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与魔界拉扯了许久,期间因为陷落在魔界的修真界弟子们,又爆发了几次小型的矛盾,但最后,果然还是没出乎公西越预料。
    双方约定,以仙魔大会来解决恩怨。
    本该在十年后的仙魔大会,应魔界之主的要求,提前到了两年后。
    若魔界胜,十二城第九城等边界之城,将全部归于魔界。
    若修仙界胜了,魔修们全面退出边界,往魔界内迁一百里,并承诺接下来六十年内不踏入修真界。
    但这些只是明面上的,内里还有许多普通弟子不能了解的暗涌。
    云隐仙门作为修真界最古老的门派,承担起了领头的责任。
    许多在外游历的弟子都收到诏令归来,准备两年之后的仙魔大会。
    这一届的竞秀会还未开始,底下的新弟子还很稚嫩,无法独当一面,于是公西越这个首席大师姐自然忙了起来。
    从前她忙起来,千都放在师父荆灵诏的昭明宫,由一群师弟师妹每日轮着去照看。
    但近来几乎每个人都很忙,于是照看千的责任,不知不觉就交给了唯一的编外人员温寻真。
    忙碌的云隐仙门弟子们,经常可以在各个峰头的各个角落里看到温寻真和千的身影。
    很难说到底是温寻真在带千玩耍,还是千这孩子在领着小伙伴四处巡视。
    每次看见她们,都只见温寻真拼命抓着千的手,殷殷劝她:
    “千,咱们不要这个,这个雕像太重了不好搬回去的!”
    “千,这不是野鸡,是灵鹤,它活的好好的,我们不吃它!”
    “千,这不是菜园,是你师叔种的灵药,不能随便摘!”
    “千!快出来,别跑到藏书阁里去玩书!”
    “千!这是个阵法,不能乱画,线条弄坏了阵法就坏了!”
    因为云隐仙门老祖宗灵诏剑仙对孩子的溺爱,导致孩子在宗门内野蛮生长,毫无畏惧,从小就认为整个宗门都是她的地盘。
    宗门内一群师叔,只要看到她那张和公西越相似的可爱小脸,在闯祸被发现时,露出可爱疑惑的表情,仰头问“不可以吗?”“可是我想要。”都要丢盔弃甲,再也不忍心阻止。
    别说追究她,更有甚者都能为了看她笑出声,任由她糟蹋东西,还要夸奖她。
    一群师祖们更不会为了些许小事责骂这个宗门内最小的小孩子。
    当初放在主峰上作为云隐仙门脸面的仙人雕像,因为孩子觉得很像亲娘,一定要搬回鹤鼎山去。
    这么离谱的事也被答应了,掌门首肯,几个弟子合力将雕像搬到鹤鼎山院子里,后来还是公西越回来发现,这才黑着脸把雕像送回去了。
    不过,公西越这个唯一能管教孩子的亲娘,也不是时时都能狠得下心管教。
    孩子在师叔的药圃里糟蹋了很多药,把那些灵药花都给当野花摘了。
    但看她滚了一身泥巴就为了给她摘花,还献宝一样举着那些灵药花跑到她面前,说要把花送给她。
    这种时候,公西越也难免心头一软,产生一种“孩子只是为了给我送花她有什么错呢”的感觉。
    孩子眼巴巴给自己送花,不忍心斥责她,只好叮嘱师叔把药圃藏起来。
    公西越自问自己对千的管教还算严厉,但在这里住了一月的温寻真突然对她说:
    “我认为你对于千太纵容了。”
    公西越心头一震。
    她纵容千?她已经是全宗门唯一一个会阻止千闯祸的人!
    温寻真:“我看到千可以随意进入你的宝库,她上次从里面拿了一盒夜明珠在外面石头上砸成粉玩,你看到了也没阻止她。”
    公西越:“可是那珠子又不贵,不可以让她玩吗。”
    温寻真无奈又问:“千经常给我送宝物,你知道吗?”
    公西越:“知道。”
    温寻真吸气:“那么多珍贵宝物,你就看着她到处随意送人?”
    公西越不解:“送人礼物又如何?一些礼物而已。”
    温寻真:“你知道千随意闯入宗门禁地吗?”
    公西越:“那里并不算危险,千身上有防御法器,不会受伤。”
    温寻真:“可那是禁地!”
    公西越:“我也闯过。”
    对视片刻,发现对方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于是这场讨论不了了之。
    公西越从外面忙完回到鹤鼎山,看见自己的剑坪上被人画满了花纹,从简单朴素变得花里胡哨。
    仔细一瞧,上面还有许多的法阵花纹,有些显然出于初学者的手,还有些一看就知道是小孩的杰作。
    温寻真带着千在剑坪的地上画画,两个人都很认真,千整个人都快趴在地上了,浑身都是斑斓的色彩,一双手更是脏兮兮。
    但她很开心,挨在温寻真身边,时不时歪着脑袋蹭蹭她。
    发现她回来了,千才从地上爬起来,笑着朝她跑过来,给她的白裙子上印了两个手印。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公西越问。
    温寻真拍着手上裙子上的灰,走过来说道:“千带我去看她的师叔修补阵法纹路,我看她很喜欢,就带她回来一起画着玩。”
    “我发现千还挺喜欢画画的,你看,那边都是她画的,一些比较复杂的阵纹她都能画的有模有样的。”
    公西越看着她们,突然想起从前某次,千跑到宗门内的一处传送阵去玩耍。
    弟子们修补传送阵,千就在一旁捣乱,也拿着符笔上去乱画,坏了一个传送阵。
    她知晓后,只觉得千调皮,训斥了她,不许她再去那些阵纹边上捣乱。她以为自己管教了,但只是管了,却没有教。
    这时,公西越忽然有些明白温寻真之前与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虽然住在鹤鼎山,但温寻真与公西越交流不多,这一晚,她意外发现公西越竟然主动来找她。
    “有什么事?”温寻真疑惑地看着公西越递来的盒子,“这是什么?”
    “谢礼,多谢你照看千。”公西越说道。
    温寻真打开盒子,这是一个空间百宝盒,放了足足一百种灵药,有许多都是她想要收集用来炼制还真丹,摆脱身体畸形的药材。
    她神色复杂地收下,反手也拿出一个玉瓶,交给公西越。
    “这是可以化解你身体里药虫药气的丹药。”
    公西越早前意外吃了她的药虫,导致眼睛一时失明,后来被她炼制的丹药治好眼睛,但药虫的药效却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
    其他作用且不说,单是每日药气相冲就足够人受了。
    被带到云隐仙门后,温寻真考虑到自己的处境,炼制了这枚能帮助公西越吸收药虫,改变体质的丹药。
    但出于某种不好说的晦涩心理,她一直不曾主动拿出来。
    而公西越,竟然也从不提起,生生忍受了这么久的药气相冲。
    公西越接过看了两眼:“谢了。”
    看她一脸平淡要走,温寻真忍不住问:“你为何宁愿忍受药气相冲,也从不曾问我要丹药?”
    公西越:“忘了。而且,我每日修炼严苛,需要忍受千锤百炼,比起来,这药气相冲不痛不痒。”
    她是如此平静,几乎让温寻真感到一种无言震撼。
    从幼时就被父亲灌药,每时每刻都被药气冲击,她比一般人更能忍受痛苦。
    她是不得不忍受,可公西越这样一个出生富贵,被无数人喜爱的天之骄子,又是为了什么能忍受痛苦,坚韧至此?
    没两日,公西越带回来一些阵法书籍,堆成小山高,给千看。
    千翻了两本,丢到一边不感兴趣地跑到剑坪上去胡乱画画了。
    公西越看温寻真,奇怪问:“你不是说她喜欢阵纹吗?”
    温寻真:“……”
    再喜欢画阵纹,孩子也不会乐意翻这种复杂艰涩难懂的书籍。
    但这些书还是用上了,温寻真仔细挑选了一些简单好看的阵纹,和千一起画。
    鹤鼎山上的院落周围,很快就到处可见阵纹。
    公西越不曾注意这些多出来的“陷阱”,某日早晨出门时一脚踩在某个画在门边的小型寒冰阵里。
    那只脚立马被厚厚一层冰给覆盖住,定在地上。
    公西越低头看阵纹上稚嫩的笔触,停顿片刻,用剑鞘敲碎腿上的冰,御剑去和师弟师妹会和。
    他们这次要去附近的剑谷修炼,路上向来不怎么爱说话的公西越突然主动开口说:“你们谁会画法阵?”
    师弟师妹们不明所以,纷纷猜测:“怎么了,剑谷增加了法阵?”
    “大师姐遇到了什么难事,需要解法阵吗?”
    等他们讨论一阵,公西越才不经意般说:“千会画法阵了。在门边画了个寒冰阵,都把我冻住了。”
    师弟师妹们:“……”是炫耀吗?大师姐在炫耀吗?
    很快的,千的“画”从鹤鼎山画到了各个峰头,一群师叔们都希望千到自己院子里也留个记号。
    最夸张的当属灵诏剑仙的昭明宫,两扇大门都让千给画满了,荆灵诏这才满意点头。
    温寻真见识到这群人对千的喜爱和纵容,并在此后两年,无数次见识。
    在云隐仙门,是她过得最平静的日子。
    没有人要求她做什么,也没人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反倒是她觉得自己得到了许多。
    千很依赖她,她也从这种依赖中汲取到力量。
    除了陪伴千的时候,她还会在奇秀山与薛盈盈一同接受她师父朗清月的教导,栽培灵药。
    她炼制还真丹的灵药,不知不觉已经凑齐了,一部分是公西越给的,一部分是千给的,她总喜欢送她东西。
    还有的,则是朗清月给的。
    当初离开医谷时,她以为要花很久很久的时间去寻找搜集那些药,没曾想最后却如此轻易收集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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