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利乌斯无力挣扎。绝对的力量压制下,他沦落为砧板上的鱼,被巫灵抓住鱼尾,以极其屈辱的姿势离开海底。
    巫灵破水而出,没有掀起丁点浪花。
    他们走在水上,手中拖拽国王亲卫,找到云婓所在的位置,接连踏风而起。
    此情此景闯入众人眼帘,鲛人王子失去最大的力量,残存的附庸彻底失去抵抗意志。迦芙纳手下的船队则爆出欢呼。深海鲛人和水妖振奋不已,棱角龟浮出水面,鲸群喷出水柱,嘴里还咬着捕获的霸王章鱼。
    胜利的天平发生倾斜,海战的结果不再有悬念。
    随着国王亲卫全部落网,所有附庸战船投降,海战以鲛人公主的胜利而告终。
    战后,深海鲛人清理战场,抓捕残存的敌人。
    他们不放过任何角落,在战船的残骸中翻找,霸王章鱼的牙齿都被捞起,却始终不见帕斯卡利的影子。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俘虏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情况着实诡异。
    “殿下,帕斯卡利王子不见了!”
    迦芙纳站在船头,眺望被血染红的海面,当场发出一声冷笑,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
    “他没死,应该是逃了。”
    “逃跑?”
    战士为他浴血奋战,他竟然临阵脱逃?
    深海鲛人面面相觑,对帕斯卡利的行径嗤之以鼻。
    想到选择帕斯卡利为继承人,为扶持他不惜驱逐女儿的鲛人之主,众人禁不住摇头。
    昏庸,独断专行,刚愎自用。选择一个无能的继承人,注定将鲛人之国带向衰落。
    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则在大祭司的预言。
    这一刻,深海鲛人不禁质疑戈乌里。
    比起维护王国的稳定,大祭司更像要毁灭鲛人,使得海洋生灵涂炭!
    一阵海风吹过,带走弥漫的血腥气。
    海鸟盘旋在远处,惧于魔龙的存在,不敢靠近这片海域。
    它们垂涎霸王章鱼的碎块,迟迟不肯离去。但比起填饱肚子,显然是小命更加重要。
    天空中的魔纹陆续熄灭,乌云散去,重现一片湛蓝。
    时空之门矗立在空中,表面浮现暗光,在水天一线间分外醒目。
    魔龙降低高度,更加贴近海面。
    望见龙背上的青年,迦芙纳放下三叉戟,以最高的敬意躬身行礼。
    船队中的鲛人、水妖和附庸种族停下动作,无论在船上还是水中,不约而同低下头,跟随鲛人公主致敬魔王,向他表示最诚挚的感激之情。
    普利乌斯悬挂在半空,身体被魔龙抓住,居高临下俯瞰海面,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极端复杂,犹如吞下海兽的毒液,苦涩的滋味难以言说。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无法排解,最终化为颓唐和无尽的绝望,将他彻底淹没。
    第238章
    幽暗的海底,海兽群正在捕食。
    受困的鱼群聚集成团,试图迷惑猎食者。可惜功效甚微。海兽一次又一次张开大嘴,每次都能咬住目标,将猎物撕裂嚼碎。
    猎食进入尾声,鱼群所剩无几。海兽群正将散去,一道银光忽然划过,激起白色水线,直逼海兽头顶。
    鲛人!
    警报声拉响,海兽群四散逃离。
    白光如影随形。锋利的三叉戟转瞬即至,当场击穿一头海兽的触手,将它牢牢钉在海底。
    海兽强忍着剧痛扯断触手,蓝色的血膨成雾状,遇海水凝成颗粒,每一粒都含有剧毒。
    留下断裂的触手,海兽继续逃命。
    三叉戟自行抽离断裂的触手,向上疾飞,被一只苍白的手牢牢握住。
    手指修长,长有锋利的指甲。手背覆盖蓝色图腾,蔓延过手腕,缠绕整条手臂,一直延伸至肩膀,消失在残破的铠甲边缘。
    血沿着图腾流淌,似涓涓细流持续不断。
    三叉戟的主人身负重伤,急需要能量补充。海兽成为他的目标,逃得不够快,势必要葬身海底。
    受伤的海兽落在最后,同族为了活命竟然联手袭击它,加重它的伤势,延缓它的速度,为自己争取时间。
    海兽暴跳如雷,却对此无可奈何。
    白色水线再度逼近,三叉戟袭来,没有任何悬念,击穿了海兽的头颅。
    蓝色的血大团涌出,海兽尚存一缕意识,本能向前游动十数米。一条触手忽然被抓住,使它无法继续向前。
    恐怖的阴影罩下,锋利的指甲穿透它的皮肤,碎裂颅骨,生生挖出拳头大的脑核。失去脑核,海兽彻底死亡,破布一样被丢弃,缓慢沉入海底,震荡起大片细沙。
    帕斯卡利收回三叉戟,单手捏碎海兽的脑核,囫囵吞入腹中。
    他在光爆中受伤,提前弃船才侥幸逃脱。一路潜入深海,耗费他大量体力,伤势随之加重。失血令他头昏眼花,不得不设法补充能量。
    吞噬掉一枚脑核,帕斯卡利没有满足,继续猎杀余下的海兽。直至蓝色的血洒满海底,海兽群死亡殆尽,他才终于收手。
    体表的血痕在痊愈,受伤的内脏仍需要调养。
    最糟糕的是,光爆引发旧伤,迦芙纳留给他的伤口正在隐隐作痛。
    帕斯卡利按住肩膀,心中恨意狂燃,视鲛人公主为仇敌。脑海中闪过她在战船上的样子,不禁咬牙切齿。
    他没有在猎场久留,体力恢复后,以最快的速度游向王城。
    他清楚战败的后果。
    父亲允许他调动亲卫,指挥最强的鲛人,结果还是一败涂地。责罚不可避免,这次会比之前更加严厉。
    可他别无选择。
    返回王城才能获得最好的治疗,见到父亲才能得到保护。伤势痊愈,他才能再次集结力量,同迦芙纳决一雌雄。
    怀揣着这种信念,帕斯卡利竭尽全力加速,只求更快抵达目的地。
    越靠近王城,海域中越是安静。
    鱼群不见踪影,附庸和商人队伍无处可寻。连盘踞海底的贝类都大量减少,昭示出异样,令帕斯卡利倍感不安。
    抵达鲛人王城,帕斯卡利的惊疑达到顶峰。
    海底雄城悄然无声,城门大开,却不见任何人出入。
    城内渺无人踪,四通八达的街道愈显空旷。民居、商铺和酒馆全都门窗大开,内部空空荡荡,不见人影,不闻人声。
    王城一片死寂,置身其间,呼吸和心跳逐渐增快,阴森惊悚之感飞速攀升。
    帕斯卡利硬着头皮前行,距离王宫渐近,终于看到人影。
    通向宫殿的道路上,鲛人护卫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已经死去多时。他们胸口被洞穿,全部一击致命。脸上的表情凝固在生命最后一刻,充满了震惊痛苦和难以置信。
    穿过护卫的尸体,前方就是敞开的宫门。
    台阶上流淌红色瀑布,全是鲛人的血。
    猩红汇聚成池,血池中心是豪华的车厢。帕斯卡利一眼认出,那是大祭司戈乌里的车驾。
    昔日的王宫被沉默笼罩,恍如巨兽张开血盆大口,急于吞噬所有生命。
    帕斯卡利陷入踌躇,他变得犹豫不决,究竟该冒险走进去,还是转身逃离。
    不等他做出选择,一个声音在头顶炸响,万分熟悉,却让他寒毛卓竖,不寒而栗:“帕斯卡利?”
    声音来自宫殿内部,属于大祭司戈乌里。
    他貌似心情很好,语调透出畅快。结合城内的情形,鲛人王子瞳孔紧缩,只觉得毛骨悚然。
    帕斯卡利很是后悔。他不该犹豫,本应马上转身离开。在发现异样时他就应该远离王城,根本不该走进城门!
    “既然回来了,那就进来吧。”
    戈乌里的声音再度响起,帕斯卡利陷入恍惚。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在对方的牵引下登上台阶,穿过走廊,径直来到两扇紧闭的房门前。
    和台阶前一样,走廊中弥漫血腥气,门上的图腾也被染红。沿着华丽的金纹,滴答声连续不断,血珠牵连成线。
    一滴血落在帕斯卡利头顶,滑过他的前额,短暂模糊他的视线。
    帕斯卡利缓慢仰起头,只见头顶全是鲛人的尸体。
    他们被自己的武器贯穿胸口,一个挨着一个钉在屋顶。表情痛苦,伤口泛白,体内的血大多流干,仿佛一尊尊逼真的雕刻,无声诉说着之前发生的惨烈战斗。
    帕斯卡利陷入恐慌,无法控制心跳,手脚都在颤抖。
    吱嘎声忽然响起,染血的门在他眼前打开。
    更加浓烈的血腥气传来,帕斯卡利看清室内的情形,不由得骇然失色。
    “父亲!”
    大殿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到,地板碎裂。墙上爬满裂痕,穹顶部分塌陷,如同经历一场飓风。
    鲛人之主被钉在墙上。
    他四肢摊开,手腕脚踝都被三叉戟穿透,仿佛一只落入网中的蛾。
    大祭司站在他对面,手中握着鲛人之主的武器。金色的三叉戟正对鲛人之主的胸膛,轻轻一递就能刺穿他的心脏,结束他的生命。
    帕斯卡利脸色煞白,恐惧和愤怒交织,力量骤然沸腾。他竟然挣脱了束缚的绳索,夺回身体控制权。
    “废物。”
    戈乌里面带讥讽,轻松避开帕斯卡利的攻击。手中三叉戟横扫,帕斯卡利直接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墙上,身体近乎嵌入墙壁。
    “我同巨兽交锋时,鲛人之国尚不存在。”戈乌里收回三叉戟,用锋利的尖端挑起鲛人之主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的儿子,“瞧瞧,和你一样没用。如果戈图斯灵魂仍在,看到自己的血脉如此无能,不知会作何感想。”
    想到可能的画面,戈乌里冷笑出声。
    笑声在室内回荡,狂风平地而起,席卷遍地废墟,大殿内更显破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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