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阿秀很娇憨,四十岁了,还跟二十多的小姑娘一样,模样也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模样。
    这就是不成婚,一心只做自己喜欢的事业的好处,没有家庭的烦躁,也不用逼着自己长大,只管按照自己的心意活就是。
    “大人,喝茶。”把陈烈酒迎进家门,阿秀又沏来茶给陈烈酒喝。
    “不用这么忙乎,我就是来找你说些事,说完就走。”看得出来,阿秀这里也是不常来客人的,一个沏茶她都忙得手忙脚乱的。
    “我先前雇了个人,今儿下雨我想着怕是没什么人来,就让她回去照看家里了。”対于自己不会做家务这时,阿秀也是很抱歉,做她们这行的,手是非常重要的,一点都不能糙,她解释了一句,又向陈烈酒问道,“大人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陈烈酒赶紧将自己的契约拿了出来:“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去我们即将开办的学校当先生的。”
    “当先生?”阿秀愣了愣,她是当绣娘的,平日里也免不了会教些徒弟,但她的那些徒弟能做到与她一样终身不嫁的还是少数,大多数的徒弟就学个基础,达到可以接绣品挣钱的时候,就不学了。
    一些大户人家虽然也会请教绣娘去教她们的子女学习绣艺,但一听她是个终生不嫁的,都不愿意了,怕她把她们的子女都带成这样。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请她上门当先生的。
    她忐忑地向陈烈酒问道:“是教大人家中的子女吗?”
    “不是。”陈烈酒否认了,把他们商部要开办的技术学校的事说了说。
    “请我去学堂当夫子?”阿秀更吃惊了,她连连摆手,“我不行的吧,我这样终生未嫁的女子不好去学堂教学子的吧。”
    “阿秀姐,终身未嫁是个人的选择,不是病不会传染。”阿秀只比陈烈酒大七八岁岁,陈烈酒也不好意思叫她婶子之类的,尊称她一声姐。
    他不觉得终生未嫁是什么难堪的,难以启齿的,相反他还很欣赏这样的人。
    他也是,如果不是遇到他家阿谦,如何不是身上有个要人命的潮热在,他也会跟阿秀有一样的选择。
    嫁人,哪有自己逍遥自在的好。
    但他家阿谦很好,给了他大展拳脚的空间,也给了他足够的尊重,他愿意嫁给他,愿意给他生孩子。
    “你去学校任职,非但不耽误你自己做绣品,但能多拿一份学校的薪水,另外,只要你和我们学校签订了终身合同,我们还会给你养老。”
    阿秀惊讶了一声:“养老?”
    “嗯。”陈烈酒把许怀谦说的那个养老的事,给阿秀提了提。
    “竟然这么好?”阿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五十岁退休之后,就能领学校给他们的养老金。
    这就相当于,她不绣绣品了,她也能有钱拿。
    要知道,刺绣这门手艺就是靠眼睛和手吃饭的,一旦眼睛和手不行了,就吃不了这么门手艺的饭了,她不嫁人就是把这个吃饭的寿命延长。
    希望自己能够在有生之年,挣够养老的钱,这样她万一不能够挣钱的时候,也能够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保障。
    而现在陈烈酒给她送来了一份保障,让她不用靠着绣品也能够有一份收益,付出的只是每天去学堂教教其他人刺绣而已。
    天下竟然还有这种掉馅饼的好事?
    陈烈酒也不忽悠人,将这个技术学校的种种都跟她讲清楚:“我们付出这么多,作为先生你的,我们也希望你能够尽职尽责地做好自己的传授人本领的责任,若是有学子达到了要学你看家本领的时候,希望你也能毫无保留地传授与她。”
    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
    陈烈酒也不觉得所有学本领的人,都会学到师傅那一层去,当然有这种人才,他还是乐意培养的。
    “这个自然。”阿秀也清楚这点,人家付出了这么多,若只是敷衍两下,她也不会乐意的。
    两人又推敲了许多细节,直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停了,陈烈酒这才拿着伞,起身告辞了。
    小巷没有秘密,阿秀家来了一个大人物,在陈烈酒与阿秀商谈的这段时间内,就传遍了小巷。
    陈烈酒一走,他们就围了上来问阿秀:“阿秀,阿秀,刚刚来找你的,是什么人啊?”
    “商部掌侍的陈烈酒陈大人。”阿秀也没有隐瞒,跟邻居们说了,“他来请我去学堂教人刺绣的。”
    “哎呀,学堂啊?”有人惊呼出声,“那岂不是要把你看家本领都给学了去,你没答应吧?”
    这手艺人最讲究传承了,传一两个人还行,但传多了就不值钱了。
    阿秀不傻,她不觉得自己的手艺有什么好怕被人学去的,她摇头:“我答应了。”
    “你糊涂啊,阿秀,你现在的手艺能值一千两,你多教两人就值一百两了,你让别人学了去,你以后老了,大街小巷都是如你一般的绣品,你怎么养老?”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阿秀也是淡定地回复:“陈大人说了,学校给我养老呢,我不干了,我还可以推荐一个人顶我的岗位。”
    说着阿秀把学校不仅给养老金还给丧葬钱的事给说了。
    听着巷子里的邻居一惊一乍的:“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
    “他这是忽悠你呢,忽悠你把手艺都抖了出来,以后的事谁说得清楚!”
    毕竟,要五十岁才能退休领退休金呢,以阿秀现在的年纪,还有十年可以等。
    十年,鬼知道十年之内会发生什么情况。
    “陈大人的夫君,许怀谦,也就是那个差一点就当了最年轻的阁老的许大人,他也去学校任职。”阿秀淡定地听他们左一句右一句地说学校的不好,再冷静地把学校的利出都说了出来,“还有陈大人的妹妹以及陈大人的弟媳都会去。”
    “这要是他们忽悠我的,又何必拉自己家的下人下水?”
    一瞬间邻居们没话讲了,连陈大人的夫君和家人都会去,跟他们那些大人物的本领比起来,他们这些小人物的本领又算得了什么?
    有人小心翼翼地试探:“这是真的啊?”
    “千真万确!”阿秀颔首,“陈大人把他家人的契约都给我看了。”
    “我的乖乖耶!”有人当场捂住心脏道,“给薪酬还给养老还给丧葬费,这就相当于进了学校,后半生都衣食无忧了!”
    “可不是,我们这些做小买卖的都不敢保证自己的买卖能够终生干下去,但这只要一进学校,就相当于,这辈子都可以无忧无虑了。”
    有人嚷道:“这比当官还要好呢,当官还要提心吊胆不被摆免,去学校当先生,只管把学生教好就行了!”
    “阿秀,你看我老钱这包包子的手艺,可以到那个手艺学校当先生吗?我包的包子可好吃了!”
    “还有我,我打铁的手艺也好,做出来的菜刀,街坊邻居都说好。”
    “还有我,还有我,我纳鞋垫的手艺也好——”
    阿秀的几句话让巷子里的人全都沸腾了,他们一个个地诉说着自己的手艺,恨不得陈烈酒也找上他们,把他们请进学校里任职,这辈子就能高枕无忧了。
    这样的好事情当然瞒不住其他巷子的人,人们走亲戚串门子,难免会把这事拿出来说道说道。
    没过几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商部要办一个技术学校在找会手艺的先生,只要进了技术学校当先生,不仅不用担心自己的手艺被人学了去会没有饭吃,还可以在自己退休的时候,推荐一个人进学校任职一个一样福利待遇的岗位。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京郊城外有个小村子,村子里住着一个蔑匠老头,他编织的箩筐放上水,鱼儿都能在里面游。
    但他的儿女都挺不孝的,学会了他的手艺自己挣钱后,一个也不想管他了,老头现在就每日编织些竹制品到京城的街道上贩卖为生。
    因为有他的子女跟他抢生意,就算他的手艺再好,也只能够勉强糊口而已,想要吃好是不太可能了。
    陈烈酒了解道,他的子女之所以不孝顺他,是觉得他年轻的卖编织挣了钱,却在他们一个个成家的时候,他没有拿出来帮扶,所以才不想养他。
    但老头一个人,靠着卖竹编品,上要侍奉自己的父母,下要养好几个子女,能把手艺传承给他们让他们自己能够养活一家人,已经是他能尽的最大的能力了。
    但一心觉得自家父亲发了大财不给他们的子女们根本听不进去,每一个都不想养他。
    陈烈酒看他的编织手艺实在是好,就把老头请来了学校教篾匠手艺。
    老头孤身一身,听陈烈酒这样一讲,想也不想地答应了。
    起初他的儿子们听到他要把手艺教给别人还闹了一场,觉得这老头挺能整事情,后来京城那边传来,这个学校福利待遇的事。
    子女们一个个纷纷变了嘴脸:“爹这手艺教的好!”
    从前一个也不想老头的子女,这会儿为了谁养老头给打了起来:“我是老大,爹就该我养老!”
    “我是老幺,别人家都是老幺养爹娘的,爹自然是归我养的。”
    “我是女儿怎么了,女儿不一样能给爹娘养老送终么?”
    但已经寒了心的篾匠老头谁都没有搭理,把门一关,任凭他们在外面吵架。
    五月,春天刚走,夏风吹来,不冷不热的日子里,许怀谦带着一大家子协同一众好友到自己的牧场里放风筝去了。
    陈烈酒给许怀谦买的这个牧场可大了,不仅有养马放马的地方,还有可以肆意骑马奔跑的草坪。
    来之前还请人专门清理过,这会儿牧场里可干净了,在里面打滚都可以。
    “哇!”小孩子是最喜欢一惊一乍的,他们下了马车,看到那被修剪得一望无际的草坪,立马惊讶出了声。
    “许叔叔,你的牧场好漂亮啊!”盛闻灿最大,这会儿他一看到牧场,就朝许怀谦夸了夸。
    “是吧。”许怀谦摸了摸他的脑袋,“这是阿酒叔叔送给许叔叔的,你要是喜欢,就从现在开始努力,争取以后也给自己买个牧场。”
    小孩子就是好忽悠,他没有问,为什么是阿酒叔叔送的,却要我自己挣,而是跟许怀谦点头道:“我会努力的!”
    说完就从马车上,把他自己的风筝番了下来,给许怀谦看:“许叔叔你看,这是我爹爹阿爹跟我一块做老虎风筝好看吗?”
    “好看!”许怀谦毫不犹豫地点头,看到他们做的,他都不太好意思把自己做的风筝拿出来了。
    “还有我,还有我!”孟清欢看盛闻灿炫耀,忙不迭地也跑去马车里把自己的风筝翻了出来,“许叔叔看我的看我的!”
    许怀谦看过去,嘴角的笑意更僵了,只见孟清欢拿来的是个非常漂亮的凤凰风筝。
    那上面的色彩点缀得非常好,相信放在天上,就像一只遨游天际的凤凰一样漂亮。
    “都是微澜陪着孩子做的。”看许怀谦僵住的笑容,知道许怀谦画艺不好的孟方荀,忙解释了一句,“我就陪着打个下手。”
    宋微澜再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就算再喜欢赋,小时候也是被逼着学过琴棋书画的。
    画一只凤凰対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阳阳弟弟,阿稚弟弟,糯糯弟弟,你们的风筝呢?”盛闻灿和孟清欢相互比较过凤凰后,看向他们身后的三个弟弟问道。
    “唔——”陈千帆小朋友有些难以启齿。
    “马车里!”阿稚小朋友指了指马车,表示在马车里。
    “嗯……”爱漂亮的糯糯小朋友直接把头低了下去,爹爹做的好丑!
    “拿拿——”是皇太孙的阿稚小朋友完全没有理解到周围两个小朋友的烦恼,直接指挥着他的宫人给他拿风筝。
    宫人较忙就把风筝从马车里取了出来,挨个交到各自的小朋友手中。
    阳阳小朋友的是个圆圆的球。
    阿稚小朋友的是一个长条。
    糯糯小朋友就直接是一团五颜六色的东西。
    “嗯……”一直以来,都很羡慕三位小朋友能够有许怀谦这样的伯伯、老师,爹爹的盛闻灿和孟清欢两个小朋友,看着他们拿出来的东西,沉默了,实在是想夸都不知道怎么夸。
    孟清欢还抬起一双清澈的眼睛问许怀谦:“许叔叔,他们的都是什么呀?”
    做的居然连形状都没有被人看出来的许怀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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