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笙不仅变黑了,还几次三番地晒脱皮,脸也晒伤了,红红的发痒,很不好看。她觉得这样的自己太丑陋了,简直不能面对南风。
    偏偏南风还跑来看她。
    树荫底下放着几个大桶,有装水的,有装冰块的。还码着几箱子饮料,是为了补充运动员体内的电解质。饮料不远处就是一排垃圾桶,里面装着满满的电解质饮料的空瓶子。这是保洁员们的最爱。
    有时候队里人手不够,南风还会帮着给运动员打水。
    许多球员年纪都不大,学打球的时候就视南风为偶像,这会儿面对偶像亲自给打水,特别特别受宠若惊,捧着水杯激动不已。
    南风就像个老人家一样坐着,也不说话,也不摆架子,经历过人生大大起大落,此刻云淡风轻的像一只野鹤。有人问他问题,他总是答得言简意赅,态度平易,绝不会不会傲慢回避。
    俗话说,看一个女人的品味,就看她找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南风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胸襟和教养,让陆笙的队友们不止对他,甚至对陆笙都产生了好感。
    陆笙自己都不知道,她因为男朋友而不小心圈了好多粉。
    身为教练,李卫国虽然不用上场打球,却也很忙,只是偶尔偷一点闲工夫来找南风絮叨几句。
    场上的运动员们,说是“挥汗如雨”一点也不夸张。南风的目光追着陆笙的身影。她的衣服和头发已经完全湿了,皮肤表面包裹着一层细密的汗水,阳光一晒,反射着细碎晶莹的亮光。
    李卫国走过来喝水,一边喝水一边明知故问地说:“看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看我女朋友会发光。”
    噗——李卫国把水喷出来了。他举着水杯,瞪了南风一眼,“你能不能给我说人话!谈个恋爱把脑子都谈傻了。”
    南风便收回目光,看了李卫国一眼,反问,“怎么了?”
    李卫国才不想探讨这种问题,岔开话题说,“说点正事。”
    “嗯。”
    “你有没有感觉,陆笙今年的状态并不如去年那么好?”
    “并没有。”
    “我说真的。她吧,也不是不好,训练比赛什么的都挺努力的,但就是感觉没有去年神经那么专注那么兴奋,你觉得呢?”
    南风不以为然,“那是因为你对她的期待太高了。她不会始终保持前两年那种上升势头,会慢慢缓下来的。”
    “切,难道你对她的期待不高吗?另外我觉得你这个理论不对,你我都清楚,陆笙的潜力远远没有释放呢!”
    南风总觉得李卫国似乎意有所指,他问道,“李教练,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这种可能,陆笙状态没有达到最好的原因是因为她谈恋爱了?她总是和你在一起,难免分心啊。”
    南风一笑,“李教练你想太多了。我也巴不得她‘总是和我在一起’,可事实并非如此。”
    李卫国翻了个白眼,“你干脆来当教练好了,那就可以天天和她在一起了。”
    南风只是笑而不语。
    李卫国又说,“但我真觉得她分心了。”
    “证据呢?”
    “没有证据,直觉,凭我从业三十年的直觉。”
    “恰恰相反。我的直觉告诉我,恋爱是陆笙的正能量。”
    两人到此产生了分歧。对于南风,李卫国也挺理解的。俩人正蜜里调油呢,你突然站出来告诉他,他是她的负担……不生气算教养好了。
    南风走的时候给了李卫国一支治疗晒伤的药膏,托他转交给陆笙。
    回到公司时,冯助理给了他一大堆东西。有文件要看,有合同要签。南风看着这堆东西,发呆。
    别人无意中的一句话,像是敲在了他心口上。
    “你干脆来当教练好了,那就可以天天和她在一起了。”
    倘若一句话很轻易地撩动你的心弦,那一定是你内心真正的渴望所在。
    南风不是不知道自己那点心思。这么多年,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本以为他永远告别网球了,他也走得决绝。到头来却发现,他其实早已把心落在那里了。
    也许和陆笙有关,也许和陆笙无关。无论怎样,事实就是事实。事实是,他总是魂牵梦萦着那片热土。
    还能回去吗?
    南风确实这样问过自己。回去可以做的事情很多,但他有他的骄傲,他的尊严。所以答案在他这里是,不能回去了。
    因为所有那些能做的事,等同于无所事事。
    晚上陆笙给南风打电话,开心地告诉他,药膏很管用,涂了之后脸立刻不疼不痒了。她还在电话里么么哒南风。
    听着陆笙说话,南风想象她此刻撒娇的模样。他突然很庆幸,庆幸还有陆笙。她像一座桥梁,沟通着他与那个遥不可及的世界的来往。
    ***
    全运会在即,省队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在整个网坛闹得沸沸扬扬的。
    是这样,乔晚晚作为队里女单的王牌选手,是必定要出战的,这在队里几乎没人怀疑。可是美网的报名结果出来之后,乔晚晚赫然列席正赛。有个记者发现了,以此事来采访领队邓林屹。邓林屹跟记者说那一定是搞错了,回来之后就质问乔晚晚。
    然后乔晚晚只好承认,她确实瞒着队里报名了美网。而且她也坦然说道:“我确实打算打美网,我现在的排名挺好的,机会难得。大满贯一年只有四次,我不想错过,邓队,求你了。”
    邓林屹怒道:“大满贯一年才四次?可全运会四年才一次你怎么不说?”
    “全运会毕竟只是国内的比赛。”
    “但全运会有多重要,不需要我给你强调吧?”
    乔晚晚说,“邓队,别光盯着我呀,咱队不还有陆笙吗,我看她挺能耐的。”
    陆笙没在场,这话是李卫国后来复述给她的。乔晚晚做的这事儿,李卫国也挺不高兴的,陆笙听到乔晚晚竟然这样说,简直是要把她拖下水,也十分不高兴。
    其他人,不管和乔晚晚熟不熟的,听说乔晚晚要放弃全运会去打美网,对这个决定多少都有点不以为然。这关系到整个省队的荣誉,也关系到每一个队员的切身利益。他们站在受益者的角度,自然排斥乔晚晚的决定。
    放眼整个省队,最同情乔晚晚的,竟然是陆笙。陆笙是对事不对人,她虽然不打大满贯,但是有着和乔晚晚一样的对大满贯的渴望。说白了,她可是一只志存高远的小透明。
    那天之后乔晚晚和邓林屹是怎么谈的,李卫国就含糊其辞了,陆笙只知道他们似乎吵起来了,据说邓林屹骂乔晚晚“翅膀硬了、忘恩负义”,乔晚晚说邓林屹“一队都是吸血鬼”,邓林屹气得当场摔了杯子。
    陆笙觉得吧,如果“一队都是吸血鬼”这话真是乔晚晚说的,那么乔晚晚就太绝情了。省队又不是做慈善的,投入那么多人力物力培养你,目的当然是要求回报,怎么能因此说省队是吸血鬼呢!
    陆笙把这事儿跟南风说,南风问陆笙,“你是否还记得问过我,乔晚晚的缺点是什么?”
    “嗯?”陆笙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事儿。那时候乔晚晚刚拿了温网青少年赛的冠军,那个风光无限啊。
    南风说,“现在你知道了?她最大的缺点是性格,刚愎自用,目下无尘,易冲动易恼怒,认不清自己。可惜了。”
    陆笙理解南风“可惜”的是什么。乔晚晚真的是一个非常有天分的选手,可惜的是,她的性格配不上她的才华。
    乔晚晚和省队闹的纠纷,后来不知怎么的被外头的记者知道了,就在赛前,把这事儿好一通写,搞得乔晚晚与邓林屹之间的怨念更加深重,她几乎觉得自己已经不容于省队了。
    但乔晚晚最后还是妥协了。她生长在这样的土壤里,她是这片土地里开出的花,她无法不妥协。
    妥协后的乔晚晚退赛美网,和陆笙他们一起飞往成都,参加全运会。飞机上乔晚晚的脸黑得像锅底,周身一米环绕着“不要和我说话”的气息。她毕竟是一姐,也没人敢触她霉头。
    反正大家相安无事地到了成都。
    其实并非所有的网球项目都在成都举办。此前一个月已经结束了团体赛的争夺,T市拿到了一块团体金牌,算是开门红吧。当然,团体金牌的分量远不够满足老牌强队的胃口。
    陆笙这次入围了两项比赛,一个是女单,一个是混双。她的重心在混双上,女单只是陪跑打酱油,积累点大赛经验。抽签前,陆笙看了一眼种子选手的排位。一号种子选手是乔晚晚,这个不稀奇,不过二号种子竟然是浙江队的骆灵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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