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皇后和淑岚对视一眼,都在憋笑:她们自然知道,大公主不是为着胤禔这个弟弟而高兴成这样的,而是为了她自己少女的小心思。
    而玄烨却没觉出有什么不对来,反而点点头,接过大公主话茬:“如今看来,胤禔虽于诗书上没下什么工夫,骑射倒也学得不慢。”
    淑岚听了这话,心里倒是咯噔一下,幸亏胤禔这会儿不在跟前,不然听了这话估计要伤心的。
    在玄烨眼里,恐怕自己的儿子就是最好的,非得拔了头筹才能算“不错”,至于得了第二名,只能算是“不太差”了。
    此刻嘛,他只看得见胤禔输给了一个人,却看不见胤禔赢了百余满蒙汉的精干骑手呢。
    胤禔虽非常幸运地不在这儿,听不到这样的话,而惠妃却是一字一句都听进了耳朵的。
    淑岚瞧着惠妃明明心里憋着气,面对玄烨还得堆着盈盈的笑脸,不由心里替她觉得累得慌。
    “皇上,胤禔时时谨记您说,大清是马上得来的江山,故而日日修习骑射,不敢怠慢一日。”果然,惠妃开了口,话中便是为胤禔辩解,
    她说的这些话,平日里旁人也是听惯了的,只见她话锋一转,语气也哀怨起来:“……但那科尔沁部的子弟们,平日里也不似八旗子弟般须日日记挂着功课,听说都是不学无术之辈,混迹于上驷院和演武场玩乐的,自然赛马上比胤禔强些……”
    淑岚一听这话,又到吸一口凉气。
    你为胤禔辩解就辩解吧,怎么还踩科尔沁部的子弟一脚呢……最关键的是,这话还大抵是实情。
    自科尔沁部子弟入京教养,以示满蒙亲厚之后,不少科尔沁王公子弟在京中肆意玩乐,不说诗书了,满语汉语都不愿意学,让玄烨看着就头疼,但又不好抱怨,若是抱怨,岂不是证明当初自己做错了?旁人更是能不提就不提。
    如今惠妃倒没遮拦地将这事挑明了,简直是直戳玄烨的心窝子。
    见玄烨瞪眼,惠妃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底气弱了下来,刚想说些什么补救,还没开口,就被大公主打断了。
    “惠妃娘娘所言差矣,入京子弟中,虽确实有不驯之徒,但多是远离父母,饮食文化不适应之缘故罢了,如今呆得时日多了,风气渐渐有所有好转。”大公主朗声道,说得惠妃不好意思抬头,“……譬如这拔得头筹之人,也并非惠妃娘娘口中所言不学无术之辈——”
    大公主话说到一半,骤然发现皇额娘用奇怪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连忙醒悟过来,又红着脸坐下了。
    而玄烨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高兴大公主为自己打了圆场,接过了话茬:“宣琬说得在理,朕也听上书房的师傅说过这般迪……虽出身不高,但天赋极强,满语汉语皆通,连四书五经都背得熟练了……如今看这骑术亦是不错,确是个不错的苗子。”
    只是玄烨总觉得,这名字似乎以前在哪听过,总觉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似的。
    “皇上,这孩子从前还救过宣琬呢。”佟皇后连忙提醒道,“当时,还是您特赐的上书房伴读的恩典。”
    “原来如此,看来确是个可造之材,倒没辜负朕的赏赐。”科尔沁部叫这名字的人太多,经佟皇后提醒,玄烨才将这段往事从记忆中打捞出来。“待比赛全结束,朕再瞧瞧额外给他个什么奖赏。”
    淑岚饶有兴致地瞧着大公主脸上强忍着的与有荣焉的笑容,脸上也露出了姨母笑。
    淑岚早听佟皇后说,这宴席间共有四项比试,皆是宴席间活跃气氛的开场比赛,因此前三十六名皆有奖品,奖品也并无贵重之物,只是为讨个彩头。
    往常奖品皆是为勉励满蒙汉子弟勤于习武之类的皇家御制的马鞍、刀剑一类,这一次,每人又额外添上了一样。
    众少年怀着兴奋劲儿接了奖品谢了恩,就捧着那奖品各自回了席位落座。
    马鞍刀剑自然不是什么新奇的,他们个个都好奇那精巧雕镂的盒子里是什么东西,有心急的,当场便拆开了封带。
    对于此情景,淑岚表示十分满意,看来督促造办处制的礼盒,确实足够吸引人。
    作者有话说:
    第156章 营市
    待到那描画了精致赛马图的锦盒打开, 便可见其中压了一层油纸,中间十个凹槽, 各嵌一铜板大的巧克力, 从纯黑到浅褐,颜色不一。
    “呀,这不是前几日吃的那巧克力?”下面已有人低声议论起来了。
    像, 又不像。
    前几日吃的丸子只有黄豆大小,好吃归好吃,咂摸两下就化完了, 这次礼盒里的,一个足有栗子大。
    “昨天我去太医院讨, 那张院使硬说没有……今日可算能吃上了……”有嘴馋的,已经捞起一枚往嘴里放了, 才嚼了两下, 眼睛便睁大了起来。
    “不过是个头大了些,不至于这么吃惊吧!”旁边有没得的, 见他如此不由嗤笑起来, “虽说我们没吃过这大的, 那小的终归还是吃过的,你可别作出这样来馋我们。”
    那先尝了的还是瞪着眼睛,连连摇头,直到将口中残留的最后一点巧克力咽下,才直指着那盒子中的巧克力连声道:“不一样, 不一样!”
    “怎的不一样……?你可别骗我。”那人的同伴也拿了一枚,放入口中一嚼, 才大吃一惊, “好香的核桃味……!越嚼越香……”
    “怎的是核桃味儿?明明是莓果味……”那少年皱着眉毛, 再低头去细看,才发现那巧克力的表面有着细细的纹路,原以为是制作过程中产生的纹理,对着阳光细看,却发现是印上去的纹路。
    这一细看不打紧,原来每一枚巧克力上的图案都各不相同,有印着个栗子的,有浅色的印着一头牛的,有印着一个酒盅的……
    那少年便将印着栗子的往嘴里塞去,果然,巧克力入口即化的甜蜜之下,又包裹着香醇绵软的栗子肉,与巧克力的外壳交融,相得益彰。
    “莫非……”他一边嚼一边想,“莫非这一盒中,每个口味都不一样……?”
    一想到这,他看着还在舔嘴唇的同伴,立刻后悔起来:如此一来,不就缺了一个口味吗!
    失之交臂没有尝到的口味,就是最好吃的口味,他此刻只恨不能把那个核桃味的巧克力从同伴的嘴里抠出来。
    这样的事件,显然不止一宗。
    没得了彩头的人艳羡不已,摩拳擦掌预备着下一轮比赛中定要再接再厉;得了彩头的人根据巧克力上印着的图案猜着内馅,还有因着分巧克力不均而拌嘴的;还有人想出好主意,用小刀将巧克力一分为二地分着吃,结果因为是酒心巧克力而撒了一桌子的……
    淑岚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巧克力欢迎程度远超她想象。
    而胤禔此刻也乐颠颠地从围场处回来了,归了座位后,将那礼盒往惠妃面前递去,想让额娘也尝尝自己好不容易赢来的彩头。
    他方才一路过来,可收获了不少羡慕的目光呢。
    谁知惠妃才因着这事被皇上点了几句,心里正不痛快呢,瞧见胤禔这时候撞上来,还美滋滋地跟自己炫耀,别提多来气了。
    不过才得了个第二,你皇阿玛都不曾夸你,你怎么才得了些吃食就乐成这个样?真是没出息!
    你额娘我若不上进,怎么从从前的一个没名没分的庶妃到了今日的妃位?
    惠妃表面上一言不发,对胤禔推到自己眼前讨好的礼盒,更是看都不想看一眼,心中早就电光火石之间回忆起诸多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来,越想越气,越看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越气。
    “额娘不乐意吃,拿走拿走。”
    虽然心中不悦,但终归是皇上的名义赐下的彩头,不能一掀了事,惠妃只能别过脸去表示对自家儿子只拿了个第二的不满。
    胤禔在旁边自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求助地望向了额娘身后跟着的大宫女,得到了一个“娘娘这会气儿不顺,没胃口”的答案,恍然大悟。
    以他的经验,额娘气儿不顺是常有的,今日看这家娘娘不顺眼,明日听皇阿玛说了些什么又不高兴,三日里总有两日是如此,且等额娘自己慢慢顺过气来就好,这会儿去招她,肯定被骂一通。
    既然额娘不吃,他就只能与旁人分享这胜利果实了。
    惠妃别过头去好一会儿,她身后的宫女自是又一阵细细地劝。
    “娘娘,您想想,咱们大阿哥可是皇子中唯一下得了场,比得了赛的,皇上那么说,也是勉励咱们大阿哥再接再厉嘛……”
    惠妃听了这话,细细想来,确实如此:太子不在朝中,三阿哥病弱,四阿哥更是奶娃娃一个……不由得得意起来,低声道:“是了,日后呀,皇上还是得指望咱们大阿哥。”
    一想到这,她又转怒为喜起来,转头去寻胤禔,却发现不但方才还立在身边的胤禔也没了踪影,那放在桌上的秋狝礼盒也没了踪影。
    再一看,她才发现,胤禔不知何时离了自己的席位,端着那盒巧克力去了大公主身边。
    这回,惠妃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腾地冒了起来,自己这个当额娘的还没吃到,自己的儿子倒去孝敬旁人了?
    刚想将他唤回来,却见佟皇后、大公主不知与胤禔聊什么聊得正高兴,连胤禛也凑过去说着什么,俨然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皇上更是干脆撑着脸转头看他们说笑,那温情的神色倒是极少见的。
    见此情景,惠妃也只得讷讷地止了唤回胤禔的心思。
    赛马过后,便是什榜——即歌舞表演,器乐演出层出不穷,而择其优者,亦有赏赐巧克力一盒作为彩头。
    得了赏的奏器乐者一下了台,便被各部官员拉住,试图用钱买了拿彩头来。
    其中有吃了还想吃的,有的是还没尝过,见别人吃得开心而眼热的。
    虽然他们肯出价,但得了彩头的乐师却鲜有愿意交换的。
    这可是皇上亲赐的恩赏,回去摆着便是御赐的招牌,岂是几个钱能换来的?
    几个被家中贪吃的孩子闹得不行的官员再三提价,也不过买下一两盒来。
    如此一来,宴席间众人对这吃食的愿望变得更加的空前高涨。
    此时,已不光是一盒作为彩头的吃食的问题了,而是产生一种好胜心与攀比心。
    此物为内廷监造,该找谁讨要去,答案不言而喻。
    因此,宴席散尽,待玄烨酒足饭饱地回了帐中,本想看两本奏折,困了便小憩去,谁知却又接二连三地不得安宁。
    一会儿是康亲王之子巴尔图,说今天白天未曾参与比试,但阿玛想吃,故而厚着脸皮来向皇上讨,望皇上成全自己的孝心;一会儿是户部尚书伊桑阿,说家中稚子嘴馋,瞧着旁边的哥哥吃得香甜,这会儿正在帐子里打滚哭闹呢,求皇上全了自己的慈父之心……
    玄烨揉着太阳穴,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眼见着梁九功又面露难色地向自己走来,悄声回道:“皇上,帐子外面还有两三位大人求见……”
    “也是为这事儿来的?”玄烨抬头。
    “是。”梁九功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玄烨皱眉,真不知道这德妃是在那甜点里下了什么迷魂散!
    这几位也真是的,不是皇室宗亲,就是朝中近臣,平日里他们喜欢些什么珍奇字画,美玉翡翠,自己便随手赏下了,这次可不同,自己可是亲口将制巧克力的责任全交给淑岚,自己不插手的。
    此时眼前这几人万分企盼地望着自己,盼着自己随手就赏下个百八十盒回去吃,殊不知,他堂堂天子,还是蹭了胤禔的彩头才吃了两颗!
    但是玄烨也知道,自己就这么和盘托出,这几人铁定是觉得自己在敷衍,正想着怎么开口,梁九功又一次小跑着过来通传了。
    “怎的,又是谁过来了?”玄烨抬眼问道。
    “是有人在外头候着要见您,不过不是哪位大臣……”梁九功吞了口口水,“是德妃娘娘。”
    梁九功又打量了一圈屋里站着的几位大人,又问:“要不,奴才与德妃娘娘说让她先回去……待几位大人走了,再来?”
    玄烨听了,眼前一亮。这德妃吊足了人胃口之后就溜之大吉,反而把人都引到自己这儿来了,事到如今,还能让你轻易跑掉?
    “不必。”玄烨勾勾嘴角,冷哼一声,“就叫她进来便是,这几位都是想打听那巧克力的消息的,只管叫他们找德妃打听便是了。”
    梁九功不知玄烨所想,不多时,便传了淑岚进殿。
    待淑岚行了礼后,那几个先前杵在帐中的大臣不知该不该告退,玄烨却指了指淑岚道:“巧克力从生产到包装出品,皆有德妃操办,你们只管问她,不必问朕。”
    而淑岚则无半点窘促之色,对着玄烨又是一礼:“嫔妾这时来,便是通报皇上这个好消息,御膳房众御厨加班加点,终于多制出了一批巧克力,制成礼盒,如今正要送到营市上售卖呢!”
    因木兰秋狝所需物资巨大,除随车马携带以外,更有大批商队看准了这个时机,秋狝的队伍行致何方,那商队便随着队伍搭起席棚布帐,作临时贩卖物资之所,商品极多,繁华异常,如临时市场一般。
    而如今在木兰围场扎营后,这批商贩也远远地围绕着营场驻扎,一到夜间也是热闹非凡,引得不少八旗子弟与在京城高门大户中憋坏了的福晋命妇的流连。
    有这样的客流量,淑岚自然要抓紧机会。
    巴尔图与伊桑阿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既然开始卖了,那便不急了。之后什么时候想吃,随时去买就是了。
    “哦对了,这巧克力嘛……一是原料金贵,二是做工复杂,因此,这一批限量二百盒。”淑岚对他们竖起两根手指,“现在还未知会下去,这消息唯有二位大人知道。待过一会消息传开了……”
    巴尔图与伊桑阿对视一眼,两百盒,听起来不少,但随御驾秋狝的,无论是哪一家,都非富即贵,随随便便就可以大手一挥,直接全部买下……后面去的人,估计就什么都买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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