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灼本人的嘴相当严实。
    无论换谁来问、怎么问,他都是那一套说辞:
    他代人入狱,被本部武的手下找茬,又被本部武盯上,拉拢到身边做保镖,他顺水推舟,挣个外快,全程尽职尽责,无可指摘。
    看从宁灼这里实在问不出什么,警察只好无奈地转向了单飞白。
    没想到分开审讯,单飞白的说辞和他一般无二,连细节都对得上。
    ——毕竟宁灼说的,除了隐瞒的那一小部分内容外,全是事实。
    他声情并茂地着重讲述了自己用身体和半条命保护本部武的事情,并强烈请求警官赶快把本部先生找回来。
    单飞白委屈地表示:“我这种英勇行为应该得到本部武先生的嘉奖啊,他怎么跑了,真没意思。”
    最麻烦的是,消息严密地封锁了几天,还是被人传到了泰坦公司cto、本部武的父亲本部亮耳里。
    他马上赶到了现场。
    本部亮和儿子一样,都是不威武的小个子,单眼皮,比本部武的五官精细些,却也精细不到哪里去。
    他默不作声地在儿子华丽却空荡的囚室里踱了两圈,走到门口,看向还没卸任的多恩典狱长。
    他说:“这是你们监狱的问题,不要推到我儿子身上。如果不是你们失责,他是怎么消失的?”
    事关“白盾”名誉,多恩典狱长知道孰轻孰重,决不能认下是监狱管理不善的问题。
    他并不接这锅,冷静回敬道:“本部武现在是失联状态,他极有可能联系您。您如果知道他的下落,请尽快联系我们,最好不要隐瞒。”
    本部亮心乱如麻,面上强作镇定,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小武不找回来,这事绝没有完!
    在外界一片混乱,各个心怀鬼胎时,宁灼安心坐牢,低头算账。
    查理曼先生想要买本部武的命,共计120万。
    任务完成。
    查理曼夫人想要他把本部武骗出去,为此一次性支付了200万,是个爽快的人渣。
    任务完成。
    本部武委托他保护他的人身安全,范围仅限监狱,总价66万。
    任务完成。
    他顺手敲了林檎5万,替他镇了一夜场子,把多恩的那点小心思给压了回去。
    任务完成。
    多恩典狱长塞了自己10万,因为宁灼他们不属于任何一个阵营,需要用钱来买他的忠诚,要他闭牢嘴巴。
    任务完成。
    宁灼想了想,把照顾单飞白的那一夜也划了进去。
    落笔时,他又莫名想到了他们躲在盥洗室里,单飞白抱着他说喜欢的画面。
    他捂着心口,皱眉缓过那阵微妙的骚动。
    ……就数这2万块他挣得最别扭。
    宁灼认为他完美地完成了任务,不过有些人也有异议。
    比如查理曼先生。
    此时,“白盾”派来的人正忙着没收违禁物品,一车一车地往外拉。
    宁灼的通讯器相比之下实在过于普通。
    而且他只有这一样物品,还藏匿得不错,压根没被发现。
    查理曼主动打来了通讯,开门见山道:“听说他消失了?”
    “嗯。”宁灼说,“会有人处理掉他的。”
    ……不过现在应该还没死。
    本部武还要在那活地狱里苟活一段时间……大概。
    查理曼的语气并不是十分的信任:“我怎么能确定他真的死了?”
    “他这样消失,是最好的结局。不会影响到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宁灼反问:“您是希望他的尸体公之于众呢?还是希望他就这么消失在银槌市?”
    查理曼沉默片刻,不再继续对话:“这是我们最后一次通话。”
    随后,他主动挂断了通讯。
    单飞白在一旁晃着脚:“客户满意度调查怎么样?”
    宁灼答:“不敢不满意。”
    放下和查理曼的通讯,宁灼又打了个电话给唐凯唱。
    他开口就问:“……看见了吗?”
    留守“海娜”的唐凯唱听到他这样问自己,有些迷茫:“看见什么了?”
    宁灼:“本部武失踪的消息。”
    唐凯唱眨眨眼睛,困惑道:“……啊?”
    唐凯唱对本部武这个“亲生父亲”,是真的不在乎,也不了解。
    他对自己的身世全然是糊涂的,和本部武见面,也是他幼年的事了。
    他连他的长相都不记得了。
    在宁灼的提示下,他检索了本部武这个名字,发现网络上还是几年前他获罪入狱的信息,就潦潦草草地应了声“没”。
    相比之下,他有更在乎的事情。
    “宁哥,你什么时候回来?”他小声问,“我想吃好吃的。傅老大擀的面条没你的好吃。”
    宁灼冷淡道:“等着。”
    “啊。”唐凯唱小动物一样垂头丧气了,弱弱道,“想宁哥了。”
    宁灼垂下了眼睛:“很快。”
    收线后,单飞白托腮问道:“……说起来,为什么唐小姐要给他起名叫唐凯唱呢?”
    宁灼简短道:“不知道。”
    单飞白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阵,若有所思:“凯唱……凯……凯旋。”
    回家去,一路走。
    不要难过,要一路唱着胜利的歌。
    第63章 心交
    单飞白不知道从哪里摸了根棒棒糖出来。
    他咬在嘴里, 雪白的糖棍就直直从他嘴里探出来。
    单飞白的牙齿不安分,糖棍被他咬得一翘一翘。
    宁灼看他:“从哪儿弄的?”
    单飞白理直气壮:“偷的。你去陪林檎,我没什么事做, 就帮你找找糖。”
    他的语气很快带了些夸耀和讨赏的意味, 要多欠揍有多欠揍:“看我是不是有先见之明?现在外面连地缝都搜得锃光瓦亮, 不剩下什么了。你要是再犯低血糖,就放心大胆地往我身上倒。”
    “那些人买的都是好糖, 没有不好吃的。”
    说着,单飞白拍拍自己的腰间,拍出了沙沙的细响:“我就吃一个。其他都是你的。”
    宁灼想着他边走边往身上揣糖果的画面, 低下眼睛来, 把软化了一点的目光用睫毛压住, 惯性地给他泼冷水:“明天就全化了。”
    他知道他体温高。
    单飞白笑了。
    他眯着眼睛笑的时候, 样子很是神采飞扬:“化了也不怕,我嘴対嘴喂你啊。”
    宁灼从不是浮想联翩的人。
    可他无端想到了两个人齐齐中了本部武的“crush”那天,落在自己后颈处的那一点滚烫。
    不去想还好, 一旦细想,那滚烫就沿着血流一路往心里烧。
    速度极快,野火燎原那样快。
    宁灼握住了自己的左手手腕, 扼住了那不合时宜的热流。
    那边的单飞白还在言笑晏晏:“总不能让你一直倒在我身上吧。我不忍心呢。”
    宁灼抬起头来,眼里澄冷如冰。
    单飞白浅浅吁出一口气, 垂下眼苦笑:
    心真冷啊。
    还好他够热。
    笑过闹过,单飞白抬手拍了拍他的大腿,摆出了要和他谈谈的架势。
    宁灼看他的眼睛, 猜到他有话要说, 也将身体対准了他。
    属于本部武的监控刚刚被拆除,新的监控在忙乱中还没来得及装上。
    他们能够在监狱里自由交谈的时间还有, 但不多了。
    于是单飞白开门见山:“宁哥,这些钱你挣得很危险。”
    宁灼不语。
    单飞白总结:“这回你是亲自出手,哪怕做得再漂亮,也已经在他们那里挂上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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