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在外都不叫她杜掌柜了,而是叫裴举人他娘。
    瞅瞅这举人他娘,听得就是比什么杜掌柜、秀才他娘好听。
    “去京城科考就好好科考,可别去干那些不三不四的事啊,”杜月蓉再三叮嘱,“楼里的那些姑娘、哥儿都不干净,你要是实在想得紧,就赶紧给我正正经经地找个媳妇出来。”
    作为过来的人的杜月蓉可是知道,男人都是经不起诱惑的,他们这个小县城,现在还没有开放那些不三不四的这个楼那个楼,可京城是什么地方。
    寸土寸金,繁华都不能再繁华的地方,那地方肯定有很多这个诱惑那个诱惑的,她儿子现在还是个愣头青,肯定遭不住,当娘的难免为他操心。
    “娘、你别说了,”裴望舒被他娘说得面红耳赤,“哪有当娘的给儿子说这些的?”
    “我不说,你不懂。”杜月蓉不以为意,“你都二十了,让你找媳妇你也不找,知道你现在看不上县城里的姑娘了,可外头的姑娘,娘也不认识是不是,你去了外头,万一被人勾勾手指就给勾走了,娘就你这一个儿子啊,上哪儿去找人?”
    杜月蓉看得很清楚,她儿子不缺钱,那些金钱诱惑不到他,唯一能诱惑的他,只有美色了。
    “要想勾我,也得我看得上才行。”裴望舒揉了揉通红的耳朵,他觉得他这辈子可能找不到中意的媳妇了。
    “要求也别太高,”杜月蓉觉得他儿子指定是有点什么毛病,“能凑合过日子就行了,我跟你爹当年连面都没见过,还不是一块过了下来。”
    “现在谁成亲不见面啊!”说亲都要让双方见上一面再说呢,反正裴望舒不相信这世上有那连面都没见过,就肯私定终身的傻瓜蛋,“反正我不管,我一定要找一个我喜欢的才成亲。”
    杜月蓉疑惑了:“你喜欢什么样的?”
    “不知道。”裴望舒摇头,“要好看,能保护我,宠我,疼我那样的吧。”
    他就很喜欢,陈烈酒对许怀谦的那个劲,他就想找这样的。
    杜月蓉直接翻了个白眼:“你那不是找媳妇,你这是找娘呢!”天底下哪有能保护男子的女子、哥儿?
    章秉文家里也同样在依依不舍,章既明章夫子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就是他教出了两个最风光的徒弟。
    一个是考上解元的徒弟。
    一个就是十七就考上举人的孙儿。
    “小文,好好跟着你师兄!”章夫子这辈子除了年幼的时候去过永安府,再远的一点的地方就没去了,他年纪大了,也不能跟着孙子上京,只能把他托付给许怀谦,“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不要不好意思,直接找你师兄,祖父我算是看出来,我这个病恹恹的徒弟,定是人中龙凤,你跟着他不会吃亏的,”
    “爹,你是不是把我忘了。”章秉文他爹章砚良听到章夫子把他儿子安排给一个病秧子徒弟,都不安排给他,提醒道。
    “哦,”他这一出声,章夫子才想起,他还有个儿子,“你好好把怀谦跟小文送到京城就行了。”
    这次许怀谦他们去京城包的章砚良的船,按理说章砚良是长辈,又是章秉文的父亲,让章秉文托给他才是,可早就对章砚良失望了的章既明对他已经没什么要求。
    “爹——”章砚良幽怨地看着章既明,“就算我没有科举给你涨脸,我好歹生了小文。”以前那些破烂事,就过去了呗。
    “嗯,对,”他不说章既明都忘了,是他给他生了个这么优秀的孙子,“那你路上注意点,别让小文和怀谦他们晕船,耽误了会试了。”
    “对对对,那个药,得备点药在船上。”章夫子拍了拍脑袋,后知后觉地说道,“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好随时解决。”
    “祖父,有!”章秉文看了眼备受打击的父亲,憋住笑,朝章既明说道,“我有个同窗是学医的,这次他家有孕的夫郎也要跟着我们一块上京,船上备着许多药呢。”
    “那就好,那就好。”章夫子放心了,看了眼现在比他还高的章秉文,像是想到了什么问了一声,“小文,我们是不是该给你说亲了?”
    章秉文一脸懵懂:“……啊?”
    “你师兄十七就成婚了,”章夫子想到许怀谦,“你若是有喜欢的,祖父可以去给你下聘。”
    章秉文摇摇头:“现在还没有,等我考中进士再说吧。”
    “也好。”章夫子颔首,“等你考上进士,十七岁的进士,没准京城想嫁你的姑娘数不胜数。”
    章秉文对此毫无感觉,他感觉他还没长大,怎么就到了要成婚的年纪?
    几家都在说亲事,只有段祐言家不用说。
    段父段母得知盛云锦也要去京城,怕路上盛云锦出个什么意外,那家里的药材跟不要钱似的往盛家搬。
    “爹,够了。”盛云锦看着段父段母给他搬过来的药材,一阵头疼,“这么多,我也带不上船。”
    “那我再好好拣拣。”段父看盛云锦头疼的模样,想了想,蹲下身去要精简。
    “不用,都带上吧。”段祐言打断了他,“我们的船舱放不下,我再跟许怀谦说说,看看他哪里能不能挤一下。”
    盛云锦特别不好意思,他就怀个孕,好像所有人都在为他让道:“这样太麻烦别人了吧。”
    “没事儿,”段祐言摇摇头,“这里面还有不少他要吃的药材,大家一块挤挤就能放下了。”
    陈烈酒上京前,特意来了他家一趟,在他家一次性订了可多药材了,全都是给他小相公备着的。
    就怕他家小相公路上不舒服,还嘱咐段祐言天天去给他把把脉,一旦有个什么也能及时发现。
    段祐言想到陈烈酒对许怀谦那宝贵的样子,摇摇头,还真是好金贵的小相公。
    不过,许怀谦也值得。
    “唉,”段父见不用精简,满意了,段祐言这要上京去科考,他们这些家里人又帮不上什么忙,唯一能帮上的也就这些药材了,“路上好好照顾小锦,别让他有个什么闪失,这有身子的,不比其他。”
    “知道了。”段祐言颔首,“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等段父交代完段祐言,盛县令也出来说话:“去到京城也别紧张,盛家的那些人要看你,就让他们看去,你现在是举人了,不会给小锦丢面子的。”
    这就是为什么,盛云锦怀着孕,盛县令都要让盛云锦陪着段祐言上京的原因。
    因为盛家自从知道他家小锦招了段祐言这个赘婿就好奇得不得了,这次段祐言进京去科考,也是时候让盛云锦带着他去盛家亮亮相了。
    盛父年轻的时候也算是家族里重点培养的存在,只不过他后来娶了夫人生了盛云锦这唯一的一个哥儿伤了身体,又死活不肯纳妾,家族就慢慢边缘化了他。
    没办法,哥儿没有男子值钱。
    但是,他家哥儿是招赘的,招的赘婿还挺有才能,若是段祐言能够去盛家争盛家的那些资源,为何不去挣?
    段祐言颔首的同时,心里也不免有点紧张,他不怕盛家的那些亲戚。
    他有点怕盛云锦的那些手帕之交,听说他们嫁的都是京里有权有势的人家?
    他一个举人,还是个一心要学医的举人,会不会得到盛云锦的朋友们的认可?
    不管如何,正月一过,五位举人齐聚桃源县,一同登上了去京城赶考的船。
    他们在江上行船的时候,京里也有一群人在等他们。
    首先就是,翰林院七品编修宋云帆宋大人的后宅,有一个长相颇为脱俗的女子,正拿着自己的定情玉佩给她的一众姐妹观看。
    “什么啊,就一块百十两银子的玉佩,一点都不珍贵,这样的男人真的可靠吗?”
    她的几位姐妹看过她的定情玉佩后,都纷纷表示不理解,这也太便宜,他们都怀疑他根本没有用心。
    “他家境不好,这已经是他能买到最贵的了。”宋微澜不在意,“而且他知道我叫微澜,你们看这个玉佩都是水浪的形状,已经很用心了。”
    但她的姐妹还是不认同:“你这样也太草率了,家境不好,你嫁给他以后岂不是要过苦日子?”
    “就是啊,微澜姐,你爹现在形势这么好,以你的才貌,别说是五六品官宦人家,三四品官员家你随便挑都行,怎么就偏偏挑了个这么不起眼的举子?”
    宋微澜笑笑:“他文采好。”
    “文采好也不能当饭吃吧。”
    “而且你连他的相貌都未曾见过就定婚了,要是他长得又老又丑怎么办?”
    一众官宦小姐都不知道宋微澜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只是在书房看到过他爹收藏的一篇文章,就敢顺着文章的地址,去信与人交谈,甚至还私订了终生。
    关键是,宋大人知道后居然不仅没有拒绝,还帮他们定了亲,这简直太离谱了!
    “不会的。”宋微澜摇摇头,“我看过他的更帖,才二十三岁很年轻的,至多长的可能有那么一点其貌不扬,不至于很老。”
    “可要是歪嘴、大饼脸,还满脸长满麻子的那种,你怎么办?”
    其他的就不说了,穷点苦点都能过,这要是实在是太丑了,怎么过啊。
    “那我也认了。”宋微澜垂眸,跟这些官家小姐不同,她不爱衣裳首饰,就爱看赋,可她看了这么多年的赋,就没有让她有一份心动的。
    孟方荀的赋是唯一能触动她的,她当时就想尝试联系一下,看看他的其他赋是不是也能触动自己,没想到一来二去,他们交往甚多,不知不觉,两个人都拔不出来了。
    幸好爹爹知道后也没有阻拦,不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过,这是她自己选的路,不管她的未婚夫如何,只要他这份才情不假,她就都认!
    其次就是陈烈酒了,他原本是上京城来给许怀谦买宅子的,顺便来做点买卖,可是他没有想到,他一不小心整了个大活,他家小相公要是再不上京。
    他好像可以不用科考,这辈子就能荣华富贵了。
    第49章 把酒话桑麻49
    陈烈酒带着钱一抵达京城, 就去牙行找人看了房子。
    京城不愧是缙朝的首都,那琼楼玉宇、飞檐画角的阁楼看得陈烈酒目不暇接。
    先前他去苏州府时,苏州府的画阁朱楼也很别具一格, 可那重楼飞阁间总是隐藏着一些红粉青楼, 脂粉气息太浓, 总让他不喜欢。
    来到这泱泱大风、蔚然大观的京城,走到这八街九陌, 填街塞巷,唐哉皇哉的宅院街道上,陈烈酒感觉对味了。
    这才是他家小相公应来该待的地方。
    不论是文人墨客繁多的苏州府还是宁静安谧的杏花村, 许怀谦待在那里都有一股格格不入的味道。
    只有京城这种繁荣富强民安物阜的地方才适合他, 好似他生来就该属于这种地方一样。
    陈烈酒也不太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但他找到适合他家小相公待的地方了, 心里特别开心。
    唯一不开心的就是,宅子太贵了。
    至少他给他家小相公看中的几处宅子都很贵。
    他身上揣着八千两银票,普通的地方他压根就没考虑, 挑得都是那种占地面积宽广,雕梁画栋的深宅大院,本以为怎么着都够了。
    结果一问价格, 起步都要上万两。
    陈烈酒:“……”这住的是金子吗?
    买不起好宅子的陈烈酒最后没得办法只得把目光放在次一点的宅院上,可这些宅院又太普通了, 而且周围住的人也太鱼龙混杂了,不适合他家小相公。
    不像他先前看的那些宅院,周围住的都是些钟鼎之家, 壁垒深严, 无论他家小相公以后当不当官,住在这样的地方, 也有利于他的身心。
    奈何他没钱,买不起地段好又漂亮的宅子。
    一连在京城里待了半月,京城里大大小小的牙行几乎都晓得他了。
    知道有个特立独行的哥儿手头紧凑,又非要买地段好的宅院,那手上有房源的房牙们就给陈烈酒介绍了一些年久失修的宅院。
    这类宅院地段倒也不差,就是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比如风水不好,住进去的官宦人家或者富裕人家,总是会莫名其妙的会被罢官贬谪或者倾家荡产之类的搁置了,无人购置。
    陈烈酒也不是傻子,他在京城是没有人脉,可他好歹也是昌南商会的会长,昌南虽然贫瘠偏远,但也不是没有在京城里做生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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