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看惯了龚忱与家翁龚肃羽这样的俊秀绝伦的人物,曲鹞还是和小皇后龚纾一样被温湛惊艳,但她心系“脑袋可能已经被开瓢”的丈夫,没心思管人家好不好看,向他行了礼后叁言两语说明了来意。
    “……丈夫在外遇险,我虽是内宅妇人,却不能坐视不理,夜间冒昧造访贵府,实是情非得已,求温大人念在同僚之宜施以援手,救救外子。”
    起先温湛十分意外别人家的女眷晚上来找他,听了事由立时了然,他看这位龚少奶奶长得娇甜稚气,一张漂亮的小圆脸酽白如雪,说话奶声奶气,人也软糯可爱,年纪应该还很小,加之她神色惶急哀切,愈发显得楚楚可怜,便耐着性子解释安抚。
    “少夫人先别急,此刻宫门城门都关了,照理调兵需得明日面圣请旨。这样吧,我先写急报交于内阁值房,让司礼监尽快递给皇上,若今晚能让圣上看到,他必会立时下令调派京营禁卫去房山救援。请少夫人稍安勿躁,暂且回家等候消息,朝廷有了动作我即刻差人去府上禀报。”
    “温大人……”小曲鹞快急哭了,“等到明天哪里还来得及,尸体都未必找得到了,我不回家,我要出城,求求您,现在带我出城行吗?”
    “啊?少夫人要此刻出城?这怎么行?不行不行。”
    温湛无奈苦笑,怎么可能带她去?那边山里正在干仗,盗匪横行,她一个女的,还是国舅爷的老婆首辅家的儿媳,带出去出了事怎么办?何况男女大防,他既不该与一名已婚妇人单独出行,更不可能夜里前呼后拥地领一群丫鬟仆妇出城。
    “家仆回来说了,房山官兵人少,打不过那些强盗的,我去得早说不定还能见上外子最后一面,若实在赶不及,好歹……好歹也可以给他收个尸……”
    她说着,泪水涟涟地跪了下来,对心软的温湛耍无赖,仰着小脸哭求他。不曾想却堪堪戳中了温湛的软肋——妻子意外小产时,他人在堤岸,没来得及赶回家见她最后一面。
    世事难测,稍不留神就落得个天人永隔,悔恨终身。
    他扶起嘤嘤垂泪的曲鹞,她为了心爱之人,不顾礼教抛头露面来找他求助,又不惜以身犯险要连夜赶去刁民暴乱之地,瞧着幼稚冒失,却是奋不顾身情深义重,可敬可叹。
    温湛向来大胆,行事洒脱不羁,当即应道:“既然事出紧急,那……不知少夫人会不会骑马?”
    “会!我八岁就会骑马了!”
    二人一拍即合,温湛写了急函让随从递交内阁值房,然后领着换了男装假扮小厮的曲鹞,去找城防九门提督管事太监求个通融。他们没有公文,违禁出城,自然不好带上许多仆人,温湛也不想让旁人知道曲鹞的身份,无端生出闲言碎语,只说房山出了事,他着急去看。
    这位是当朝第一宠臣,即便没有批文,太监也不会为难阻拦,陪着笑脸让人打开城门把这主仆两放了出去。
    一路策马狂奔,冷风吹得脸都僵了,多管闲事的温湛将小曲鹞带到了水洞山外,远远望见谷中一处点着许多火把,在黑夜中焮天铄地。
    “想必便是那处。”温湛遥指火光聚集之地。
    曲鹞点点头,毅然决然地说:“嗯,多谢温大人将我带至此地,不敢劳您再深入险境,我认得地方,自己去找他便是。”
    “那怎么行?!少夫人是女子,被匪徒抓到了必然生不如死。你乖乖找个地方躲好,我去把龚忱救出来,再带他去见你。”
    “我也要去。”
    “不行!”
    “要是你也死了怎么办嘛。”
    “……”
    温湛气极,龚忱这老婆怎么这么任性,一点不听话,现在湿手沾面粉,甩也甩不掉,他只能尽量柔声细语地哄她。
    “我以前当过兵打过仗,小小强盗奈何不了我,不会死的。你听话,乖一点好不好?我去得快说不定还能救人,去得晚只能抢尸了。若我真的死了,你就更不能去了呀,老实躲着等朝廷派兵过来镇压了盗匪才可以出来知道吗?还是说你想去给盗匪流寇当压寨夫人?”
    为什么个个都把她当孩子哄?!
    曲鹞咬了咬下唇,垂眸倔强道:“他们要是抓住我,我横竖了断了自己,绝不让旁人玷污了去。龚忱是我丈夫,我自当与他同生共死,再危险也好,我去找他是应该的。可温大人是外人,您帮我到这里已经仁至义尽,我哪里好再多连累您赌命犯险,您才应该留在这儿等救兵。”
    “……”
    明明很离谱,但又好像有些道理,温湛一时竟无法说服曲鹞,两人僵持不下,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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