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日方代表,我会继续给你画大饼。这次合作的达成会给厂里带来利润,这比利润可以用来进行产线的升级,而升级后的产线能够继续生产,这样就相当于没有成本的完成了产线升级,日后再有订单那就是纯赚钱。”
    薛冬临听到这话倒吸一口气,“这是拿我们当傻子吗?”
    “因为你说了,没钱。”
    南雁大胆的猜测,“他们还会再允诺一笔新的订单附加一笔为数不小的违约金,甚至还会帮忙贷款给你来进行产线升级。”
    薛冬临将信将疑,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在猜测日本人心思方面,自己远不及这位领导透彻。
    松下次郎还真给出了好几个解决办法,贷款、新订单、违约金。
    真的是不把他们带坑里去誓不罢休。
    薛冬临看了眼坐在那里的南雁,后者神色平和犹如古井无波。
    “答应也不是不行。”
    松下次郎听到终于松口的人,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上海光学仪器厂的厂长慢条斯理地说道:“产线升级建设需要时间,交货期限只怕没那么快,可能需要三十个月左右。”
    那口还没吐出来的气又被提了上来,松下次郎脸色涨得通红,声音都高了几分,“三十个月,薛桑是在耍我们吗?这样的谈判也太没有诚意了!”
    薛冬临笑眯眯的开口,“诚意?你也配。”
    作者有话说:
    更啦
    第224章 又笨又蠢
    松下次郎和上海这边的谈判一直不怎么顺利, 对方总是有千万条理由。
    一脸笑眯的拒绝。
    他只能耐着性子和这个中国厂长周旋。
    可谁曾想,人忽然间就改变口风后,竟然是这般态度。
    便是泥人都有些土性, 何况松下次郎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他蹭的一下站起身来, “薛桑, 你未免太过分了些。”
    薛冬临余光收集到南雁的神色, 这会儿来自首都的领导手里把玩着一支圆珠笔, 在那里变着花样的转圈圈,看起来十分悠闲模样。
    没有什么得意,也不曾紧张半分。
    他还能继续下去。
    当初因为短视, 险些栽到坑里的人, 何尝不是存了一肚子火气。
    若是真的被日本人算计了,自己这个厂长早就被撸了。
    小日本竟然还冲自己发脾气, 谁给他的脸?
    薛冬临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松下先生当真是恶人先告状, 区区三十个月的时间都等待不了,又何必跟我们谈合作呢。”
    三十个月!
    两年半的时间怎么能用区区来形容?
    “薛桑,救人如救火,如果价格上有问题我们可以再详谈, 没必要为此伤了和气。”
    已经投入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来进行谈判,松下次郎知道他们的沉没成本太高, 如今也只能继续下去, 哪能因为薛冬临的态度半途而废?
    薛冬临却是第一次察觉到这个松下次郎如此不淡定。
    之前也不是没有,但没那么强烈。
    对方着急了, 薛冬临则是气定神闲, “我看还没到那地步吧。单是咱们的合作协议就洽谈了将近一年时间, 松下先生要真是着急,多花点钱找你们国内的工厂就是,再者说日本光学镜头行业领先世界,生产线完备又成熟,据我所知生产成本可比我们低得多。松下先生这么浪费时间精力,甚至还不惜要给我们订单帮我们进行产线升级,这是什么样可歌可泣的精神呀。”
    他越说越是阴阳怪气,倒是让松下次郎脸上神色复杂。
    “老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松下先生这般苦心孤诣,我能冒昧问句为什么吗?如果松下先生能够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想这合作还有谈下去的必要。否则……”
    薛冬临呵呵笑了一声,学南雁开始把玩手里的钢笔。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松下次郎几次翕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过了有几分钟,薛冬临笑呵呵的站起身来,“看样子松下先生当真是想要坑我们一把,这般苦心孤诣的算计我们,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指使,还请松下先生回去跟你的老板说明这事,我们上海光学仪器厂虽然根基浅,没你们的大企业有成就,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这次可以不计较,但要是再有下次,我薛冬临便是拼上一条命,也要死谏中央,断绝与日方企业的来往!”
    他忽然间的狠话让松下次郎慌了手脚,“薛桑你误会了,这件事并非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一个日本人花费一年多的时间给钱给订单给技术,是秉承国际共运精神对我们定向帮扶吗?”
    日方代表听到那个女人开口,一下子愣在那里。
    便是薛冬临都有些诧异,他怎么觉得高副部长的日语比自己还好?
    当然,熟悉对方的语言有莫大的好处,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更重要的是再度戳穿日本人的小算盘。
    让他们想要用日语商量都得顾忌着中方听得懂日语这件事。
    这不说是把日本人往火架上堆,但的确让松下次郎骑虎难下。
    不是这样那又是什么样。
    松下次郎看着开口的年轻女人,脑海中有模糊的印象,等到这个名字变得极其清晰时,他一下子跌坐在座椅上。
    “不过是小小的谈判而已,怎么还惊动了高副部长。”
    即便处于不利的情况,松下次郎还想着先声夺人的指责一番,“你们是不是也太小题大做了些。”
    薛冬临听到这话有些恼怒,狗日的小日本都到了这地步竟然还想要找他们的错处,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毕竟从一年前在芜湖都听到你们的算盘叮当响,其实我也好奇到底是什么酒囊饭袋,都一年了愣是连对方早就清楚了你们底细、过去一年都在看你们笨拙的表演这件事都不知道。”
    南雁看着脸上神色格外热闹的松下次郎,“怪我好奇心重,忍不住过来看看蠢货,果然够愚蠢。”
    她笑着起身,听到身后传来的歇斯底里的指控,“你们这是在侮辱外国客商,我要去控诉你们!”
    薛冬临听到这话皱了下眉头,这要是闹到外贸部倒也无所谓,就怕闹到外交部。
    毕竟外交部那边一贯奉承“外交无小事”的原则,指不定到时候会折腾一下。
    他正担忧着,忽的听到那戏谑的腔调,“需要我给你开个条子,方便你去告状吗?”
    那就像是大人在看小朋友吵架,吵不过去找老师告状一般。
    薛冬临忽然间松了口气,担心这个做什么?
    高副部长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难不成还会虚这个?
    真的是又毒又蠢又笨!
    松下次郎气得脸上没了血色,脑子里轰隆作响。
    薛冬临瞧了一眼,紧跟着南雁的脚步,“总算了结了。”
    虽说没有酣畅淋漓的骂人,但是瞧着这小日本吃瘪已经十分痛快。
    这些年来前来国内投资的外商还真不少,一个个尊贵的像是外国元首。
    今天能够嘲讽一番,真是出了一口恶气。
    凭什么?
    这又不是租界,凭什么那群外国人能高人一等。
    薛冬临心中正百感交集,忽然间听到熟悉的声音,“让人留意下,别回头自杀了再栽赃到咱们头上。”
    这话让薛冬临一下子傻了眼,“不至于吧?”
    自杀?
    这是不是有点危言耸听了?
    “没完成交代的工作,你觉得他回国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吗?”
    薛冬临稍作思考,“但也不至于吧……”
    “日本的生存法则很变态,他回国后会备受冷遇,东山再起的可能性为零,还会连累到家人。与其这么生不如死的活着,倒不如用自己的一条命给家里人博一条出路。”
    这话分析的还挺有道理。
    薛冬临想了想,“可咱们也没办法留意啊。”
    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事情,怎么留意?
    房间内不可能有监控摄像头,谁能知道这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真要自杀,他们大概率也拦不住。
    南雁想了想,“先去公安局一趟,让警察盯着,实在不行遣返他。”
    薛冬临想了想,似乎也只能这么做。
    总比被强行牵扯到一起好一些。
    至于遣返理由倒也不难找,合作谈判彻底破裂,甚至闹得不怎么好看。
    对一个阴谋算计的人,遣返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薛冬临亲自过去,不曾想松下次郎的房门紧锁。
    这下子薛冬临傻眼了,连忙让人帮忙暴力开门。
    剖腹自杀的松下次郎还有半口气在。
    人从酒店到了医院。
    好在送诊及时,捡回来一条命。
    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救了的是个日本人。
    薛冬临心情复杂,甚至可以说他一点都不开心。
    他不敢去找南雁诉苦,逮着杨秘书说个不停,“……你说我干嘛非得那么着急,这人躺在医院里跟个活死人似的,你再遣返也不是那回事啊。”
    想要硬心肠,但到底还是硬不起来。
    那毕竟是一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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