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亲生,一个后养,钱氏不是圣人,平时吃穿用度看似公平,到底是有偏爱的,她心里五味杂陈。
    李童生看出了钱氏的不自在,又将目光转向孩子,比起大人的九曲回肠,小孩子的表现很简单,都是单纯的高兴,丝毫没有拈酸吃醋。
    出门前李童生特意提点钱氏:“家和万事兴。”
    响鼓无需重锤,被先生看破了小心思,钱氏窘的想找条地缝钻进去,说话都气弱三分:“先生……我,我是为玉寿担心呀。”
    常言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不是钱氏无情,见沈长林的表现就知这孩子将来有出息,无论如何都能混口饭吃,而沈玉寿不一样,他老实内向,钱氏为他的将来发愁。
    平时这些话钱氏不知该与谁商量,今日话匣子打开,索性都与李童生倾诉了。
    “玉寿天资确实不太高。”李童生捋着胡子道。
    钱氏一听脸色都变了。
    李童生拉长尾音:“但是——正因他单纯老实所以从不偷懒,成绩反而名列前茅,保持初心,将来兄弟间互相扶持,日子一定会好过的。”
    “先生说的有理。”不大喘气就更好了。
    钱氏装了半斤麻花让李童生带上,方才他吃了好些,可见喜欢这滋味。
    送走了先生,钱氏又琢磨了一番“家和万事兴”的道理,这话是个人都听过,但实践起来却难如登天,若亡夫兄弟和睦,她们家不会过到卖田卖地的境地,若周氏的几个儿子和睦,不会天天争吵搅得老四娶不到媳妇,反观自个娘家,也是因家和人和才有好日子过呀。
    经过一场短暂的头脑风暴,钱氏觉得自己脱胎换骨了。
    谁去参加那什么考评都一样,只要兄弟相亲相爱,相互扶持,谁发达都没区别。
    “钱氏!”就在钱氏准备进屋时,文老太突然喊了她一声,这好热闹的老太太猫在一旁不知听多久的墙角了:“你家长林要参加什么烤饼?”
    “烤什么饼,考评!罢了,你听不明白。”钱氏说完叉腰进了院子,挺神气的。
    考评定在三日后,县里会将题目发下来,让学子们按照要求上交作业,李童生提到可能需要写字和作文,等于开卷考试,让沈长林最近多练字,多背书,放平心态即可,毕竟临时抱佛脚用处不大。
    但抱佛脚这事嘛,不抱是不可能的,沈长林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应考计划。
    钱氏进屋舀了碗面粉交给儿媳,说中午煎糖饼,让孩子补一补,吃饱了才有力气念书。
    罗氏试探着问:“再蒸个鸡蛋羹吧。”
    “蒸!”钱氏心情很好,觉得自己是整个咸水村最明事理的老太太。
    第二日李童生弄了一堂随堂考试决定第二个名额,沈玉寿以微弱的优势得到了这个机会,也就是说两个名额都落到了钱氏家里。
    文老太昨天听了墙角,就一直关心那烤饼考评的,孙子沈语秋下学后她问了许久,总算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沈语秋开蒙也快两年了,写的字还和狗爬似的,书也背不得几句,成日就惦记着吃。
    知道孙子的秉性,文老太倒不盼着望孙成龙,她早就想好招了,等孩子再大两岁,就送他学厨师去,厨子是饿不着的,是个好营生,所以在听说两个名额都在沈家兄弟头上,文老太最多酸一会儿,她更感兴趣的是瞧周氏的热闹。
    谁不知沈玉堂是李童生的得意门生,周氏见天在村里念叨,如今有考评的名额,怎么不均一个给沈玉堂呢?
    文老太颠着腿就到了周氏家里。
    前几个月孙子休了学,周氏想在农忙结束后和家人打个商量,送孙儿去县里的书馆读书,奈何自家庙浅王八多,就没一个省心的,除了沈玉堂的亲生爹娘赞成,其余几个乌眼鸡似的,一提就要周氏一碗水端平,将家里所有的孩子都送书馆去。
    就算自己底子厚,也做不到人人都读呀。
    所有沈玉堂最近便一直在家呆着,帮家里做些活儿,这日正在帮奶奶晒被褥,瘦瘦小小的文老太便登门了:“都在家呢?哎呀,我听说县里的大人们有大动作呢,你们都不知道?”
    文老太盘腿坐下,绘声绘色讲起来。
    周氏一听惊吓的下巴都要合不上了:“沈长林沈玉寿两个小崽子有什么本事?凭啥占去两个名额,去了也是白搭,李先生是怎么想的!咋都没告诉我家一声呢,玉堂现在虽然不去大岩村上学了,但也没入新的书馆,算起来还是大岩村私塾的学子嘛,叫玉堂去给挣个前三回来,是轻轻松松的,全村全镇都长脸!”
    “嗯嗯,可不是。”文老太就喜欢瞧热闹,周氏反应越大她越舒服,这些日子孙子沈语秋老在自家面前夸沈家兄弟,加上文老太看在眼里,在她看来,沈长林沈玉寿去参加未必不能拿名次。
    但是为了看到更好的热闹,还是继续拱火道:“我看钱氏给李先生东西了。”
    第12章 寻上门.
    ◎被盗砚台重现◎
    李先生收了钱氏的东西,这几个字落在钱氏耳中,如惊雷炸响,立即成了先生收好处行方便的罪证。
    但是她对李先生天然带几分敬仰,所以先生收礼,都是钱氏这老妖妇挑唆的,是她耍手段抢了她家玉堂的名额,况且——周氏的眼皮子跳了一下,万一玉堂去参加那什么考评夺了名次,她就有借口送他到县里读书了,看家里其他几个还有甚闲话说!
    “钱氏不厚道,亏她还是我嫂子,办的这叫什么事!我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骨头,这就找她去,非得叫她给我个说法不可,不然这事儿没完。”
    “哎呀,事情都定下了,还能怎么着。”文老太假兮兮的劝说:“算了算了,你们到底是一家人,吃个亏算了。”
    文老太劝人,越劝越火旺。
    沈玉堂站在厢门口,一字不落的听着俩老太说话,他自是十分清楚李童生为何不将名额给他,做过的亏心事是白纸上的污垢,时时刻刻提醒他,但那个县里举办的考评又是那么的吸引人,不仅有机会去县里终试,还能见大场面见大人物。
    县令县谕虽只是低品级的小官员,但在平民眼中,已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就连没有品级的一众小吏头目都很遥远。
    所以,明知道奶奶不占礼,沈玉堂还是咬着唇一声未吭,头垂着,脸憋的通红。
    周氏一看,那叫一个心疼,不知孙子心虚,还当他是委屈的,立刻站起来往钱氏家冲。
    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这话放在文老太和沈语秋身上也成立,作为奶奶带大的孩子,沈语秋完美继承了奶奶瞧热闹的爱好,他出门前还不忘往兜里揣一把南瓜子,边嚼边小跑着往周氏家来了,生怕看不着热闹。
    不过他终究晚了一步,周氏和斗鸡似的寻钱氏去了,文老太颠颠的跟在后头,家里几个儿子媳妇有的原就不在家,剩下的跟着劝也出了门,连沈玉堂也不在,家里就剩下一只大黄狗冲沈语秋甩尾巴。
    “奶奶!玉堂!”
    可沈语秋不知道战场已经转移,村里人不讲究大规矩,平日也不锁门上栓,所以沈语秋嘴里喊着人,抬脚就往沈玉堂的房间去,沈老二这房人少屋多,所以沈玉堂有个隔在仓库边的独立房间。
    进门就见一张书桌,上面搁着笔墨纸砚,看得出他刚才正在练字。
    “嗯?”
    *
    “准备好了,都出发吧。”
    钱氏揣上竹篮子,里面放着香烛纸钱还有贡品,她没想到玉寿能有名额,可高兴坏了,念叨说祖宗保佑,要带一家子去祖宗坟前祭拜。
    沈家亡祖都埋在村后的山上,不算特别远,走一刻钟便到。
    沈长林虽然是穿来的,但还是比较相信科学,就算人死后有灵,恐怕也忙着投胎转世,哪里有精力保佑后人,何况沈玉寿有多努力,沈长林是看在眼里的。
    他不聪明,不机灵,便死记硬背,一次不会就背两次,背十次,三十次,直到会了为止,一个字写不好,就十次百倍的练习。
    读书学习并没有捷径。
    沈长林自己也差不多,他因前世储备了很多知识,训练出了学习能力和思维,才能进步神速,打个简单的比喻便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降维打击,他想要保持自己的优势,便要继续刻苦的学,千倍百倍的付出。
    因此,钱氏说要拜祖宗,两个小的都有点无奈,但是这时节去山上转转还是很舒服的,漫山遍野秋草花香,还有野菜野果。
    沈长林有点小期待。
    但钱氏刚拉开院门,就见周氏气急败坏的冲上门,一副要撕人的架势:“钱氏!”
    是连嫂子都不肯叫了。
    “干啥?”
    “你贿赂李先生给了你家野种考评名额是不是?!”周氏说的野种,指的是沈长林,骂的极其歹毒。
    钱氏气的冷笑,默认她是将两个孙子都骂了,将篮子撂下扑上去就撕周氏的脸,沈长林看呆了,只听人吵架的时候说“撕烂你的嘴”,还没见过现场真撕的,钱氏是真下手,抓住周氏的脸皮便用力薅,边薅边骂:“不会说话你别说,今天老娘拔了你舌头!”
    沈长林信,但凡有机会,钱氏真的会薅舌头。
    这时候周氏家大儿媳三儿媳还有沈老四并几个孙子孙女陆续来了,无论在家怎么闹腾,眼下婆婆被揍惨了,周氏家人定要帮忙的,沈长林再看看自己家,罗氏懦弱的只会哭,沈如康病恹恹的,自己和沈玉寿是小孩帮不了忙。
    就怕对方人多势重,钱氏吃亏!
    沈长林灵机一动,把院门给关上了,刚才扭打间周氏已经被钱氏扯到了自家院子里。
    “砰!”的一下,把周氏的家人都拦在门外。
    看钱壮的身形便知道,钱家的人筋骨都很壮,钱氏也有其家族遗风,天生骨架子就大,手就和铁爪一样,将周氏收拾的服服帖帖,发髻散了,衣服也破了口子,这才松开她让她喘息。
    年轻时两个人就打过好几次,被嫂子钱氏武力支配的阴影又回来了,周氏坐在地上控诉:“你好毒的心,为啥要贿赂李先生,我家玉堂那么聪明,凭啥没有名额,什么道理!”
    打蔫了周氏,她就愿意讲道理了,钱氏拿出梳子重新梳理头发,边梳边说:“我行的直坐的正,犯不着耍手段,李先生是看长林聪明才给的,剩下一个是玉寿考试考出来的。”
    再有,名额是李先生定的,要找也该找李先生问原因,但是钱氏没说这话,这样一来就把李先生往风口上推,这样可太不厚道了。
    “……”周氏一时语塞,突然觉得这事不好闹,闹翻天钱氏会去找李先生主动退出并推荐玉堂吗?
    不用脑子想就知不可能,
    周氏是没话了,可钱氏有话要问:“你说我贿赂先生,给了他东西,谁告诉你的?谁看见了?”
    门外的文老太一愣,周氏肯定会卖了她的呀,老太太只是喜欢看热闹调剂生活,一点也不想卷入热闹的中心,立刻拍着门板大喊:“哎呀,你们看,这黑乎乎的是啥,是不是前阵子官府给你家长林的赏赐?”
    沈长林拉开大门,便看见文老太手中挥着一方砚台,上面雕刻着山水图案,正是他丢的那方。
    站在两丈远的地方观望的沈玉堂脸色顿时苍白,心揪着浑身颤抖,一副随时要晕过去的模样。
    他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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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京小饭庄》(美食)
    文案:
    顾小枫穿书了,身处汴京,是一本宅斗文里的作妖女配……
    汴京花灯千万,御街廊下繁花如秀,潘楼夜市昼夜笙歌,各色茶坊、勾肆、酒楼无数,兼有十万人家,生活富庶安宁。
    身处如此繁华之都,宅什么斗!
    顾小枫干脆的抛开原剧情,从夜市摆摊做起,终于攒够钱开了一家小饭庄。
    角炙羊肉、姜泼面、石肚羹……样样香气四溢,令人尝之难忘。
    汴京贵人如云,有饮食障碍的不在少数。
    太子妃因厌食症日渐消瘦,云骑指挥见肉就反胃,府尹家的小娘子已半年不吃热食……
    偶然间,患饮食障碍的贵人们尝到了顾小枫的手艺,竟胃口大开了。
    顾氏饭庄声名鹊起,顾小枫挣的盆满钵满的同时,买房置地,不亦乐乎……
    某日,她发现一直来饭庄蹭吃喝的温柔小少爷,竟是传说中冷若冰霜的五皇子。
    掉马后的五皇子干咳几声,红着脸,攥着顾小枫的手:“我想……想和你一起开饭庄。”
    一起买菜做饭,做一辈子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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