀砚朝着霍离征稍稍颔首,随后就放下了帘幔。
    只是在帘幔缓缓放下时,明楹好似看到了傅怀砚看了自己一眼,神色晦暗不清。
    一直到那辆马车远去,明楹脑中还想着刚刚与傅怀砚对视的瞬间。
    他长睫稍敛,似不起波澜的砚池。
    却又那样轻而易举的离开,好似对自己毫不在意。
    她并不确定这位皇兄现在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
    之前的一时兴起,是不是已经偃旗息鼓。
    此时撞见自己与霍离征,会不会又起什么变故。
    因为思绪杂乱,接下来的路程,她并未再有心思与霍离征说什么,下颔放在手背上,瞳仁半掩。
    霍离征大抵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也并未再开口,沉默着护送在她左右。
    一直到了宫门前,霍离征捏住缰绳,车夫也已经停下马匹。
    他低眼看着明楹,问道:“明姑娘……很畏惧太子殿下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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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宫门前寂静无声,只余耳畔簌簌而过的风声。
    明楹默了片刻,温声回道:“霍小将军应当也知晓我从前的身份,只是宫妃带进宫中的公主。因为身份低微,所以我从前也只是在宫宴中远远地看过太子皇兄,虽是兄长,但难免疏离,生出敬惧之心也自是寻常。”
    “抱歉,在下并非有意提及明姑娘的伤心事。”
    霍离征大抵并不知晓怎么安慰人,说出口的话都有些磕磕绊绊的,“只是见明姑娘见到太子殿下时颇为紧张才出此一问,明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明楹摇摇头,轻声回:“无事,将军不必在意。”
    她稍顿了下,“此处风大,不宜久留,将军也早些回去吧。”
    一直到明楹的背影已经没入远处,霍离征才翻身上马,缓缓离开。
    守在宫门处的禁军看到明楹,略一思索才想起来了她的身份,随后欠身行礼。
    虽是有些疑惑她身边为何并未跟着侍女,但也并未出口询问,只是低声提醒道:“天色已晚,殿下当心脚下。”
    明楹温声与他道谢,又与他说起若是稍等见到两位嬷嬷回来的时候,麻烦帮她转告一声,自己因为身体不适,所以已经先行回殿。
    说罢就转身往宫门内走去。
    明楹行走在宫墙之下,回想起方才看到傅怀砚的时候。
    他那样随意地就离开,对霍离征说话时也只是懒散,带着身为储君的疏离和有礼,看上去并无什么不妥。
    可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时他最后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似有深意。
    从宫门处回到春芜殿需要穿行过很长的甬道,也要途径很多宫殿,明楹思忖片刻,并未走寻常常走的宫道,而是走了另外的一条路。
    这一条路与东宫相差甚远,只是稍显偏僻。
    明楹步伐很快,因为骤降的寒潮,近些时日又无宫宴,所以宫道上往来的人并不多,只是偶尔会遇见三三两两的内仕和侍女。
    大多也是步履匆匆,并未在意到自己。
    明楹拢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衫,默默估算着自己大概还需多久才能到春芜殿。
    此处位于宫中东南侧,只要稍微快些,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回到殿中。
    她低眼走路的时候,倏地却闻到面前传来一股很浓郁的酒气。
    明楹朝着那处看去,只看到一个身着华服的郎君摇摇晃晃地迎面走来,面上带着酒后的酡红,发冠也有些散乱,身边跟着四五个年岁不大的内仕,正在扶着他走路。
    明楹虽然与宫中的人来往甚少,但是此时面前的这个人,她却记得。
    容妃的独子,六皇子傅玮。
    傅玮母族是上京煊赫的世家,即便是在宫妃之中,容妃也算得上是出身显赫的。
    虽然宫中皇子众多,但是有这样显赫的母族,宫中也少有人敢懈怠这位六皇子,连带着傅玮都养了一副跋扈张扬的性子。
    明楹低下眼睑,快步想从他们一行人旁经过。
    傅玮原本被身边的内仕搀着,其中一个内仕大抵是一个不小心,脚下踉跄了一下。
    他霎时往前栽了一下,酒都醒了不少,起身眯着眼睛看着刚刚失足的内仕。
    内仕知晓自己犯了大错,霎时间瑟瑟如筛糠,连滚带爬地跪下叩求道:“殿下饶命!奴婢……”
    剩下的话皆被咽回了口中,傅玮直接一脚踹在了内仕的心口处。
    那身材矮小的内仕一直滚出了几米远,堪堪停在明楹的面前。
    “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本皇子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他冷笑了一声,目光在四周梭巡,突然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明楹。
    傅玮眯了一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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