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了个懒腰四处打量, 见自己起得已是不算早了。佟皇后的帐子里早有宫女嬷嬷们进出伺候了。而大公主的脑袋则从帐子门口探出来, 见淑岚也出来了, 高兴地直蹦:“淑岚姐姐!快过来!”
    淑岚走了过去,见章嬷嬷正拽着大公主,苦口婆心地劝:“大公主,好歹吃了早膳再出去玩!”
    大公主听了这话,嘟起了小嘴:“宣琬才不是出去玩呢, 宣琬是跟皇阿玛约好了,一早就去猎场骑马给皇阿玛看的!”
    佟皇后呢?她倒不着急, 只是在帐子里乐呵呵地看热闹。
    淑岚太理解小孩子到了新鲜的地方, 恨不得脸也不洗, 饭也不吃就跑出去玩的心情了。大公主近日得益于骑马锻炼身体,力气都大了不少,章嬷嬷险些抱不住她了。
    “若是不吃早膳没力气,宣琬骑马的时候从马上跌下来,那可就在你皇阿玛面前丢大人了啊。”淑岚走过去,故作苦恼地说。
    “……皇阿玛才不会嘲笑宣琬呢。”大公主还是不太乐意,但是挣扎的力度已经小了很多。
    “除了皇阿玛会看到,说不定还有大阿哥,其他嫔妃娘娘也在场,还有放马的阿敦侍卫们……”淑岚继续掰手指数道。
    大公主最是好面子的时候,听了这话,虽然还噘着嘴,但还是乖乖地听话回帐子里吃早膳了。
    既然是在南海子围猎,早膳便多了几分草原风味,除了咸奶茶,还有奶豆腐。
    淑岚头两口还有些吃不惯那冲鼻的膻味,章嬷嬷便给她倒了一碗奶茶,叫她泡着吃,果然好入口了不少,热乎乎的一碗喝下去,只觉浑身热乎乎的。
    自然,为了防止嫔妃们吃不惯这些,宫中常供的包子也是有的,淑岚一口咬下去,竟吃不出是什么肉,没有羊肉的膻味,也没有牛肉干柴,入口软滑,肉馅与肉丁掺在一块做成馅料,既锁住了肉汁,又有大块吃肉的爽感。
    “章嬷嬷,这是什么肉?”淑岚奇道。
    “这是鹿肉,恰好昨日军中猎了十数头鹿献上来,正好做馅给主子们尝尝鲜。”章嬷嬷回道。
    “淑岚姐姐快点吃吧,再过一会儿就到中午了,皇阿玛就没时间看宣琬骑马了。”宣琬心思全不在吃饭上头,风卷残云地吃完了自己的那份,眼巴巴地看着淑岚细细品味的样子,恨不得替淑岚吃饭。
    “宣琬昨日就念叨着,说最近进益了不少,要给你看呢,兴奋得半宿都没睡着觉。”佟皇后笑着说。
    淑岚为了不辜负大公主的期待,只好囫囵吃了两个包子,又一仰头喝了剩下的奶茶溜缝,转头十分鸡贼地吩咐青雀,将没吃完的鹿肉包子装在食盒里带去猎场,以便一边优哉游哉地看围猎,一边吃鹿肉包子。
    淑岚被大公主拉到围场,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待到了围场时,见玄烨到得更早,正骑着那匹墨麟纵马而行。那马似乎依然野性未驯,平日都圈在上驷院,一到了这广阔草场兴奋不已,撒了欢儿地狂奔,直到玄烨见到等在围场木桩旁的淑岚与大公主,猛地收缰令它慢下来,它才极不情愿地收了脚步,一边甩着黑得发亮的长鬃,一边打着响鼻以示不满。
    “给皇阿玛请安。”大公主看着那么一大片草场,只觉眼都直了,恨不得立刻就翻身上马尽情地骑上几圈。
    玄烨哪会看不出她的心思,挥手对一旁的阿敦侍卫招呼道:“把大公主的马牵过来。”
    大公主就等着这句话了,待阿敦侍卫牵来了马,套好了笼头马鞍,她便窜了过去,叫阿敦侍卫把她抱上马背。
    虽然大公主的控马技术进步飞快,坐骑又是性情平稳的牝马,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关系着畜生的事,谁也说不准。于是便让大公主在前面骑着马小跑,谙达则在不远不近处骈行。
    玄烨看着两马远去,脸上颇为欣慰,一脸“不愧是朕养出来的孩子”的骄傲模样。
    明明是人家大公主自己争气好不好。淑岚心想,瞟了瞟旁边,心说:真正是你养出来的孩子在这儿呢。
    不知何时,围场边已经聚拢了不少嫔妃,宜嫔郭络罗氏,贵人郭络罗氏,敬嫔章佳氏,三三两两地带着宫女来观望,还有像惠嫔那拉氏这样的,牵着阿哥出来的。
    惠嫔那拉氏牵着大阿哥胤禔往玄烨这边走,一转头见自家儿子捏着藏在袖子里的半截牛肉干往嘴里送,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一巴掌拍掉胤禔手中的零食,心中颇有些愤愤:“怎么又吃起来了?不是才吃过早饭?”
    大阿哥正是长身体,贪吃贪睡的时候,见零嘴被额娘打落,小脸立刻就耷拉下来了:“刚才才吃了几口,额娘就拉我出来,我还没吃饱呢……”
    “还不是因为你赖床不肯起!每日嬷嬷叫你起床都像要你的命似的!”惠嫔压低了声音,还是气哼哼的,“你皇阿玛在你这个岁数,每日卯时就自己起床读书,都不用嬷嬷催,读两个时辰才能用早膳,文章骑射无一不通,文武双修,方才八岁就继承大统……”
    “额娘,你日日都说这些,烦死了。”胤禔翻了个白眼,亲妈一日至少要说三次这套话,他都快背下来了。
    他早上一大早便以“看皇阿玛的英姿”为由被从被窝里拖出来,早膳又没吃饱,让他格外烦躁,不由自主地把平时压在心里不敢讲的话顺口嘟囔了出来:“皇阿玛八岁继承大统……我八岁又不继承大统……”
    “大阿哥慎言!”
    “嘘——”
    惠嫔和一旁的嬷嬷同时伸手将他的小嘴紧紧捂住。胤禔半张脸几乎都被捂住了,更加不满地扭了起来。
    惠嫔心有余悸地往皇上的方向看了一眼,还好相隔挺远,围场跑马声又嘈杂,想必皇上是听不到这几句嘟囔的。
    虽然说童言无忌,但是说些继承不继承大统的话,若是让人听去,终究落了话柄。
    这种话,关起门来说就好了嘛!
    惠嫔看着自己的好大儿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就心里发愁,今年都五岁了,怎么还说些不过脑子的话?
    小胤禔挥舞着小胳膊腿,唔唔地抗议着表示被禁言的不满,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额娘关起门来大讲特讲的事,一到了外面就不许讲了呢?皇阿玛不是跟额娘很好吗?为什么额娘又要瞒着皇阿玛?
    他五岁的脑容量不能支撑他思考那么多弯弯绕,以前还好些,近日额娘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跑去养心殿对皇阿玛说他该开蒙请先生了,皇阿玛本来还说,现在开蒙还略早了些,再等些时日也不迟。额娘便说什么“是大阿哥敬仰皇阿玛,想学皇阿玛早些开蒙读书,主动要求请师傅的”,天地良心,他胤禔何时说过这样的鬼话?
    从此他就过上了卯时被从被窝里拎起来的痛苦生活,每日天才刚蒙蒙亮就要起,一整日都昏昏沉沉的,脑子就更转不过来了。
    惠嫔看着自家儿子垂着脑袋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拍了拍他后背,又抬了抬他的下颌,低声道:“在宫里额娘是怎么教你的?直背挺胸,要有精气神,见你皇阿玛一副颓丧样,你皇阿玛就不会喜欢你了!”
    小胤禔只好被迫打直后背,任由惠嫔牵着胳膊往前走,可怜他上眼皮和下眼皮都快粘在一块儿了。
    另一边,大公主骑着白马绕圈回来,利落地勒缰在围栏边停下,几个阿敦侍卫忙过去牵马的牵马,抱公主的抱公主。
    “大公主的骑术真是进步飞快啊,能五六岁独自骑马的孩子,就算是从小在草原长起来的孩子里,奴才也没见过几个。大公主长于宫中,却能一点就透,实属不易。”谙达也翻身下马,一边对玄烨说着大公主的好话。
    玄烨自然觉得脸上无比增光,心中大悦,一挥手叫几个连月服侍大公主学骑马的谙达和阿敦侍卫都去领赏。
    惠嫔见皇上现在心情大好,连忙拉了一把迷迷糊糊的小胤禔,紧走了几步上前请安。
    “胤禔最近又长高了不少,也壮了不少。”玄烨在自家大儿子脑袋上胡噜了两下,心中甚是欣慰,感慨小孩子个子窜得就是快,又看看惠嫔,“你养得很好。”
    这倒是实话,胤禔是他第一个活下来的孩子,他倒是不作他想,只要养得像小牛犊子一样,健健康康地长大就是了。
    但是玄烨知道,他这么想,但胤禔的亲额娘惠嫔却不是这么想的。
    她现在脸上的笑容,玄烨觉得颇为熟悉。
    对,就是前几日她来养心殿磨自己寻一位好师傅给胤禔开蒙时,就是顶着这个笑容。
    今日又来了,玄烨便好整以暇地等着,听她又要替胤禔要些什么。
    果不其然,惠嫔把胤禔推在身前,笑靥如花地说:“前几日胤禔与嫔妾说,有一件要事,想求皇阿玛允准。”
    果然不出朕所料。
    玄烨在心中点点头,为自己的料事如神而感觉颇有些得意,便问道:“什么要事,说来朕听听。”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惩罚
    惠嫔见玄烨面色愉悦, 知道时机对了,便说道:“胤禔他对嫔妾说, 他敬仰皇阿玛自幼便苦学骑射, 也想学皇阿玛一样跟着谙达学骑射呢。”
    “胤禔,是这样吗?”玄烨听惠嫔说完,自然不会单纯到以为真的是胤禔少年早慧, 主动要求学这学那的。他看胤禔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忍不住想逗逗他。
    胤禔忽然被皇阿玛点名,又被额娘在暗中推了推肩膀, 这才大梦初醒般,胡乱点点头, “是、是的,皇阿玛!”
    惠嫔听见旁边围观的嫔妃们中响起低低的笑声, 心中翻了个白眼:笑吧, 笑吧,你们可没生出皇长子的命, 哪里好意思笑我的儿子?
    她身为胤禔的亲额娘, 曾经也企盼过这孩子是个早慧的天之骄子, 在抓周宴前甚至试图暗暗训练他抓起一样彰显他并非池中之物的物件来;也曾叫读书识字的嬷嬷教才会牙牙学语的胤禔背些词句以显天资。
    可惜,无论教什么,小胤禔好像都提不起兴趣来。
    他唯一的好处就是每日无忧无虑,吃得好,睡得香, 身体健壮得很,连头疼脑热都极少有。因此, 在他年小的时候, 在一干病秧子兄弟姐妹之间脱颖而出, 颇得皇上的垂怜,每日下朝后总要来她殿中与小胤禔玩乐一会儿才去批折子。
    但是,吃得饱,睡得香之类的,若是放在小孩子身上自然是讨人喜欢的优点,但若是胤禔再长大些呢?若是到了开蒙的年纪、学骑射的年纪,他要是还是只有这些“优点”,那可怎么办是好?
    看着儿子一日日长大却没什么新的长进,还是一副心大的样子,惠嫔便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而自从赫舍里皇后诞下胤礽,而胤礽又在襁褓中就册立为皇太子后,惠嫔更加睡不着觉了。
    胤禔不是嫡出,自己母家身份也远远不及赫舍里皇后,自家儿子唯一一个领先之处,就是比胤礽大上两岁。于是惠嫔便很快下定决心,她要让儿子笨鸟先飞,早开蒙两年,再怎么笨的鸟,也能压胤礽这小子一头吧?
    她甚至还有些更不可言说的想法:赫舍里皇后体弱产子,胤礽也并不如胤禔健壮,若是太子不中用了……那第一个顶上这个位置的,岂不就是皇长子了?
    她本来打的算盘是这样的,没想到最先飞的居然是大公主,她刚为胤禔把三字经背到第二行而感到欣慰,便听说大公主已经能将整本论语倒背如流了,还在众大臣面前展示了一番,让皇上颇有面子,乐了好几天。
    “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惠嫔日日拎着书一句句地教,只恨儿子教了下句忘上句,气得她心气浮动,每次都要吃些定心丸压压才能接着教。如今听闻大公主不必人催,自己主动求学,恨得惠嫔简直像把手里的书给撕了。
    对此额娘反应这么大,胤禔很是不解。
    “额娘整日想让儿子越过胤礽也就罢了,皇姐只是个公主,又是亲王家过继过来的,又不能继承大统,额娘为什么要把我和她比呢……”比起学写字,胤禔对于用毛笔把书上那些口字旁涂黑这件事更感兴趣。
    “我的好儿子呀,她先竖了个样板,日后你就算表现得与她一样好,你皇阿玛只觉得是平常事;若是不如她,你皇阿玛便会觉得你连个过继的公主还不如!”惠嫔每每见胤禔说些不上进的话,就要深吸几口气,默念几句,是亲生的,是亲生的。转头又用笔头狠狠地点胤禔面前的书,“人之初,性本善,别磨蹭,快点写!”
    从前她在大公主熟背《论语》后,才急急地去养心殿求皇上,给胤禔找一位好的教习师傅,本以为可以迎头赶上,没想到师傅刚安排上不久,大公主便找了谙达学马术,听说还进步飞快。
    惠嫔自然是不甘落后,寻了个理由便拉上胤禔一同来求皇上了。
    “胤禔,你是不是想像皇阿玛一样威风凛凛地骑大马,搭弓射箭啊?”惠嫔见儿子一副不开窍的模样,又提醒了两句。
    小胤禔对学骑射倒是没什么概念,但是骑大马他倒是知道,他在额娘宫中不被拘着写字读书的时候,他便叫那些太监们趴下,骑在他们的背上,威风凛凛地喊“驾!”“吁!”,说跑就跑,说停就停,很是好用。
    “皇阿玛,我喜欢骑大马!”胤禔提到这个倒是精神了不少,仰起头大声应和道。
    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额娘平时没白教你!惠嫔在心中暗自欣慰,鼓励地拍拍儿子的肩膀。
    “儿臣在宫中,常常骑大马,小梁子作的马最稳,小柱子作的马跑得最快……唔唔!”胤禔收到了额娘鼓舞的信号,便继续讲了下去,还没讲完,嘴巴就又被额娘从后面胡乱捂住了。
    “皇上,您可别听小孩子瞎说。”惠嫔的笑容相当勉强,面上不显,心中却想狠狠拧着小兔崽子胳膊一下。
    玄烨自然是一眼看穿,他倒没觉得有什么,骑着小太监四处撒野的事儿,哪个皇子小时候没干过?虽然显得调皮贪玩了些,但活泼健康些总是好的。
    他走近围栏,从阿敦侍卫手中接过大公主的马的缰绳,摸了摸那马的鬃毛,转头问胤禔道:“若是要学骑射,可是要学真马的。皇阿玛当年学骑射时,日日苦练,不曾有一日懈怠。胤禔啊,你能不能吃得了这般苦头?”
    惠嫔本以为会听到儿子洪亮地应一声“是”,然后皇上便会大手一挥,吩咐谙达带胤禔去选马,不想等了半晌,也没听胤禔吱声。
    胤禔却是看那马看得呆了。那白马是大公主的坐骑,大公主平日也格外上心,即使不习马时,也常去马厩亲自转转看看。因此,这马被上驷院的人伺候得极好,在晨光的照耀下,一水儿的不搀杂色的白毛如披霜戴雪般,光是看着就忍不住想要摸上一摸那缎子般的鬃毛。
    胤禔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他走到围栏前,极力垫脚,努力伸手想要摸一摸,却还是因为个子太矮没能如愿。
    “看来胤禔是真心想学骑射技艺呢,看来与马有些缘分。”惠嫔连忙补上一句,心中又觉得比起喊口号,这样赤子的单纯热爱更容易打动皇上。
    玄烨见那努力伸手的胤禔,嘴角露出笑来,便一把抱起他,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里轻轻地摸那马鬃,那马倒也温顺得很,虽然被一个陌生人触摸有些不安地踢着蹄子,但还是没有太过挣扎。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玄烨怀中的胤禔身上,只有淑岚往大公主那儿看,见她的神情原是有些得意显摆的样子,见弟弟伸手去摸,又明显有些不安起来。
    惠嫔看着眼前好一副父慈子孝,和乐融融的图景,觉得时机成熟了,便开口推波助澜道:“胤禔的年纪,也须早早练起来了,您瞧,他身子骨可比大公主还壮些呢,大公主能学骑马,想来胤禔也可以。”
    大公主听了这话,显然有些不乐意,悄悄嘟起了小嘴。淑岚心中也有些不爽:对啊,你要帮你的宝贝儿子说话,怎么还带踩一捧一的?
    胤禔感受到了额娘的鼓舞,猛地揪住那马的长鬃就往怀里扯,大声道:“皇阿玛,我喜欢马,我也要马!”
    这一扯着实没轻没重,那马显然吃痛受了惊,嘶鸣一声便立起了起来。
    变故突然,谁也没有防备,人群中一阵惊呼,胤禔险些被扯得摔了出去还是玄烨眼疾手快,一把把他还拽着马鬃的小手拽了回来,这才没重心不稳被拽得跌下去。
    那受了惊的白马也被反应过来的两个阿敦侍卫拉着缰绳,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胤禔似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爆发出一声响亮的哭声,指着那马喊道:“坏马!给我打它!打它!”
    在他的认知里,既然是马,就应该乖乖的趴着等着人骑,怎么跟宫里小太监们装的马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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