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叶涞的声音了,盛明谦才松了口气,又扑腾一下坐回沙发,僵直的身体变得瘫软,两只手用力搓了把脸,才让自己清醒一点。
    几秒钟后,盛明谦看向沙发旁边的书桌,上面放着不少东西,一台笔记本电脑,几本书摞在一起,卡夫卡的《审判》摊开倒扣在桌子上。
    除了书跟电脑,旁边还有几张写满了钢笔字的纸。
    他认出,上面是叶涞的字。
    盛明谦眼睛一亮,心想,叶涞写的是什么,新书吗?
    他往书桌边挪了挪,抽出桌上一张纸看,一字一句读——
    我从没见过,也从没想象过,我发誓我的眼睛没出任何问题,我精神正常,上周刚做过一次体检,我的家庭医生还夸我自律。
    所以,眼前超乎自然的现象,让我觉得我可能是疯了。
    我像往常每个周末的下午一样,坐在湖边散心,眼前那片湖水波纹晃动的频率都没有太大差别,发呆是我擅长的事,但今天的发呆显然不太一样。
    那片湖水的波纹在动,一开始弧度很小,后来慢慢扩散,水下有东西,人吗?不是,没有人的体型有这么大,怪鱼?我倒想看看那到底是什么鱼。
    那巨物终于露出水面,不是人,不是怪鱼。
    是一扇门,华丽的门框四周镶嵌着还挂着水珠的蓝宝石……
    看起来,像个奇幻故事。
    听到浴室的开门声,盛明谦眼睛也没移开,背对着叶涞问:“这是你写的新书吗?”
    叶涞看清盛明谦正在看他的手稿,冲过去一把从他手里抢过来:“你放下,你别看。”
    “新故事吗?想写什么?刚刚我还没看完。”盛明谦手里一空,掌心撑着桌角,歪着头还往叶涞手稿上瞄。
    叶涞按照自己手写的页码,把那些稿纸平平整整叠在一起放好,又拿了一本书压在稿纸的最上面,确定每个字都没露出来才放心。
    “只是有了一点儿灵感,想动笔写写而已,最后写出来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还只是个雏形。”
    “写完之后我能看看吗?刚刚那两页我很喜欢。”盛明谦的眼睛一直在叶涞脸上,期待着他的回答,他很想做叶涞新书的第一个读者。
    “我不给你看。”叶涞却丝毫没迟疑,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盛明谦语气里的失望就要占满了整个房间。
    叶涞掀了掀眼皮,嘴角往下压着,看起来很气闷,余光瞄向盛明谦:“因为我怕你又给我乱改,毕竟这样的事,你已经做过一次了。”
    第64章 其实,在签离婚协议那天,我还…
    后悔,除了后悔还是后悔。
    盛明谦算是尝到了自己当初种下的苦果,眼巴巴望着叶涞压好的手稿,大脑飞速转动,试图想办法说服叶涞。
    “虽然后面的工作停了,但是,我也有在准备新的剧本,等我写完了,我们到时候可不可以交换着看,我想让你做我的第一个读者。”盛明谦又期待着问。
    叶涞整理好桌面,不为所动:“到时候再说吧。”
    盛明谦只能暂时转移话题:“我给张一浩的那几个剧本,你看了吗?”
    “看过了。”
    “有没有你喜欢的角色?”
    “那些角色,我都挺喜欢的。”
    听叶涞这么说,盛明谦刚刚低沉的情绪又升高了几分,试探着问他:“你想要哪个角色?我去跟导演说。”
    “虽然都挺喜欢,但是我不太想拍了,我想专心写点儿东西。”
    盛明谦后面没说出口的话噎在了嗓子眼儿,叶涞不想拍就不拍,只要叶涞喜欢,他想干什么都行。
    李浔白天谈完工作,下午买了不少孩子用的东西,回来之后说要去看看孤儿院的孩子们,叶涞带她一起。
    盛明谦开车,坚持说要送他们。
    叶涞跟李浔坐在后排,两人一直在聊天,李浔吐槽自己上午糟糕的饭局,又跟他聊到孤儿院的孩子,最后说起叶涞的新书。
    李浔跟叶涞说,出版社的编辑从前年就开始问她,“竹签”准备什么时候写新书。
    叶涞说正在写,写完了再给他们看。
    盛明谦竖着耳朵,听着后排两人聊得热火朝天,听到叶涞说写完会给他们看之后,心里又痒痒的,手指抓紧了方向盘,憋着的那口气一直吊在胸口那,不上不下。
    唯一一点能让他自我安慰的,就是叶涞的笔名,还叫竹签。
    李浔问:“你的笔名要改吗?”
    盛明谦心里的自我安慰,还没在身体里彻底走上一圈儿,半路停住,屏住呼吸听叶涞的回答。
    叶涞看向窗外不停后退的街景,声调慵懒,好似不太在意:“到时候再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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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宇川也来了孤儿院,比他们到得早,正在给孩子们发书跟小玩具,院子里还放着几大箱孩子们换季的新衣服。
    “川哥,你今儿有空过来。”叶涞搬着东西下车,走过去跟陈宇川打招呼,盛明谦紧跟在他身侧。
    “叶涞,你也来了,我过来送点儿春天的衣服,过两天暖和就能穿了。”
    陈宇川放下手里的东西,拍了拍手,“正好,你等等我,我去车里拿个东西。”
    叶涞应了一声“好”,孙阿姨出来招呼他们进去,李浔先搬着东西进去了。
    陈宇川从车里拿下来一个红色请柬,老远就对着叶涞挥手,跑过来递给他:“我本来还想特意去你那边一趟,那什么,我准备补办婚礼,也不知道你忙不忙,到时候你有时间就来参加。”
    叶涞打开请柬,婚礼地点是在一个海岛上:“这个海岛很漂亮,我以前一直想去那边度假,川哥我一定去。”
    “好,那就这么说,你放心,去的都是正经的朋友,不会乱拍照的。”陈宇川说。
    叶涞笑笑:“没事儿,拍也没事儿。”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盛明谦一直往叶涞手里的红色喜帖上瞄,眼睛挪不开。
    陈宇川也认出了盛明谦,感受到他的视线,又看他是跟叶涞一起来的,顺势问了一句:“盛导是吧,我在新闻上看到过你,总跟叶涞上热搜,你有时间也跟叶涞一起来?”
    陈宇川只是客气一下,盛明谦顺势接了话,点点头:“有时间,到时候一定到,恭喜陈总。”
    “我没说带你一起去,”陈宇川一走,叶涞瞥了眼盛明谦,“你不是还有几场电影宣传活动吗?”
    “能挪出时间来。”盛明谦说。
    叶涞还想说别的,小鱼跑出来往他们身上扑,一手拉着一人胳膊,拽着他们就往里走:“涞哥哥,长腿叔叔,刚刚陈叔叔跟漂亮姐姐给我们带了好多东西,孙阿姨说,晚上要多做几个菜,你们跟我们一起吃饭。”
    叶涞不知道李浔后面的安排,先问了问她,确定她晚上没事之后才说留下来一起吃饭。
    孙阿姨平时不上网,不知道叶涞跟盛明谦的绯闻,只当他们是朋友,饭桌上提起院长都有些伤感,又说起院长以前最挂念的事就是叶涞的终身大事。
    孙阿姨问叶涞的打算:“小涞,之前跟你那个相亲对象怎么样了?一直没听到动静,如果不合适,孙阿姨再给你介绍一个吧?”
    李浔余光往盛明谦跟叶涞身上瞟,一脸看戏的表情,几个大一点儿的孩子饭都不吃了,抻长了脖子,想要听叶涞对象的事。
    没等叶涞开口回答,盛明谦先放下筷子,猛地站起来,因为起身的动作太大,身后的凳子跟地面摩擦出呲呲啦啦的声音,他又转头扶稳了椅子。
    “孙阿姨,不用给涞涞介绍对象了,我现在在追他。”
    孙阿姨“啊”了一声,没想到是现在这个情况,下意识反问了一句:“是真的吗?你们不是朋友吗?”
    叶涞在桌子底下踢了下盛明谦的脚踝,两个人座位挨着,盛明谦垂在身侧的手直接握住了叶涞的手腕,叶涞挣扎了两下,盛明谦加重了力道,毕竟在饭桌上,叶涞不敢弄出太大动静,索性不挣扎了,任由盛明谦握着他。
    右手被盛明谦握着,换成左手拿筷子不太利索,半天才夹了口菜塞进嘴里,慢慢地嚼。
    “孙阿姨,我说的是真的,”盛明谦手指从叶涞手腕滑到他手心,指腹摩挲着他手心里那条新的疤痕,“我们不只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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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孤儿院回去,盛明谦翻开叶涞收到的喜帖,邀请嘉宾栏上只写了叶涞一个人的名字,盛明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每个细节都研究了一遍。
    盛明谦想起了当年跟叶涞领证的那天,雪天,特别的冷,阴沉发黑的天,刮的风带着尖刃。
    除了领证要用到的基本证件,他们什么都没带,就连结婚登记需要的双人红底证件照都是现拍的。
    打光灯立在那,摄影师举着相机,他跟叶涞坐在长椅上,摄影师让叶涞往他身侧靠一靠,他感觉到叶涞往他身边靠了靠,叶涞的胳膊在发抖,好似很紧张,叶涞的呼吸声在他耳中放大又扩散。
    摄影师提醒他几次,想让他笑笑。
    叶涞笑了,他没有。
    领证的过程很仓促,明明他那天什么事都没有,为什么那时候不愿意停下来多看看呢。
    他跟叶涞没有婚礼,甚至他们的关系都需要藏在地下。
    想想那残忍的五年时间,叶涞竟然忍到了最后。
    叶涞痛过,现在轮到他了。
    只是现在,他想要昭告天下,却已经没了最合适的身份。
    等他再有反应的时候,原来那一场他来不及感受的白雪,早就已经下进了他骨头里。
    叶涞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盛明谦才把请柬合上放在旁边。
    “你还没走?”叶涞擦着头发,没多看盛明谦,掀开被子上了床。
    “我不走了。”
    叶涞打了个哈欠,随便一抬手:“沙发你随便睡。”
    盛明谦凑到床边,坐在床头:“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地方?”
    “怎么突然问我这个?”叶涞背对着盛明谦,声音嘟嘟囔囔,不太清楚。
    “我就是想问问。”
    “我喜欢大海,川哥办婚礼的海岛,我之前一直想去度假,只是一直没时间。”
    “那这次我们去,可以趁机多玩儿几天。”
    叶涞闭上眼没一会儿就开始犯困,打着哈欠,没应盛明谦的话。
    电影的宣传活动在b市出了一点儿事故,盛明谦必须得去解决,不能跟叶涞一起去参加婚礼,匆匆飞了b市。
    参加婚礼之前,叶涞想自己订机票,但陈宇川说什么都要帮他们订,也提前跟他们说好,婚礼不收份子钱,就是图个热闹,给他们当个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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