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郁闷地蹬着她,搞得好像她刚刚非礼了他似的……她就有点“恻隐之心”了,于是问道,“那你说怎么办呀?”
    “你跟我一起去呗。”
    班主任谈话……也是可以作陪的么……
    徐知遥却不由分说地抓着她的手腕,拉着她一起走向办公室。陆笙有些无奈,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说,“我不能陪着你啦,老师会骂的,不过我在外面等着你,行了吧?”
    她却是没发现徐知遥微微弯起的嘴角。
    最后徐知遥直接把她拉进了数学办公室。
    班主任是个老头,姓康,教数学,职称很高。他虽年纪大,倒是也不古板,看到徐知遥把陆笙一起带来了,也没说什么,就让俩人一起坐下。
    徐知遥问,“康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
    “嗯,是有点事。徐知遥,我知道你现在练网球呢,你练得怎么样了?明年能拿到二级运动员的资格吗?”
    “咳,不知道。”
    康老师摇了摇头,“怎么能不知道呢,二级运动员以上才能有高考加分。”
    徐知遥抿着嘴也不说话。陆笙有点奇怪,她也是运动员呀,康老师怎么不关心一下她呢……
    康老师等不到回答,又摇头,“唉,其实,我说实话,以你的成绩,就算有加分也考不上好大学。最多上个专科体院,练体育辛苦不说,还很难出头。”
    徐知遥终于听出意思来了,他扯扯嘴角,问道,“康老师您不会也想劝我放弃网球吧?”他此前经历过的班主任几乎无一例外都这样劝他,希望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徐知遥全当耳旁风了。
    老师们怎么就那么肯定,他数学学好了就意味着别的学科也能学好呢?这么多年的成绩表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而且,他们每次劝他的时候都一定会提到“考大学”这三个字,导致徐知遥有点逆反心理了,现在一听到“考大学”就烦。
    康老师听此,愣了一下,接着笑起来,“我劝你放弃你就会放弃吗?恐怕答案恰好相反吧?”
    徐知遥沉默。
    康老师:“但是你的天分留着不用也挺可惜的,这样,我这里有一套题,你拿去做一下,看看有多少题会做,做完过来找我。”说着,拿起桌上一张卷子递给他。看来康老师早就准备好了。
    徐知遥不是很想接。他连作业都不喜欢做,怎么可能愿意做附加作业。
    “徐知遥,相信我,我是过来人。现在这张试卷,关系着你的一辈子。”康老师语速缓慢,显得很郑重。
    “一辈子”这个话题沉甸甸的,徐知遥偏头看了一眼陆笙。陆笙好奇的目光停留在试卷上,没有发觉徐知遥看她。
    康老师又下了一剂猛药:“天才,只有做到极致,才会备受瞩目,才会……更受女孩子欢迎。”
    徐知遥囧囧的,感觉康老师的逻辑有点跳啊。
    不过他最后还是接过了那张试卷,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是出于什么考虑。
    ***
    徐知遥回到树青时看了一眼那试卷,本以为又是一眼能看出答案的试题,结果这次他看了好几眼,第一题也没看出答案。
    有点意思,他提起笔,在草稿纸上刷刷刷地运算起来。
    这张试卷就跟有毒似的,一做就停不下来,陆笙下午的训练结束后上楼给他送了次晚饭,见他坐在桌前一边写一边碎碎念,神叨叨的,两只眼睛贼亮,黄大仙儿上身一般。
    于是晚上的训练徐知遥也缺席了,陆笙独自一人在球场做发球的落点练习。发球是对力量和技巧的双重考验,二者缺一不可。陆笙发球的落点偏向于中线和外角,这样的落点比较有威胁。
    相同条件下,越是靠近界线,球越是不好接,自然,出界的风险也越大。
    每一个完美的发球,背后都有成千上万次的练习。
    南风站在树影下看她,时而提点一句。
    树青体校没钱搞室内网球场,所以晚上的训练他们还是要在室外。前后两排的高大路灯把场地照得很亮,对比之下树影更显黑暗,他几乎与这黑暗融为了一体。
    他看着她不断重复发球动作,跳起来时身体舒展,像一只轻盈的天鹅,击球动作标准又优雅,此外还带着一股子气势逼人的凌厉。
    和他一样。
    这样的想法莫名的让他胸膛有些发热。
    看了一会儿,南风走出阴影,对陆笙说,“你打球太厚道了。”
    “啊?”陆笙有些迷茫。
    “兵法说,‘兵者,诡道也’。‘诡道’这两个字,在其他几乎所有领域都适用。”
    陆笙有点惭愧,“教练,我听不懂……”
    南风稍微检讨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装逼太过,然后他直白地解释道:“‘诡道’就是说,你的行为要出乎对手的意料,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你刚才的发球,从你的发球动作中,对手就能判断球的落点,做好充分的准备,这个发球的威胁力度会大大降低。……听懂了吗?”
    陆笙重重点头,“明白了。”
    “嗯,不只是发球,其他时候也需要多一些变化,防止对手误判,必要的时候可以做一些假动作误导对方。”
    “教练你真奸诈呀!”
    “陆笙,不要用崇拜的口吻说这种话。”
    陆笙却是不知道,几年前南风在网坛搞风搞雨的时候,他的外表是那样的干净,他的球路是那样的猥琐,人送绰号“魔鬼之手”。跟他打球的时候,对手们总会有把球拍往他脸上打的冲动。幸好,大家都是光明磊落的人。
    晚上训练结束时,陆笙做完恢复活动,照例趴在毯子上等着南风给她按摩。这次南风又没给她按,甚至连敷衍都没有,只说她今天训练量小,不用按摩。
    陆笙突然有点难过了,趴在地上小声说,“教练,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没有。”
    “那……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没有。”
    她回头小心翼翼地看他,“那为什么不帮我按摩了?”
    南风低头看着她。晚风吹来,空气清凉,她额上的汗水还没散。清新潮湿的,像一把晨露中的百合花。
    她一脸的郁闷,目光直白而坦荡。
    这傻孩子。南风突然有了一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忧心,这一秒他不再是老妈子,他是老爸。他摸了摸她的脑袋瓜,温暖的掌心摩挲着她柔软的发丝。
    “陆笙,你长大了。你……不能随便让男人碰你,明白吗?”
    陆笙脑子一热,慌忙辩解,“我没有让男人碰我!”
    “我不是男人么?”
    陆笙哑口无言,瞪着眼睛呆呆地望着他。
    气氛有一点微妙,南风站起身,拉了她一把,“走吧,回去。”
    回去时陆笙一路沉默。南风看到她的脸红红的,像苹果。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他突然明白了她为何害羞。
    ——他今天不碰她了,可是昨天、前天、大前天……一直在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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