脓包也是有脾气的。
    或者说家庭、工厂都有问题,只不过有的解决了生产顺利进行,有的没能解决,家庭气氛格外紧张。
    各有缘法。
    没再找上门来,南雁也没对刘建华这一串人“赶尽杀绝”,她最近在忙着给公社被服厂拟定章程。
    既然是集体产业,那就该有点集体产业的样子。
    规章制度要有,毕竟无规矩不成方圆。
    当然制度是死的,有时候也要人性化。
    发展产业经济的本质目的是为了提升公社的经济水平,让全体社员都过上好日子。
    那自然不能像资本家那样过分压榨工人。
    虽说现在公社有收割机和拖拉机,机械化作业方便了许多,但抢收之后就是抢种,种玉米大豆还好说,种植棉花就没办法像用播种机。
    所以,双休。
    赵留真觉得还挺新鲜,“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双休呢。”
    现在国内都是单休,要抓紧一切时间搞生产。
    双休,听都没听说过。
    “国外,苏联美帝都是双休,咱们也要劳逸结合,不然最后也达不到原本目标,你说累了一身病,自己享受不到那算什么事?”
    这话说出去就要被批评的那种,不过赵留真显然不会传扬出去,“成,那就听你的,不过就算给她们双休,她们也不肯闲着。”
    “不肯闲着是她们的事,咱们做好咱们该做的工作就行。”
    南雁也知道,勤劳致富是最朴素的念头。
    她总不能说回家当懒婆娘。
    随她们吧,自己先把该做的都做了就是。
    “对了南雁,我想着让你妈当生产组长,她不干,要不你帮我劝劝她?”
    刘焕金发扬精神,谦虚礼让。
    可有些事情完全没必要发扬精神呀。
    作为被服厂的初创人员,刘焕金要资历有资历,要经验有经验,来做这个生产组长最合适不过。
    赵主任怎么都劝不动,只好让南雁来做工作。
    “精神是要发扬的,但不是这时候。”
    南雁苦笑了声,“我妈是怕人说闲话。”
    这道理赵留真何尝不明白呢?
    刘焕金从来都不是个胆小的,起码过去二十来年都不是。
    只不过这两年南雁做出来点成绩,她作为家里人反倒是低调谨慎了许多,大概是不想给南雁添麻烦。
    是个好家长,但有时候也太谨慎。
    完全没必要。
    “你好好劝劝她。”
    南雁应下,想着怎么劝说比较有用。
    那也是个倔强脾气,得用对方法才行。
    离开公社这边,南雁回家去。
    最近乡下都弥漫着双抢的紧张氛围,抢的不止是时间,还是跟老天爷争。
    万一下雨,那庄稼可就全都毁在地里了。
    好在今年有了收割机,倒是能轻松些。
    全新的两台收割机和拖拉机,是红武公社的宝贝疙瘩,这会儿还有上了年纪的村民在那里围观,嘴里念叨着:“这得多少钱啊。”
    “要是将来不用了,能不能拿这个去换飞机?”
    南雁原本还在笑,忽然间想起来当年豫剧大师四处巡演,购捐了一架米格-15战斗机。
    “这个能用好多年啊,用它收割的粮食可以去换飞机。”
    老人家有点耳背,旁边的老太太在他耳朵边吼了起来。
    “炮弹在他身边爆炸,把他给炸了个半聋。”
    老太太跟南雁解释,忍不住的问道:“闺女,这个咋收麦子呀?”
    其实南雁知道,跟他们解释了他们也听不懂,但她还是很耐心的说了起来,“前面这个东西呀,就是很多镰刀在一起工作,这机器跟哪吒似的有三头六臂一起干活。”
    尽可能的用那些他们听得懂的词汇和典故。
    老太太瞪大了眼睛,“哟,这要是多来几个哪吒,那咱这收麦子不快多了?”
    “回头让孙大圣薅一把猴毛,都变成哪吒。”
    要不是因为这里就几个没啥劳动能力的老头老太太,南雁说啥都要搞出个西游专场。
    可惜了她这一身才华呀。
    找不到可以糊弄的小朋友。
    怀才不遇就是这么的让人无奈。
    南雁感慨着回到家,看着正在帮忙修自行车的高北辰。
    “得上油,不然就轴了。”
    林蓉捯饬半天没把车链子挂上,瞧着高北辰搭上去就这么好了有点郁闷,“你教我怎么弄这个。”
    俩人专心捣鼓自行车,都没留意到南雁回来。
    刘焕金正在屋里头坐着,手里捏着一张照片。
    南雁愣了下,那是林业的照片。
    对她而言,林业是可敬的烈士,更多的像是一个符号。
    但对林家人而言,那是家人。
    即便这些年来聚少离多,却改变不了十几二十多年的相处。
    那是刘焕金生养的孩子。
    感情是能区分亲厚的。
    犹如外婆于她。
    “要不我回头去照相馆,让人把这照片过塑弄一下?”
    老照片保存不好容易被氧化,若干年后说不定就只剩下模糊一团。
    刘焕金迟疑了下,“会不会麻烦?”
    要是换做其他事情,她肯定会说不用这么麻烦。
    但儿子没了,她真的需要留下个念想,怕往后都记不清这孩子长什么样。
    南雁帮忙收拾照片,好些张呢,都是在部队里留下来的。
    有些还是跟战友的合影,只能看到一张脸。
    说起来林业跟她都没有合照,除了那张大红奖状的结婚证,那上面将两人的名字放在一起,似乎没什么能真正牵连到两人的存在。
    “不麻烦。”南雁小心把照片收起来,“这事我来处理就好。”
    她没打算在林业的事情上多纠结,直接说起了生产组长的事情。
    “赵主任都快急死了,说你不来当这组长这被服厂就干不下去了,回头咱就等着给人赔违约金吧。”
    刘焕金才不信哩。
    “哪能呀。”
    南雁:“妈你没听说过这话?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你说你是这些人里头技术最好的,你发扬精神不当这个组长,其他人能心服口服?不服气就会闹事,一闹事就耽误生产,那咱图啥?”
    刘焕金其实也挺能说的,但在这种“摆事实讲道理”的事情上,她压根不是南雁的对手。
    “车间里为啥要设车间主任,不止是为了抓生产,更是让有资历有技术的人来抓纪律。我知道妈你担心什么,怕人觉得这生产组长来路不正,回头我娘家公社里的人说闲话对不对?”
    刘焕金叹了口气,没吭声。
    但她的确有这方面的担心,食品厂刚闹了那么一出,说南雁假公济私。
    这孩子混出个前程并不容易,她不想因为自己坑了她。
    “妈你看你这思想觉悟,没听说过一个词叫举贤不避亲?再说了谁要是说闲话那就把那人给拽出来,看是不是他的手跟嘴一样能干。这被服厂是你跟桂花折腾起来的,她能说会道回头要去广州那边跟人谈生意,注定顾不上厂里头的事,您可不得多操心?”
    “现在就怕这莫须有的说闲话,那往后厂里头狗屁倒灶的事情多了去了,那可咋办?总不能见天的拉着马书记赵主任他们给咱们处理吧?”
    南雁一口气说个不停,“虽说被服厂是赵主任挂帅,但管理上的事情还得你跟桂花来弄,妈你怎么能推卸责任呢?就是林业知道了,也会说你。”
    最后丢出杀手锏,南雁这话让刘焕金恍惚了下,半晌这才开口,“成,我来弄就行了。就是,干不好你别笑话我。”
    “那可不成,您比我多吃了那么多年的饭,要连这个都干不好那就是没上心,我不仅要笑话您,还拉着其他人一起笑。”
    刘焕金:“……”没爱了。
    南雁笑得开心,“逗你玩呢,要是有啥问题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当您的狗头军师给您出谋划策,还怕搞不定这个?”
    “也不是怕。”刘焕金知道该怎么管理,“乡下都是连亲带故的,这家不好那大家伙肯定会疏远,哪怕是装也得装出个好人样。”
    没几个敢把这极品的事情弄到公社眼皮子底下,除非真不怕被收拾。
    这么混不吝的也没几个。
    但的确有,比如闻讯而来的胡秋云。
    胡秋云觉得自己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一共就这三个孩子,原本子女孝顺婚姻嫁娶也都说得过去。
    可现在闺女成了别人家的,小儿子也跟家里头断绝来往,过去几个月没回过家一次,高老黑家成了小高庄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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