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有了建材价格高但真要买花点钱还能买到的局面。
    除了建材废品回收,俞悦桐还发现卖蔬菜水果米面粮油的。
    但这样的摊子很快就会消失,因为东西摆上就一会的功夫,就会被人买空。
    “真没了吗?老姐姐,我再加五十块钱,你想想办法,卖我一点成不成?我孙女才两个月,奶粉现在买不到,再没有猪蹄下奶,她就得饿死了啊!”
    花园边上的两个老人拉拉扯扯地说这话,因为其中一个老太太有点眼熟,俞悦桐就多看了两眼。
    “真没有了,这猪就四个蹄子,我也没办法再变出第五个蹄子啊!这样吧,你让你儿子去山上找找。转移的时候先转移人,不少人都猪被关在家里倒上饲料,运气好一点的猪就是这么活下来的。去那些家里没被冲垮的人家看看,指不定还有猪卖的。你要是买一头猪吃不完,就找几个人一起买嘛!”
    “这没车没路的,哪里出去的啊!”
    虞城的地势不算高,海平面上升后,不止农村郊区被淹了,虞城还有一大片看不到路呢!
    “悦悦回来了啊!”
    花园是回十一栋的必经之旅,被水淹了好几个月,花园里的花草树木都死完了,现在没一点遮挡物,俞悦桐走过立刻就被注意到了。
    眼熟的老太太大概是觉得自己苦苦哀求别人的场面不好看,脸上有点尴尬,欲盖弥彰似的站直了身体。
    俞悦桐想了起来,好像是六栋的季新月的婆婆。
    季新月家里养着鸡,那鸡还做过诱捕湾鳄的诱饵,还怀着孕,俞悦桐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
    俞悦桐没和她婆婆见过面,但是在季新月的朋友圈里瞥见过她婆婆,也亏了她记忆力强大,要不然都不认识。
    “阿姨好。”俞悦桐礼貌的问好。
    “好好,悦悦也好!”季新月的婆婆笑呵呵的,眼里含着泪,但因为她知道俞悦桐是个小区里的“大名人”愣是扯出了笑容。
    “新月姐生了呀?”孕妇生孩子放在之前很正常,但在目前这种条件下,生孩子就是个大事情了,俞悦桐调去海边的时候,都没听说谁谁谁生孩子了,再联系季婆婆口中的“两个月”,这个孩子应该是她走没多久就生了。
    “生了,是个小姑娘!”家里有新生命诞生是个好事情,季婆婆提到这个整个人都在发光,能看得出来是非常高兴。
    但小姑娘出生归出生,出生后的事情又是一团乱麻了。
    满月酒什么的,自然连想都不用想。季新月怀孕时不知道是不是营养没补够的原因,生了孩子后一直没有奶水。
    暴雨前小孩在肚子里才几个月大,谁也不会想着给她囤奶粉。家里现在也没钱,房贷压力大、能赚钱的无一例外因为公司倒闭没了工作。
    偏偏苦难总挑穷人,季新月这胎胎位有些不正,需要好好养着,然而眼下的情况哪里有那个条件?也是季新月运气好,宝宝争气,硬是熬到了大雨停下,八个月无预兆出血。
    这事在小区里也是大新闻了,晚上季新月老公被她疼哭的声音弄醒,打开灯一看就是满床的血,吓得在业主群里求爷爷告奶奶地借船。
    当时水还没退去,至今仍然有湾鳄和蟒蛇下落不明,没人敢冒这个险。
    但是活生生的两条人命摆在眼前,不管又有些于心不忍,最后是冉遥调了一艘船过来送她去医院。
    好在现代医疗技术够给力,加上亿点点运气,母女二人成功活了下来。
    但孩子一出生就进了保温箱,季新月人也垮了,虚弱得不行,更别说奶水了。
    官府对新生儿有补贴,每月有一罐奶粉正常价格的购买权限,对孕妇和新手妈妈也有每月一斤红糖桂圆红枣的补贴,但这些东西哪里够用!
    季新月一家几乎是掏空了家底才把母子从阎王殿拉回来。
    高价婴儿奶粉最便宜的要三千块钱一罐,他们家已经吃不起了。
    只能从母乳方面下手。
    “也想过用小米粥喂,以前穷的时候小米粥也养活了不少小孩。但是、但是我们囡囡身子骨这么弱,喝了一次就拉稀了,不知道是不是小米的问题,但她这么小,我实在是不敢给她试了啊!”
    大概是压抑到了极点,季婆婆叽里咕噜地就把家里的难处都说了。
    “月月——我儿媳妇吃了药,照理说最好别喂母乳,但、但这实在是没办法了呀!”季婆婆说着说着就流泪满面了。
    “我听说有卖猪的,立刻跑下来了,谁成想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我可怜的囡囡啊!”季婆婆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卖猪肉的大姐也听哭了:“老姐姐,我也不知道你们家是这个情况!要不然一定给你留着啊!”
    她家以前是开养猪场的,虽然苦点累点,但赚得也算不错。今年把养殖场规模扩大了一倍,养了三千头猪。
    “整整三千头啊!全被冲走了!”她心疼地直锤胸,“六月的时候官府就开始收猪,但那个时候母猪刚配完种,大部分公猪也没到出栏的时候,就想着再等等。结果等着等着雨就来了。”
    “那水啊,你是真的没瞧见,我刚和儿子商量着把猪宰了能卖多少卖多少呢,泥石流就来了!官府通知我们撤离,但我们还有三千头猪啊!救援船就那么点,我抱着一头猪仔还没厉害村子,泥水就冲下来了。三千头!三千头啊!”
    她不断地重复着“三千头”眼睛通红。
    “家里刚盖了三楼的小别墅也没了,还欠着银行一百万的贷款。眼瞧着连饭都吃不上了,只能狠狠心把最后的猪仔卖了。”她说着一脸的心疼,“猪仔跟着我们一家也没啥吃的,四个月就长了十斤。宰它的时候才这么小。”
    她比划着,也就一个能抱在怀里的大小:“我什么时候养过这么瘦的猪啊!它都没长到大肥猪,就被宰了拿来卖!”
    两个老人再也忍不住,抱在一起哭,哭她们的命苦,哭未来的渺茫,哭日子究竟怎么样才能过下去。
    饶是俞悦桐心硬如铁,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叹气。
    这场大雨中,遭罪的人实在太多太多。
    如果一桩桩一件件的数,那根本数不过来。
    俞悦桐等她们哭得差不多了,才安慰道:“水退了,向未来看吧。日子再难都得过下去不是?”
    这个道理谁都知道,z国人可以说最能吃苦也最能承受磨难考验的一群人,外面炮火冲天,国内大部分人只要能活下去,都还在想办法找活下去的道路。
    俞悦桐在这种情况下走不了,干脆在她们哭完后建议了几句。
    “阿姨,奶这个事情,也有办法的。猪蹄鲫鱼这些不太好买,但你问问有没有卖黄花菜干的,黄花菜也是下奶的。还有莴笋黄豆花生这些,你多试试。实在不行你问问让新月姐去宠物论坛问问。一般家里有养猫养狗的会囤一些奶粉,虽然不是婴儿奶粉,但好歹是奶。”同一个小区,俞悦桐很同情她们的遭遇,但不会随意卖东西。
    在这种世道,露富无疑是种愚蠢的做法,像俞爸爸那样的“傻白甜”都会在家族群里“藏一手”只拍一些肉不多的素菜,更别说像俞悦桐这种心硬如铁的老油条了。
    “还有一些本地的钓鱼论坛,现在肯定有钓鱼佬把钓鱼当成事业,问问他们有没有鲫鱼比死守着菜市场有用多了。”
    对家里三千头猪都被冲走的的老奶奶,俞悦桐也提了个建议:“往后这猪肯定还有个价格高峰期,你去米厂那里问问,肯定有库房被水淹了的米糠。实在不行去找点螺,不拘什么田螺,田螺养猪肥得快,这玩意想着在树干上好找的很,你多摸一点,回去丢点树叶草什么的就能养起来了。再说了,你养猪这么多年,买猪仔肯定有门路,买点米糠种点野菜牧草再养几头猪,日子慢慢也能过起来了。”
    俞悦桐给的办法可行不可行还是个未知数,但乍一听还是很有道理的,两个老人哭了一场情绪也发泄得差不多了,擦擦眼泪眼里燃起了希望。
    “我试试,我这就会去让我儿子问问,悦悦太谢谢你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她翻遍了身上的口袋,最后找了到了一颗糖塞到俞悦桐的手里,“甜甜嘴,悦悦你拿着甜甜嘴。”
    这颗糖不知道放了多久,隔着糖纸就能看出糖果被融化了,外壳还带着温度,能看出老人家是格外珍惜的。
    卖猪肉的老太太也一个劲地说:“小姑娘读过书就是不一样!”
    两个老太太终于舍得放人,俞悦桐也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老实说,虽然在末世摸爬打滚了那么多年,重生后又在各国做了那么多的“生意”,但俞悦桐说话做事并不圆滑。
    本质上还是那个社恐,只是碍于生活的压力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前行。
    如果可以的话,俞悦桐是非常想过摆烂的咸鱼生活的。
    有多摆烂咸鱼呢?大概就是攒够一百万后去一个物价极低的地方,花个十万左右买个带院子的房子养狗。
    院子里种点菜,也不出门工作,每天除了陪小狗玩带着小狗散步就瘫在床上不起来。
    九十万存个大额存单,一年有个一两万的利息就可以了。她的物欲地,除了吃饭水电,在家待着可以几年也不买衣服,内.衣内.裤袜子卫生巾支出并不高。
    伙食自己做,肉的话批发市场买,她吃什么狗吃什么,菜自己种,米和油费点钱,但一个月下来也就一千。
    实在没钱了,她就去打打零工。
    生病老了怎么办?那不是还有九十万存款嘛!到时候再说吧。
    然而就是这个摆烂咸鱼的梦想,却在末世开启后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算了算了,我也就是想想。”俞悦桐安慰了自己一下,快步往家走去。
    “嗯~嗯嗯~”
    俞悦桐一开门,老早就听到她脚步声的安安和康康就扑了上来。
    “乖狗狗,想妈妈了是不是?”不知道是不是进化出异能后小狗的身体也开始了变异。
    一点也不像中型犬幼犬的体格,两只小狗站起来已经有俞悦桐这么高了,粗壮的爪子搭在她的肩膀上,一边对她发出兴奋的嗯嗯嘤嘤声,一边用口水给她洗脸。
    “好了好了乖宝宝,好小狗,够了够了!”
    然而俞悦桐越是喊,两只小狗就越是兴奋,尾巴摇成了螺旋桨,狠不得要原地飞升。
    “我看到他们跑到门口挠门就猜是你回来了。”俞妈妈从厨房里走出来,拿着手里的肉干晃了晃,“安安康康,过来吃肉肉好不好呀?”
    两只小狗犹豫了一下,眼里显然闪过意动,但还是被对俞悦桐的思念压了下去,黏在俞悦桐的身上不下来。
    俞悦桐是唯一一个允许被他们扑的人。
    小狗在你回家时热情地扑上来给予拥抱的确很让人满足,但这个爱的冲击是由两只六十多斤的小狗发出时,就成了惊恐。
    俞悦桐让他们扑自己,但从不让他们扑其他人。
    俞悦桐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可把他们憋坏了,俞悦桐一回来,不仅是一个多月没见的思念委屈,还是无法扑人的败兴,不管从哪个原因来看,他们都无法克制自己的兴奋。
    “嗯,嗯~”安安从小就冷静,兴奋了一会,在被俞悦桐摸摸头撸撸毛揉揉下巴后,就冷静了下来,将脑袋靠在俞悦桐的肩膀上,蹭了蹭,水汪汪的大眼睛倒映着俞悦桐的影子。
    虽然不会说话,但俞悦桐却很轻易地读懂了她的意思——怎么不把安安带上呀?你去哪里了呀?安安好想你哦~没有我的保护,你在外面过得怎么样?
    “呜——”康康在她脑袋上一阵啃,像是在埋怨她离开家这么久,然后又用鼻子贴了贴他的脸颊,亲了她一口。
    ——你回来啦!康康好想你哦!下次要带我一起呀!
    俞悦桐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康康对自己的依恋。
    俞悦桐差点没崩住。自己在海上待了这么久,也没感觉到什么不自在,更没有挨过饿受过冻,还有工资拿,一点不委屈。
    她独惯了,也没太大感觉,但现在回家被小狗黏糊着贴贴后,却轻易地被击垮了。
    “乖宝宝!”俞悦桐捧着他们的大狗头一狗亲了一口。
    她想起了上辈子一个人在无尽的寂寞中不断忍耐的日子。
    父亲、母亲、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叔叔姑姑、阿姨舅舅、弟弟妹妹、朋友队友……还有安安。
    一个又一个地离她而去。
    渐渐的,俞悦桐不说话了。
    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她突然就失去了开口说话的欲-望。
    相熟的人全部离开后,她也拒绝了和其他人熟悉起来的可能,因为害怕再一次失去。
    不交流、不相熟,她是个怪人,像一抹游魂一样,完全失去了和这个世界产生交集的欲-望。
    在重生回来时,看到俞大姑的那张阴阳怪气的脸,她有过一种想要冲上去抱住她亲她一口的冲动。
    俞悦桐想过和俞大姑断绝关系、想过诅咒她晚年凄惨、恨过她为什么不出车祸。
    但最后,看到她真的成了一张黑白照片时,却除了茫然再没有其他,心里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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