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林急忙起身,预备进宫。
    陆清栩跟着站起来:“要不我跟着一起去吧,或许我能帮上忙。”
    “好!”沈长林应得爽快,那些御医怕错,有时不敢用药,陆清栩技术精湛,或可帮着参详把关。
    “娘娘,用力啊,就快出来了!”
    人还未踏入寝宫,就听见女人凄惨的尖叫伴随产婆的催促鼓励声。
    外面,站着手足无措的御医和新帝姜昶。
    姜昶数次想要冲进产房,都被御医们拦住:“血腥之气会冲撞龙体,圣上万万不可进去。”
    陆清栩听出那尖叫的不对劲:“皇上,我帮你进去看看。”
    “好,你快去,告诉蓉娘,我就在外面陪她。”
    沈长林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姜昶:“皇上,擦擦汗吧。”
    姜昶顾不得擦汗,他紧紧攥着沈长林的手,焦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自责的喃喃:“都是我的错,早知产子这般危险,就不叫蓉娘有孕了,都是我的错……”
    这时,产房内再次传来凄厉的尖叫,只不过声音越来越微弱,姜昶心中预感不好,又往产房里冲,再次被御医们阻拦。
    恰好陆清栩从产房里往外走,只见她脸色惨白,惊惶的看了沈长林一眼,沈长林问:“怎么了?”
    “皇后娘娘是难产,已有大出血的症状,现在该用催产药,让孩子尽快脱离母体,否则、大事不妙。”
    姜昶顿感天旋地转,急忙对御医喊:“快,快备催产药。”
    领头的御医扑通一声跪地:“皇上,催产药会损伤胎儿,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啊。”
    在皇家,从来是子嗣比母体重要,往常遇见这等情况,都是先保小再保大,何况……
    领头的御医目光闪烁一下,尚书大人早有吩咐。
    “备催产药,你们耳朵聋了吗?!”姜昶捂着胸口,气息都有些喘不匀了,他本就患有心疾,不可过于激动。
    这些御医固执的很,沈长林懒得与他们废话,直接领陆清栩去药房。
    陆清栩从来没有为产妇接生过,不过她熟背了好些催产药方。
    待催产药和吊命的人参汤药端上来,姜昶已不顾御医们的阻拦,扑到了产床边,他抚摸着皇后的脸颊,一遍又一遍唤着她的闺名。
    皇后已陷入昏迷,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快,将药灌下去。”陆清栩道。
    见宫人和产婆唯唯诺诺不肯上前,她干脆让皇上帮忙,先灌催产药,而后是人参汤,最后灌一碗浓浓的红糖水。
    “唔——”混沌中的皇后终于转醒。
    沈长林坐在外间,听声便知道皇后缓过来了,他终于松了口气。
    从正午到日暮,终于,皇城里响起了一阵细微的婴儿啼哭。
    “恭喜皇上,娘娘产下了一个小公主,母子平安!”产婆笑盈盈的抱着小婴儿,向圣上道喜。
    虽然不是小皇子,但这是圣上第一个孩子,还是嫡公主,想来圣上不会太过嫌弃,产婆心里打个小算盘,偷偷的窥探天颜,心想这份赏赐恐怕不会少。
    可姜昶根本没空理会孩子的事,他焦急的询问陆清栩:“蓉儿如何?”
    生产完以后,皇后再次陷入昏迷之中,陆清栩检查着她的身体,神情凝重的摇头:“皇后娘娘有血崩之状,需要即刻用药调理。”
    “只要能护她周全,随便用药。”姜昶攥着皇后的手,眼圈都红了。
    那个小女婴躺在产婆怀中,乖巧而可爱,只可惜她的父皇母后现在无暇顾及她,沈长林吩咐产婆唤奶娘来。
    就在众人忙碌的当口,那领头的御医唤一太监到身边,耳语了几句。
    小太监得信儿,乔装一番后悄悄出了宫,往礼部尚书府上去。
    也不过一日时光,皇后产女血崩,再不能生育的消息,便在华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真的假的?皇上后宫仅皇后一人,若皇后再不能生育,那得赶紧选妃呀,不然可就后继无人咯。”
    “事情是真的,但放一万个心吧,哪个个皇帝不是后宫佳丽三千,有的是美人愿意给皇上生孩子,你们担心什么!”
    “这不是新帝专情嘛,我可是听说了,好多大臣劝圣上选妃,圣上可是理都不理!”
    “专情?世上真有专情的男子么?我看只是说说而已……”
    流言四动,华京城的百姓闲暇之时,都在讨论这件事,说得那叫一个有鼻子有眼。
    谣言愈传愈烈,就连钱氏都听见了,她好几次忍不住想向孙儿打听这事的真假,但想到这是皇帝的家事,而自己又是个好和人聊闲天的,真怕自己哪日忍不住,同外人胡乱掰扯这事,从而惹祸上身。
    所以钱氏一忍再忍,到底没有问出口。
    传闻十假九真,而皇后不能再生育的消息,恰好是真的。
    有无男嗣,姜昶无所谓,可满朝文武,尤其是礼部尚书比皇帝本人焦急多了。
    他已连续上书多次,恳请皇上选妃。
    姜昶的心思本就不在朝政上,更对生男嗣继承皇位这种事不上心,在他看来,若非养父养祖父之命,他都懒得坐这皇位。
    这日早朝,礼部尚书纠集一批大臣,再次提起这件事,姜昶被他们念叨烦了,挥挥袖子道。
    “无嗣便无嗣,从宗室中择一优异者继承大统便是。”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礼部尚书跪下,痛斥皇帝胡闹:“圣上正当壮年,怎可口出如此有辱先帝之语,圣上在民间二十载,先帝日夜牵挂,苦苦寻找,臣以为,圣上应秉承先帝遗志,绵延子嗣其为一,为大局着想其为二,臣恳请圣上充盈后宫!”
    后宫之事,一般由太后皇后操心,在朝堂上公开议论此时,也是极罕见的。
    “……”姜昶无言以对。
    南玉山庄蒋氏族训,夫妻四十无后方可纳妾,他已有一女,便不算无后,况且,娶蓉娘时他就发过誓言,此生不二娶,即便小公主没有活下来,他也不会娶第二人。
    “圣上若不答应,臣愿死谏!”
    礼部尚书一脸肃穆,他有种莫名的自豪,自己议论的是关系到大乾千秋万代的大事,比什么水患、财政赤字、边贼袭城重要千倍百倍。
    一语掷地,礼部尚书抬眼悄悄打量圣上,见圣上依旧神情淡漠,他咬着牙,当真一头朝旁边的大柱子撞去。
    沈长林都惊讶了。
    与此同时,姜昶终于有了反应,他站起来,走了。
    临了幽幽丢下一句:“穆大人,柱子是撞不死人的。”
    满室哑然,接着有人反应过来,赶紧将躺到在地,撞得七荤八素的礼部尚书搀扶起来。
    姜昶说得没错,这个撞法看似惨烈,想死还是很难的,沈长林抱着手臂,非常贴心的说:“穆大人,要不您考虑一下其他法子,譬如白绫毒酒?”
    礼部尚书穆大人脸上青一片白一片,怒瞪着沈长林,然后咬牙切齿道:“圣上之所以如此,全被你等佞臣所蛊惑!”
    沈长林翻了个白眼:“我听闻穆家有两位适龄女子,如今正在家中受宫规教诲,还是花大价钱请的宫里老人,另外,还请了平昌人教学平昌话,穆大人口口声声为皇上着想,我看,你是想为家族巩固富贵吧?不然,为何圣上还没点头纳妃,你就先一步培养起人选来了呢?”
    “你!”穆大人扶着同仁的手勉强站起,“简直一派胡言!”
    “哼。”沈长林轻蔑一笑,不再与这种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废话。
    从宫里出来,沈长林蹭杨家的马车一起走。
    杨敏然有些担忧道:“我们查到的证据还不够多,今日朝堂上你与他撕破脸皮,恐打草惊蛇啊。”
    沈长林承认,自己确实性急了,但细思一番:“暗地里我们早已水火不容,早一日撕破脸和晚一日撕破脸,又有何区别?”
    “也是。”杨敏然眉头紧锁,“他不顾体面逼着皇上纳妃,就是想将穆家女塞入后宫,来日产下男嗣立为太子,他们穆家便可长盛不衰啊。”
    “没错。”沈长林也看破了这一层,打着冠冕堂皇的幌子,暗地里全是自私的算计。
    陆清栩在宫里留了好些日子,奉命照顾产后虚弱的皇后。
    一直待到小公主满月,她才从宫里出来。
    姜昶是个特别感恩的人,陆清栩回宫的第二日,就下了道圣旨,封她为县主,沈长林现在依旧是海青县县令,只不过一直待在京城,姜昶想了想,给他封了正六品的翰林。
    他本想将品级再拔高一些,但听说一甲进士若未入翰林,是会遭人耻笑,他方如此。
    陆御史从没想过自家女儿有朝一日会成县主,当日就要入宫请皇上收回成命,陆御史认为赏高于功,受之不安。
    沈长林倒是坦然,他这段时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晋升品级是合理范围,何况,按照惯例,状元本就是从六品翰林做起,他不过是重新站回了起跑线。
    再说陆御史,进了宫没说几句,姜昶就要给他加封太师衔,理由是教女有方。
    见新帝完全没有收回成命的意思,反而想给陆家老少继续加封,陆御史赶紧出了宫。
    这位性子温吞的新帝,骨子里有点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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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田青儿
    ◎皇后血崩而亡◎
    算一算日子, 沈玉寿离开华京城已有两月,他的第一封信终于传回了华京城。
    南方的情况非常的严重,比他们此前预计的至少严重两倍。
    当地的官员害怕承担责任, 粉饰太平,瞒报谎报, 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要不是沈玉寿亲自去看,真实情况根本传不到华京。
    沈玉寿还将在当地继续调查,搜集数据, 预计三个月后返京。
    而至少在一个月以后, 朝廷就得拿出一大笔银子往南方去赈灾,修筑堤坝,否则恐怕会引发民愤,甚至是□□。
    沈长林督促两司加大调查力度,陆续掌握很多关于世家犯罪的证据,人证物证逐渐充实,唯一的问题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由头挑破这件事。
    这一晚,沈长林难得早归, 并和家人吃晚饭。
    席间钱氏问沈长林:“玉寿还有多久归京?”
    和叶家的婚事已经进行到请期这一步, 马上要确定婚期了。
    沈长林想了想:“至少要到九月。”
    钱氏点头, 心中有了主意:“以防万一,婚期就定在十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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