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胡思乱想,沈长洲也在继续道:“后来是我在除夕那夜,撞见了三弟与她私会。”
    “三弟那人榆木脑袋,平日在学堂都会被人欺负,我怕他被骗,好心提醒他。不想他却央求我别告诉别人,还说赵温窈答应了他,只要今年他科考中举便嫁给他。”
    “我想着她若能安分地嫁给三弟,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便答应为他们保守秘密,没成想后面就出了她与凌维舟的事。”
    沈婳是在去围场的路上,发觉赵温窈与沈长儒不对劲,没想到两人竟是在除夕就搅和在了一起。
    听闻赵温窈昏迷不醒,也是她这三堂兄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怕就怕他如梦中那些痴迷表妹的人一般,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那三哥哥他这会应当醒悟了吧?”
    “我劝也劝过了,他若还是执迷不悟,那也没有办法了。”
    沈婳轻叹了声,虽然她平素与三堂兄关系一般,却也不愿看着他一错再错。
    两兄妹边走边聊,很快便到了山脚。
    “总之,姓凌的没一个好东西,往后瞧见都躲远些。”沈长洲刚下完结论,沈婳就远远瞧见了一匹赤红色的烈驹自山路奔驰而来。
    它在阳光下好似熊熊的火焰,稳稳停在了别院门外,马背上端坐着一高大的身影,身姿挺拔,单手握着缰绳,即便隔得这般远,她也能感受到他锐利的目光。
    沈婳的心顿时一阵乱跳,她猛地停下脚步,挡在了沈长洲的面前。
    “大哥哥,你送我到这里就好了,我可以自己回去了。”
    沈长洲还在感慨沈长儒的事,莫名其妙就被自家妹妹往上推,他不解地挥动着手臂,“你好歹让我进屋喝口水啊,这么急做什么啊?”
    “水有什么好喝的,你这会坐下歇息了,等会就更不想站起来了,你刚打了人,若是再回去晚了,小心大师父又罚你上山挑水。”
    原来是担心他挨罚啊,沈长洲摸了摸鼻子,想到连日的挑水也有些手软。
    “那我在这看着你进屋总行吧。”
    “不行不行,一会你瞧见阿姊又要与她闹别扭,我在这看着你上山。”
    沈长洲一想到程关月就有些头疼,讷讷地哦了声,还真的垂着头往山上去,等走了一小段路,才后知后觉哪里不对劲。
    呦呦是不是有事瞒着他?
    -
    沈婳确认沈长洲已经走远连背影都瞧不见了,才提着裙摆,飞快地朝着山下跑去。
    而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正端坐在马上,见她小跑着过来,一直冷着的脸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
    等她到近前,也没多说什么,只朝她伸出手去,那只细嫩白皙的手掌毫不迟疑地放进了他的掌中。
    凌越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一手托住她的背脊,眨眼间她便稳稳地坐在了他的身前。
    他的双臂坚实有力,牢牢地圈在她的两侧,她单薄的背脊紧密地贴着他的胸膛,能听到他蓬勃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仿若撞击在她心上。
    “带你跑一圈?”
    不知是不是怕她听不清,他几乎算凑在她的耳边,湿热的呼吸混着春日的草木香,挠得她耳朵尖发痒。
    能骑马还能与他一起,哪有不答应的理由,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才想起这个姿势他看不见,又脆脆地答了声:“好。”
    话了,还轻轻地补了一句:“也可以不止一圈的。”
    凌越没有说话,只拉紧缰绳轻夹马腹,九婴便朝着山下奔驰而去。
    这不是两人头次同骑,可上回是为了逃命,更多的是紧张刺激,且那次身边都是人,他们也还是王爷与臣女的身份。
    发乎情止乎礼,唯有暗潮涌动。
    此刻却都不同了,不必顾忌旁人,肆无忌惮地挨着。
    山下是成片的农田,不算宽敞的小路两侧长满了茂盛的草木,零星点缀着叫不出名的野花,一眼望去心情也变得清新舒畅起来。
    九婴跑得不算快,春风拂面,撩拨着她散落的长发与凌越的发梢勾缠在一块,浅绿的青草没过马蹄,带起飞溅的草屑。
    “我方才瞧见凌维舟了。”
    这是这段日子里,她养成的习惯,她知道凌越有派人暗中保护她,即便她不说也会有人告诉他,她每日做了什么。
    既是如此,那为何不由她主动分享,也能让他有种参与她生活的感觉。
    至于她这个曾经的未婚夫,往日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及,沈婳猜不出他是否会介意,今日他既然来了,与其别人告诉他,还不如她敞开说个清楚。
    “他倒是记吃不记打。”
    沈婳知道他向来不喜欢凌维舟,听他如此讥讽的语气毫不意外,她捏紧了缰绳,双眼飘忽地看着路旁往后倒退的草木,抿了抿唇道:“他说他来赔罪的……”
    眼前是个分岔路,往左是一条没什么人行的小径,杂草几乎吞没路面,往右则是通往京城的官道。
    九婴的马蹄都已偏向右面,但还未踏出就见凌越攥紧了缰绳,马头一转朝着那小径飞驰而去。
    马儿突然狂奔起来,沈婳一时没适应,微张着嘴不仅吃了一嘴的风,还没坐稳后仰着砸进了他的怀里。
    凌越一言不发,她自觉说错了话,乖乖地闭上了嘴,感受着风在耳畔疾驰的呼啸。
    沈婳有些后悔又有些委屈,这事本就是横在两人之间的刺,她今日可以不说,可全京城人人都知道她与凌维舟订过亲。不是不提就能当做不存在的,他若是不高兴,也该说出来,而不是这般冷着她。
    叶片吹落在她的眼皮上,沈婳感觉到微微酸胀的涩意,攥着缰绳的手指一点点抽紧,闭着眼不敢让自己漏出半点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九婴缓缓地停了下来,她听见耳畔传来潺潺的流水声,颤动地睁开了眼睫,就见荒草过去前方竟豁然开明。
    从山上流下的山泉汇成了条浅浅的小溪,浅草地里开着无数说不出名的野花,甚至还有几只野兔和小鹿在溪边嬉戏着,是她从未见过的好春光。
    在她发愣的短短片刻,凌越已经利落地翻身下了马,朝她伸出了双臂。
    他比普通男子都要高大,平日都是沈婳仰望他,极少有这般居高临下看他的机会,他那浅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竟有种他为她所臣服的错觉。
    她的心猛然漏跳了半拍,那股满胀的酸涩,顷刻间散去,几乎没有犹豫地将手递了过去。
    不想凌越长臂一伸,手掌裹着她的腰间,打横轻轻一揽就将她腾空抱了下来。
    沈婳低低地惊呼出声,双手在空中挥舞了下,而后无措地圈住了他的脖颈,待在地上站稳,才算有了些许踏实感。
    不等她好奇地四下张望,凌越的手已经很自然地滑下,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掌,一路牵着她到了溪边。
    这儿的小动物居然不怕人,好似对他们的闯入习以为常,依旧怡然自得地嬉戏。
    “喜欢吗?”
    沈婳讷讷地点了下头,欣喜地仰头看他:“喜欢,您是怎么发现的这儿?”
    他扬了扬嘴角,淡声到:“偶然。”
    “我可以去摸摸那只小鹿吗?”
    凌越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她便欢喜不已地松开手,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小鹿像是有灵性一般,敏锐地抬头,歪着脑袋看了她一眼。
    似乎是没有感觉到危险,很快又低下头继续喝水,沈婳家里养了好几只小鹿,知道如何放松它们的戒备,她缓慢地靠过去,等了几息手掌才落在它的脑袋上。
    “阿越,它好可爱啊一点都不怕生,你也来摸摸它。”
    凌越对小动物倒是比对人温和,但他身上有股浓郁的戾气,他一靠近,方才还很乖顺的小鹿,便莫名地焦躁起来。
    一双乌黑的鹿眼盯着他看了两眼,一甩鹿角,飞快地跳开了,还溅了他们满身的水珠。
    沈婳的笑不免有些僵住,无辜地眨了眨眼,她怎么知道这小鹿见着凌越就被吓跑了,正想安慰他几句。
    不料凌越却抬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无妨,这还有一只。”
    沈婳微微一愣,才明白他的意思,脸止不住地红了红,是啊,她也是小鹿,只属于他的小鹿。
    她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地勾住了他的手指,再往上生疏地握住,十指相扣:“看,抓住了,这只小鹿跑不掉了。”
    凌越的目光黯了黯,是他先提的话茬,没想到小姑娘的反应会如此可爱,尤其是那双水亮亮的鹿眼紧盯着他,叫他毫无招架之力。
    “等一下,阿越你往下低一点。”
    他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还是顺从地往下低了低,不等开口,就感觉到一双柔软光洁的手臂缠上了他的脖颈。
    小姑娘踮着脚,努力地仰头将唇送了上来。
    这并不是两人头次如此亲密的触碰,却是她头次主动,亲吻的动作显得有些生疏笨拙,甚至没控制住力道磕到了他的唇齿。
    浅浅地啄了一下,就羞红着脸要往后退,可凌越根本没给她逃的机会。
    揽着她的腰,托着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起初只是试探,到后面就如食人的兽,仿若要将她整个吞下。
    她抓着他衣襟的手指,不住地收紧,眼角也被生生逼出了几滴泪珠。
    “阿越,生辰欢愉。”
    “甚是欢愉。”
    第49章
    凌越自认耐心与自制力异于常人,为了伏击敌人,他能半日一动不动,只为等对方露出破绽,再将其一击命中。
    他想慢一点,莫要吓着她,可小姑娘青涩笨拙的吻,以及那双澄澈映着他模样的眼睛,瞬间让他引以为傲的冷静与自制力化为乌有。
    他的手掌扶着她的纤腰,一寸寸地往怀中带,即便已经贴得密不透风,仍觉不够。
    直到此刻,他方能理解,那些沉溺情爱的帝王,原是情不自禁。
    沈婳倒不是一时冲动,自那次生病后,凌越便尤为克制,不曾对她再做过亲密的事。
    明明每回情到浓时,她都害羞地做好了准备,结果他却冷静地抽身离开,丝毫没有留恋,叫她辗转难安,心里也有了个小疙瘩。
    犹记得某日夜里,他回来的特别晚,她在窗边的榻上看话本,忍不住闭眼睡了过去,他无声地翻进屋内,打横将她抱起送回床上。
    但她睡得浅,他刚抱着走了两步,便幽幽转醒,一睁开眼就瞧见心心念念的人,那心情自是无以言表的欢喜。
    她垂在身前的双臂软绵绵地攀上他的脖颈,一路被他抱进了里屋的床上。
    许是刚眯了会,困意还在翻涌,这会懒洋洋得尤为黏人,他将她放下就打算要走,却被她懒懒得勾住了手腕。
    “你去哪儿?”
    “你该歇息了。”
    “可我还不想睡,你不要走嘛。”
    她的嗓音带了些困倦的沙哑,像是在无形的撒娇,让凌越往外迈的步子明显地顿了顿,僵了几息,绷着脸又坐了回来。
    沈婳侧躺着,正要欢喜地与他说话,就见他坐在离床榻一寸远的锦凳上,背脊绷直双手不自然地搭在膝上,屋内有些许昏暗,让他凌厉的五官多了几分神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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