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牛道:“不必,林千户记得您的誓言便好。”
    看着几人回去,林依依不免感叹,“咱们晋城百姓,还是不少深明大义之人。”
    何文远道:“可不是,如今大家修筑防御工事,那可是没日没夜的在干活,没有一个偷奸耍滑之人,这进度,可比旁的工事快了数倍。”
    林依依道:“待此间事了,我定会向陛下谏言,恩泽咱们晋城百姓。”
    话落,林依依见回雪匆匆行来。
    待回雪走到近前的时候,忙询问她缘由。
    回雪道:“城中不少人听闻淮王大军不日变回攻来,收拾了东西打算逃命,这会正聚集在城门口呢。”
    林依依变了脸色,又看了下脸色同样不是十分好看的何文远,道:“何大人,咱们一起去瞧瞧。”
    城门口此时聚集了不少人,吵吵嚷嚷的,守卫的兵士也是一脸难色,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林依依和何文远一出现,便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大家忙一窝蜂的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质问。
    “何大人,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城?这不是不给我们一条活路吗?”
    “对啊,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万一咱们晋城要是守不住,岂不是要任人宰割?这会趁着敌军还没打过来,为何不许我们出城避难?”
    “我们知道何大人是朝廷钦封的父母官,拿着朝廷的俸禄,誓死守城,我们都可以理解。但是没必要拉着我们一起等死吧?”
    何文远看向林依依,询问她的意见,“林千户,眼下可怎么办呢?”
    这世上千人千面,在危难之际,有人积极修筑防御工事,对抗外敌,自然也有人贪生怕死,收拾了细软准备跑路。
    林依依看向聚集在这的人,竟也有许多她熟悉的面孔,这些人中有富商权贵,也有老实本分的平民百姓,谢明叡的母族范家也夹杂在其中。
    林依依道:“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这些百姓若是想离开,不必为难他们便是。只不过,还请何大人在城中通传一下,他们要想离开,只有这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城门戒严,任何人将不得随意进出。”
    “是。”何文远连忙下去照办。
    城门打开,不少人一窝蜂往外冲去。
    范家的马车缓缓得行驶在官道上,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马车里,安平侯对范老夫人夫人道:“娘,我看叡哥儿他媳妇是在人群中看到咱们了,这才让人给开了城门,您也别对她有太大意见了。”
    范老夫人冷哼一声,道:“那是她识趣,我好歹是明叡的外祖母,她总不能拉着我和她一块在晋城等死。”
    杜氏也在一旁帮腔,道:“就是,她对咱们好,那也是她应该的。要不是她,叡哥儿的妻室合该是咱们如意。这会说不定国公府已经想法子将你调入京中任职了,咱们一家人舒舒服服的在京城住这儿,何苦在收拾着东西逃命?害得我有好多物事都没收拾上,就比如那个金丝楠木八景屏风,那可是我的陪嫁……”
    就在杜氏抱怨的时候,马车紧急一停。
    车中的三人顿时撞在一起,特别是杜氏,相较于范老夫人和安平侯,她坐得位置最靠近车门,是以便成了那两个人的肉垫。
    杜氏身上吃痛,忍不住对外咒骂道:“老孙,你怎么驾车的,要死啊。”
    这句话骂完之后,只听一声闷哼之后,车门上便贱上血迹,有些都通过门缝渗进车厢之中。
    杜氏见过之后,当即噤声,脸上露出惧色。
    还是安平侯打开车门,这才看清是什么情况。
    驾车的老孙栽倒在一旁的地上,胸口有几道被勾破的痕迹。
    而在车队四周则围了一圈黑衣人,他们身形精瘦,每人手中还拿着一支尖利的爪钩。
    范家的护卫早就被这一幕吓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雀……雀鹰,他们是雀鹰。”范老夫人说话都有些哆嗦。
    虽然这些年来雀鹰行事有些低调,但是架不住当年的事儿闹得实在太大,先帝和林铄都是因为他们而死。范家虽然居于晋城,可跟定国公府是姻亲,所以对着方面也了解了些。
    “范老夫人还有点眼力见。”一道女声悠悠出口。
    在他们正前方,原本围着的雀鹰让出一条通路来,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出现在范家人面前。
    “采莲?”杜氏惊讶开口。
    “不错,是我。”采莲道,“我能有今日,还多亏了你们范家呢。”
    说起来,采莲眸中便带上一股恨意。
    当初要不是范元成对她下药,害她失了清白之身,她又何至于出手杀人?
    就因为这件事,她一直在被骁云卫给追查,虽然她有雀鹰的庇护,但着实是躲躲藏藏了一阵子。
    那种见不得阳光的日子,实在是糟糕透了。
    “采莲,当年的事都是我儿的不对,是他对不住你,他死在你的手中,也算你自己报了仇了。除了这事,我们范家也没别的地方得罪于你,你放过我们吧。”杜氏连忙求饶道,她也没想到,当初花月楼的一个孤女,今日竟能勾结上雀鹰,大有要取他们一家性命之势。
    第89章
    “侯夫人可真是好骨气啊。”采莲好似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呵呵得笑了起来。
    当初信誓旦旦得要抓住她为范元成报仇,如今见自己性命受到威胁了,却说自己的儿子死了活该。
    等她笑够了之后,擦了擦自己眼角要笑出来的泪水,收敛了神色,道:“不过你们放心,我这次并不是取你们性命的,你们留着,对我还有用处。”
    杜氏舒了一口气,不是要她死就好。
    不过,采莲的做派也没有让她放松多少。
    采莲带人清点了一下范家的人口,最终只决定留下几个关键的主子,也就是范老夫人,安平侯,杜氏以及范如意四人,对于其他的仆从护卫,采莲只是淡淡得看了一眼,道:“都杀了吧。”
    她话音落下,那些雀鹰之人便动起手来,使着手中的鹰爪钩,了结了一条又一条的性命。
    地上的血水流淌了一地。
    处理完这些人之后,雀鹰的人便接管了范家的马车,向着和京城完全不同的方向行去。
    傍晚的时候,衙门口来了一个乞儿,说是受人之托,要将一封信交给林依依。
    值守的骁云卫听闻,检查了一番,便将信给带了进去。
    林依依看到信封上画着一支莲花图样,打开之后,看到上面有几分熟悉的字体,一时沉默无言。
    回雪见她神情,不由问道:“林千户,这信可有什么不妥?”
    林依依道:“这信上说,范家人在她的手里,要想救回他们,需要我子时前往城外清风岗。看这字迹,写信的人似乎是采莲。”
    回雪连忙道:“那您可千万不能去。如今采莲身后站着的可是雀鹰,这信一看就是不怀好意。如今叛军即将攻来,您可千万不能有失。更何况……更何况,范家那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
    林依依将信收了起来,道:“此事我有分寸。”
    她又不傻,明知道采莲写信,是布置好了陷阱给她,她还要傻乎乎的跳进去。
    ……
    是夜,采莲带着人在清风岗埋伏了一夜,却未曾见到林依依的身影。
    白等了的她满心怨气,在回去之后,看到范家一家四口,冷笑道:“还以为林依依会看在谢明叡的面子上会来救你们呢,结果呢,她连面都没露。可见你们在她心里也没什么分量,既然如此,也怪不得我了。”
    她提了刀,向着四人走过来。
    杜氏面露惊骇道:“你……你要做什么?”
    采莲也没跟她废话,直接捉了她的一只手,用力砍了过去。
    杜氏痛得不由哀嚎,躺在地上打着滚。
    “手、我的手!”
    范老夫人看着杜氏的模样,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采莲看着杜氏和安平侯、以及范如意惊恐的神情,带着发泄之意道:“要恨,你们就恨林依依吧。她今晚要是再不来的话,我送过去的,就不止是一只断手了。”
    采莲让人用盒子装了杜氏的断手,去给林依依送去。
    杜氏这边痛着,脸色极度扭曲,也因为采莲的话,目中流露出极大的怨恨之色。
    都是林依依,要不是她,采莲不会为了加大威胁她的筹码而砍了自己的手!
    至于安平侯和范如意,心中也在怨怪,他们生怕林依依不来的话,明天采莲会对他们下手!
    仍旧是傍晚,林依依再度收到了采莲送来的东西。
    打开盒子的时候,旁边的回雪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林依依很快便将盒子给扣上,她眼中闪过痛惜之色,“我没想到,采莲竟变成如此心狠手辣、丧心病狂之人。”
    看到杜氏的这只断手,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当初采莲在花月楼里孤弱无助的模样了。
    “林千户不必自责,采莲本就不是纯善之辈,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杀了范世子。”回雪道。
    林依依收起心软,问道:“可查到他们是通过何人送来的?”
    回雪道:“还没有,这两日不断有人出城,城门口有些混乱,一时不好追踪。”
    林依依道:“如今采莲能通过人将东西送到我面前,城中定然有雀鹰的奸细。工事那里,务必盯紧了,不要让可疑之人靠近。待明日三日之期一到,便紧闭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
    这一夜,林依依仍旧没有赴约。
    采莲自是没有客气,再第二天又给她送了别的东西。
    这一次,是安平侯的耳朵和鼻子。
    从伤口的断面还能看出,并不是一刀切下来的,可以想见安平侯本人遭受了多大的折磨。
    林依依道:“她倒是越发变本加厉了。”
    回雪道:“林千户可千万别被她影响了心情,咱们的探子来报,叛军还有两日便到。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有闪失。”
    林依依道:“时刻关注着他们的动静,一切按计划行事。”
    当夜,晋城城门戒严,衙门发了告示,要求留守的百姓在家紧闭门窗,无事不得随意上街走动。
    采莲见始终无法将林依依给诱出城来伏击,心中自是愤恨万千,少不得又要拿范家一家人出气。
    ……
    两日之后,淮王大军从晋河而来。
    林依依带人严守,见大队人马都已经进入水淹范围之内,当即下了命令,让人炸开上游的蓄水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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