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挺胸:“听说你们在收集知了壳?”
    “关你什么事——”楚深道。
    大壮不要脸地朝楚深做了个鬼脸:“就关我们的事,我们也想赚钱买糖吃,我们跟定你们了!我们人多,到时候看谁抢得过谁!”
    他眼睛发亮地畅想未来:“要是以后我摘到了知了壳,每次别人吃糖前,都得和我说谢谢。”
    楚深:……这是哪儿来的缺心眼儿?
    大壮说到做到,跟不要脸似的带着孩子们跟着楚枫楚深,楚深气在心里,又不能给大壮两拳,正窝火着,楚枫却回头:“大壮。”
    楚枫的声音柔和多了,比起楚深的恶言恶语,大壮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说:“什么大壮,大壮也是你能叫的吗?我是你哥,你得叫我壮哥!”
    楚枫才不想叫他壮哥,大壮就是个毛头小子,而且,楚枫记得大壮的亲妹妹是楚朵,也就是那个只能吃畸形小地瓜的二妮。楚枫楚深其实挺想像带楚梨一样,带楚朵也出来玩儿。
    他俩对被年春花折磨的人都有天然的同情和爱护。
    但是楚朵不像楚梨,楚梨的娘是白佳慧,愿意看着楚梨变得开朗。楚朵的娘却是蔡顺英,蔡顺英默认了年春花的重男轻女,却又担心别人和楚朵觉得她这个娘做得不称职,有种诡秘的我能做、你不能说的心态。
    蔡顺英每天就把楚朵拘在家里做活儿,美其名曰,一个女孩儿别出门乱疯。
    所以,楚枫楚深想带楚朵也没法带。
    楚枫看着神气活现的大壮:“我才不叫你壮哥,我的哥是楚深,你自己不是有妹妹吗?”
    大壮说:“福团?福团妹妹可乖了。”
    楚枫摇头:“福团是你妹妹,可你不是还有个妹妹楚朵?楚朵都不叫你壮哥,我为什么要叫你,我要叫你小壮。”
    大壮蓦地在风中凌乱,怎么他就成小壮了?大壮掰着手指头,大壮、小壮,他岂不是凭白变小了?
    大壮不乐意,叉着腰吆喝着:“你凭啥叫我小壮?你不能这么叫。”
    楚枫无视他的张牙舞爪,淡淡道:“你不是小壮谁是小壮?上次,我和哥哥给了楚朵一个野石榴,楚朵的野石榴却被抢了,你一个哥哥,抢自己妹妹的野石榴,哪个妹妹会尊重你?”
    大壮呆愣在原地:“你冤枉我,我什么时候抢过野石榴?”
    “哦,你没有抢野石榴,意思是你这个壮哥哥,没有保护好你的妹妹,不能保护妹妹的哥哥还好意思让人叫你壮哥?”楚枫一步步引导大壮,没办法,楚朵的情况太复杂。
    她现在的记忆虽然很淡,但是,楚朵在上辈子,好像是失足落水溺亡,根本没活到成年。
    年春花有许多孙子孙女,当然不会在意楚朵这个孙女,甚至还对悲伤的楚志茂、蔡顺英说,没福的小孩儿就是养不大,早点死比晚点死好——
    楚志茂、蔡顺英也就信了,他们本就不在乎这个女儿,那点子悲伤不过是为人父母最后的情分而已。
    楚枫却觉得,一个不受重视、常年被打压歧视的小女孩儿,能活到成年才不容易。
    有这几个家长在,任何外人都没法帮助楚朵,除了大壮。大壮挺缺心眼儿,但挺善良,又是蔡顺英的长子,还皮到敢和年春花顶嘴,如果有大壮的保护,楚朵能过得容易许多。
    现在,大壮成功被楚枫带沟里去了。
    他一想,是啊,他堂堂壮哥,谁敢欺负他的小弟?谁敢欺负他的妹妹?
    一股做哥哥的使命感活活砸中了大壮。
    他气势汹汹回头:“是不是你们?你们谁抢了我妹妹的野石榴吃?快给我交代清楚!”
    所有人:……
    孩子们都不说话,大壮上次打碎了一个大海碗,被年春花揍的时候还一声不吭,一滴眼泪没流,如今俨然是孩子王,几个孩子都低下头。
    福团眼神有些闪烁,野石榴……
    她咬着唇:“壮哥哥,上次奶奶给了我一个野石榴吃,但福团不知道那是楚朵的野石榴。”福团只记得那个野石榴的味道,很甜,甜到了心里。
    大壮没想到是她,福团漂亮白嫩圆润,说话也软软的,是他最喜欢的妹妹。
    大壮指着福团:“你……你……”
    他宕机了,怎么能是福团呢?两个妹妹抢野石榴,他该帮哪一个?而且福团天天都有那么多好吃的了,怎么还要抢楚朵的野石榴呢?
    最终,大壮只憋出一句:“那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福团重重地嗯了一声,垂着眸子,睫毛盖住微微黯然的眼睛。
    楚枫冷笑一声,拉着楚深:“我们走了。”
    她对大壮说:“知了壳就在树上,你们这么多人,跟着我们也没用,我和哥哥马上就要回家了,你们要摘知了壳就去树上摘,有的叶片上也有,记得注意安全就行。”
    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大壮纠结了一会儿,还是不好意思跟上去,闷闷地问旁边的孩子:“她是不是有点鄙视我啊?”
    因为他身为壮哥,没保护自己的妹妹。
    福团的心咯噔一下,连忙说:“怎么可能呢?福团喜欢壮哥哥!”
    大壮却没想象中高兴,还是蔫头耷脑的样子,福团作为妹妹,会喜欢一个不能保护妹妹的哥哥?不对,他刚才保护了福团,所以福团才喜欢他,但是他没有保护的妹妹楚朵,肯定不喜欢他了。
    大壮很是难受。
    远远的,楚枫楚深已经走到回家的路上。
    楚深有点不解:“妹妹,虽然我们不摘知了壳了,但你为什么要告诉大壮?”
    楚深不喜欢年春花家的人。
    楚枫轻轻解释:“反正他们早晚也会知道,我告诉他,希望他能记得一个妹妹的好,对楚朵好一点儿。”
    楚朵,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儿。
    福气文里,福气女主会因为福气,逃脱这个时代关于重男轻女的禁锢,成为大家长最最宠爱的人,如同福团甚至还能因为福气,给人招来男娃,得到大多数人的追捧。
    但是,同时代的女孩儿并不会因此得到一点好的待遇。甚至在贫瘠的时候,年春花为了偏疼福团,会抽取女孩儿的东西让福团享受。
    福气女主这么大的福气,能断定男女,能不科学地解决鸡瘟、解决所有大人都解决不了的危机,但是,就是不会解决这些女孩儿的悲苦。
    这些福气好像很知道,应该洒落在什么地方,不能洒落在什么地方。
    那些悲苦,反而成了映衬福气女主有福、享受,是好命的对照组,残忍地说:幸福,是被对比出来的。
    楚枫身为悲惨对照组,只是想,能帮一个是一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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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秋玲
    天气渐渐转凉, 有诗云,春江水暖鸭先知。
    但是在第九生产队, 最先感应到天气转凉的不是鸭, 而是在田间地头劳动的队员们,一锄头下去翻地,地下硬硬的, 泥土都冻紧了。
    适合秋天播种的作物要赶紧洒下去,队员们筛选种子、扁的坏的不要,挑出最饱满最漂亮的种子洒下去, 但到底,活儿没有秋收时多。
    农闲时节就要来了, 现在队员们都巴望着上工赚工分。
    这段时间,陈容芳领了副业队的差事, 算是比一些闲在家里的队员们处境要好一些, 楚志国力气大,也领了一个扛着锄头翻地的活儿做。农民是最累的、最苦的, 可也是最害怕闲的。
    闲, 意味着受穷。
    闲在家里的队员们只好编编草鞋、竹筐, 纳纳鞋底,勤劳的妇女们把针线盒子拿出来,让家里的孩子大人们脱下衣服,她们对着日光捻捻针线,把衣服改大, 来年还能再穿,心思细些的还会绣上一些小花小草小动物, 掩盖这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衣服。
    大家都这么勤俭节约着。
    陈容芳咬断线头, 她一会儿还得去副业队, 陈容芳站起身来,将自己的东西收纳好:“我就先走了,家里孩子还等着做饭呢。”
    乡下闲话多,聚在一起做针线活儿的队员们哪里不知道陈容芳是要去副业队。
    陈容芳这是不炫耀,为人内敛。
    刘红梅摆摆手:“和我们还见外,你快去副业队吧,别耽搁了。我听我男人说,外面有几个公社副业队发展得特别好,提高了队员的收入,大家也天天有活儿干,你们副业队的现在得加油啊,要是咱们生产队的副业队也能这么好,到时候我们也不用纳鞋底了,都跟着去副业队上工。”
    “真的?”有队员眼睛一下就亮了,能天天上工?
    刘红梅便绘声绘色说了自己的见闻,听得大家神往无比。
    陈容芳也朝大家笑笑,保证削尖了脑袋也要留在副业队,以后带着姐妹们一起发财——这当然是玩笑话,但大家听了不免心里热乎。
    等陈容芳走远,方婶儿叹了口气:“唉,真羡慕。”
    谁不想多干点活儿?倒不是犯贱想干活,纯属是馋工分。
    方婶儿手中那团针线都瘦了,从一团毛绒干瘪成了小细枣,方婶儿眼里有羡慕,却没有妒忌:“现在容芳家这个日子,是越过越好了,家里欠的钱还清了,等粮食晒干,也能还干净粮食,从此就能挺直腰板,志国本分体贴,肯劳苦,容芳又领了副业队的活儿,以后她家这日子就要和和美美了。”
    方婶儿朝左右道:“之前啊,志国带着容芳分家的时候,多少人心里有着疑影,多少人偷偷指着他俩的脊背说不孝顺老人,将来有得报应,春花儿更是笃定他俩要倒霉透顶,结果现在呢?”
    方婶儿笑了笑,意思不言而喻。
    年春花最爱咒人倒霉,可这老天爷有眼睛,第九生产队的干部们有眼睛,勤快的人就是饿不死。
    方婶儿这么说,王萤就不高兴了。
    王萤那五元钱找到了,起初找不到五元钱的时候,王萤哀嚎连天,趴在地面上找啊找,一无所获,她以为是自己喂猪喂鸡的时候不小心掉了钱,趴到脏兮兮的猪圈去翻了个底朝天,除了一身臭味之外什么也没找到,哭得双眼红肿。
    最后,是福团无心的一句:是不是做饭的时候不小心落在柴堆里了?
    王萤去一找,果然就在柴堆那儿发现了自己的五元钱,喜得她逢人就说福团就是个福娃娃,完全忽略了为啥从掉钱到找钱都和福团有关!
    福团随口说一句,都有这么大的福气。所以,自己肚子里怀的肯定是个男孩儿。
    王萤高兴得春风拂面,和福团、年春花家更是亲近,也就连带着不喜欢陈容芳一家子了。
    人家年春花说得没错,福团这么有福,欺负了福团的能有好日子过?不家破人亡都算好的了!
    是的,随着陈容芳一家还清了钱,年春花再说嘴陈容芳、楚志国倒霉穷时,就没人肯信她了,还笑着看她,那样子,就好像是年春花这个做妈、做奶奶的太酸了,看不得别人好,恨人有笑人无一样。
    年春花落了个好大的没脸,最后就只能打着哈哈说:“钱、钱倒是还清了,但他们一家没福啊,我家福团这么有福,当初都过不起她家的日子,她家心狠,不在钱上出问题,怕就是要在身体上出问题。”
    年春花说这话的时候,想着未来楚志国去矿上没了命、陈容芳一病不起、楚深被打断腿、楚枫被小混混糟蹋了的事儿,就觉得一切都有定数。
    别人呢,只是和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有的队员直接笑嘻嘻说她:“春花儿,你这么喜欢给人断命,咋不去支个摊子专门给人断命算福呢?”
    年春花就寒气着一张脸:“那些下九流的事儿,我会去做?”
    她要是真去了,不得被抓起来当个典型?
    别人就更笑开了,微露鄙夷,年春花看不起那些下九流的算命的,但她这张口闭口的,不都是算命的才做的事儿吗?
    除开这些搭理年春花的人外,还有一些人,则是根本不带理会年春花的,照他们看,年春花就像失了智一样,盼着啥不好?盼着自己大儿子大儿媳一家家破人亡,证明你的福气比你大儿子一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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