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要跟着回去。不过听说自打年后,唐姨娘就不大出门了。虽然先前就不爱出门,如今更是半步不肯走,成日关在屋子里,也不知在做些什么。估摸着是想到要同二老爷回京去了,怕太太心里不舒服,出门怕撞见她,招她的恨。”
    “横竖都要走了,还怕她什么?”月贞口气里含着轻微的鄙薄。
    珠嫂子倏闻窗外有动静,忙比了个手势,想是芳妈回来,怕给她听见外头去传,又白白得罪霜太太。向窗户上一瞥,果然是芳妈送了琴太太回来,打场院里行来,后头像是还跟着一个人影。
    芳妈自顾着在前头慢洋洋地走,“舅奶奶客气,难为惦记,我们奶奶比前两日已好些了。”
    后头那人更是慢洋洋的,以另一种轻蔑态度对抗着她的轻蔑态度,“这倒不是客气,大奶奶是我们家的姑娘,听见她病了,我们娘家人哪里能不来瞧一场?我们老太太不放心,非是要叫我来瞧瞧她的面色。”
    一听这声音,就有烦嫌与惦念同时袭上月贞心间。和家里人就是这一点,见着的时候闹,一段时间不见又忍不住想。她心里自恨,丢下绣绷子睡下去,朝里翻了个身。
    不一时白凤进来,向床上望望,“唷,姑娘睡着呢?”
    芳妈将人领进来便懒得招呼,自去忙了。只得珠嫂子起身请她榻上坐,“没睡,就是不舒服才躺着。舅奶奶是一个人来的?怎么不先传个话,我们这里好派人去接您啊。”
    “与她哥哥一道走来的,她哥哥去给太太请安去了。姑娘,快别躺着了,起来叫我瞧瞧脸色,回去我好对娘说。”
    月贞只好吁着气起来,在龙门架上拣了件兔毛领子的对襟披上,坐到对过来,看见她嫂子提了个篮子放在炕桌上。她翻了翻,是几样街上买的点心。
    珠嫂子奉了茶便出去,留她姑嫂两个说话。月贞想起年前的事,还有些尴尬,只好问她娘,“娘身子好些了么?”
    她嫂子倒是笑呵呵的,“元夕一过就好些了,我们今日出来,还是她老人家在柜上做买卖。”
    月贞见她如此态度,免不得也软了性子,“嫂子吃过饭来的么?”
    白凤想着他们李家的饭好,是特意空着肚子来的,“哪里赶得及吃午饭,晨起娘就在摧,非叫我们早早的来瞧你。你虽是个姑娘,可打小就不爱病,这难得病一场,我们放心不下啊。”
    这头刚用罢午饭,月贞够着脑袋向帘外吩咐另摆饭上来。白凤笑道:“好端端的,姑娘为什么病了?”
    月贞心里知道是为了疾病的,却按大夫的话说:“没什么,就是换时节没留心加减衣裳,风地里吹的。哥哥呢?叫他过来吃饭。”
    想着永善也没吃饭,月贞欲吩咐丫头去太太屋里请他。谁知白凤忙挥挥手,“不叫他了,他还要去拜见你们霖二爷,饿他一顿饿不死。”
    难得来一趟,拜见亲家是礼数,况且都是爷儿们一辈的,又难得霖桥在家。永善提着两包点心,踅到霖桥房里。芸娘吩咐丫头款待茶饭,便借故瞧月贞避了出去。
    霖桥一向起得晚,也没吃午饭,两个人对盘在榻上,一个麻衣青衫,一个罗袖锦缎,怎么瞧都不是一路人。
    不过霖桥也是有礼之人,只是他的礼与别人不同,不喜欢讲客套谦辞,温了一壶酒,提着箸儿朝那酒一指,“舅爷,吃酒!”
    永善见他眼里有些红纹,俨然宿酲未醒,想不到睡起来又吃酒,简直是个酒瓮子。永善只怕他吃醉了不清醒,还有事情要求他呢,便劝,“二爷二爷,酒先放一放,我看您这脸上还红红的,想必昨日的酒还没醒透吧。”
    霖桥摇头晃脑地笑,“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1。还管昨日做什么?”
    永善笑着执起壶来替他斟,“好,二爷这性情最合我意!现如今这世道,谁还有二爷如此豁达的胸襟?难得!难得!”
    先将霖桥一番恭维,慢慢再说来意:“话又说回来,二爷虽然年轻,却管着这样大的家业,没有点大胸怀,如何能将处处经营得妥帖?眼下不过一月,又到了产茶的时候,茶叶行里忙吧?”
    霖桥睇他一眼,将箸儿笑着摇一摇,“忙只管忙,年年都是如此,是有条有理的忙,舅爷只管放心,不至于手忙脚乱。”
    永善忙道:“我倒是闲得很,二爷这要是忙不开,只管吩咐一声,我无不尽心竭力。亲家嘛,帮得上忙的地方都是要帮的。”
    霖桥直来直往道:“怎么,舅爷家那铺子不打算开了?”
    “不怕二爷笑话,那铺子一日才谋几个钱,够做什么的?上有老下有小,我要算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也该找个新的出路。二爷,”永善将酒壶提到对桌,一面提他斟,一面窥他的脸色,“我想着到你们茶叶号子里谋个差事,还请二爷帮忙,不必什么要紧的差事,你看得起我,看我能做什么就给我派些什么,我总听候差遣就是了。”
    霖桥笑着点头,没应也没拒,反将他面前的菜碟指一指,“好说好说,吃饭吃饭。”
    永善也拿不准他的态度,就说他疯疯癫癫的只顾笑,想他脑子还不清醒,不好摧得急了。只得暂且摁下,先吃顿好的要紧。
    下晌霖桥换了身衣裳,走到琴太太屋里来问琴太太的意思。琴太太沉吟片刻,反问他:“自你大哥没了,外头生意上的事都是你一个人拿主意。你怎么想呢?”
    霖桥坐在椅上,略略歪着身子,一身没正行的骨头,哪里都要靠一靠。
    说出的话却很是正理,“我倒不是瞧不起他们章家,只是我早就听说,这位善舅爷成日眼高手低,总自觉是屈了才。这样的人搁在咱们茶叶行里头,派他做什么?只怕派他高了,他没本事,派他低了,他反说咱们小瞧了他。况且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仗着是咱们家的亲家将上上下下的人都得罪了也不是没可能。”
    “还说别人吊儿郎当,你先瞧瞧你那样子。”琴太太笑着嗔他一眼,跟着点头,“你说得有理,还是不要用他,咱们是做买卖的,摆着这么大的家业是为挣银子,不是为了扶植这些没脸皮的外亲。”
    “我来问母亲,是怕贞大嫂知道了多心。贞大嫂还病着,我也不好去问她。况且贞大嫂是明事理的人,问了反叫她为难,没得又把病拖在身上好不了。”
    琴太太望他一瞬,温柔地笑了笑,“你大嫂那头不叫她知道就是了。她是个实诚孩子,就是知道了也懂事,不会埋怨你。你只管敷衍敷衍他,混过去就是。”
    次日霖桥在张家院里吃酒,永善回去一夜未睡,午晌特意按到张家院里来打听这事。
    霖桥早预备了些话搪塞他,歪在榻上为难地道:“舅爷的事我是记在心上的,自家亲戚嘛,既然求到我这里,哪有不帮的道理?可我往商号里查了查,如今倒没什么缺,只有底下押货送货的还缺个人手。活计嘛不算重,就是跟着来往货船往各省跑一跑,把茶叶送到。”
    跑腿送货,风里来雨里去的不说,各地还有山贼盗寇,丢了货是要担风险的。永善懒惯了,哪里经得起?他埋着脑袋想一阵,试问:“那货送到地方,银子呢?谁结?”
    霖桥笑了笑,“结银子的事你不必费心,自有专管与茶商结账的人。”
    永善心道,这是连捞油水的机会都没有,全是个卖苦力的差事,料这霖二爷是故意敷衍打发他。于是一赌气,拱手道:“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儿,只怕离不得。二爷再派个别的差事?”
    “那就没法了,舅爷总不好叫我辞了商号里的人给你腾位置吧?他们都是我们家几十年的老人了,又都是族内的亲戚,谁都得罪不起。给我们乡下那班长辈公亲晓得,先就要押我到宗祠里打死。要不,舅爷再回家等等,回头哪处有了缺,我在敲锣打鼓请舅爷帮衬。”
    永善到底读过书,又兼还备着别的门路,一时要脸面,不愿一再低三下四求他,便向肩上打个拱手告辞,“多谢舅爷费心,改日我请舅爷吃酒。”
    霖桥在榻上直起腰来,反留他一留,“舅爷既来了,别急着走,我这里叫他们烧几个好菜,你再陪我吃几盅。”
    永善正恼在头上,偏要拂他脸面,客套了两句便离了张家院。
    但见夏姐与老鸨端了酒菜上来,摆在炕桌上。夏姐偎到霖桥身边,向门首张望,“谁呀?求差事还有梗着脖子求的?这是求人的样子呀,这是讨债的鬼嘛。”
    霖桥两手搭在脑后睡到枕上去,“我们家的亲家舅爷,读过几本书,比寻常人讲骨气。”说着,自己先呵呵笑了,满目鄙夷。
    那永善出来,一径归家去,坐在院内吹了一阵风,适才吹熄一腔火。白凤端着簸箕出来,跟着坐在那里拣黄豆,顺便问他差事讨得如何。
    不提还罢,一提复将永善的火提起来,“他们李家太不讲情面,我家虽然穷些,也是他们家的舅爷,舅爷拉着脸子向他们讨份差事,他们倒还推三阻四。派个跑断腿的活计打发我?哼,我还不求他呢!”
    白凤听了虽也气愤,却又把他埋怨几句,“那就算了?你这个人就是经不得气受,这项讨不着,就讨别项。你这一甩脸子回来,更是没了指望!”
    “就是你说的这话,这项讨不着,我讨别项去,做什么非扒着他们茶叶行不放?我打算了,回头我再去找找鹤年,他们那头的钱庄油水可比这头的大,手里成千上万的银子过,不比这头好?况且鹤年又不像霖桥,他好说话,就说那文四爷,外四路的亲戚他都帮,能不帮我这正经舅爷?”
    白凤听后笑了,“很是,我倒把那活菩萨给忘了。要求啊,你过两日到庙里求他去。我昨日听咱们姑娘说,他这几日就要回去,在家收拾东西呢。还听说衙门里将大慈悲寺的一桩什么事情交给了他去办。你看看,到底那头有做官的二老爷,衙门也向着他。没准你去求他,他还能在衙门给你谋件差事呢。”
    “他几时回庙里?”
    “说是二月初八。”
    却说二月初七这日,了疾因要回去,特地往这边宅里来辞。他在琴太太屋里坐了一晌,难得有一缕春光破了琴太太的窗,照到他肩上来。
    他绕着说了些家常话,迂回的,仿佛是为谨慎地寻一个问起月贞的时机,其实也是迂回的对他自己的立志蒙混过关。
    终于说到月贞,他问:“贞大嫂子的病好了没有?”
    琴太太笑说:“这不常病的人病起来,就总拖拖拉拉的不见好,还歪在床上呢。歪就随她歪去吧,横竖眼下也没什么事。你明日要走,去瞧瞧她去,我看那孩子像是有点心事,你最会讲道理宽人的心,去对她说几句。”
    这便走到月贞屋里来。外间一应家具黑得发亮,和煦的阳光照了满室,反倒照出些冷清。下人都不在屋子里,想必各处说话去了。静悄悄的,偶然几声莺啼,催人昏昏欲睡。
    这寂静仿佛是一种长久的等待,等什么并不知道,也许无所可等的,时光就荒凉在这里,春天也荒废在这里。
    门帘子里传来两声轻的咳嗽,又静下去。了疾打帘子进去,看见月贞在床上睡着了,向外侧身,半条胳膊从被子里滑出来,坠在雕花木围子前。
    他轻轻拽了根杌凳坐在床前,把她那条胳膊又塞回被子里去。月贞未醒,他就静坐着看她。她睡红了脸,眉头轻敛,像一朵将开未开的桃花在风里哀愁。
    完全是小女儿的情态,哀也哀似小女儿的情态。那哀是不懂事的,没有多余的考虑,很有些孩子气的天真。了疾一向觉得她未长大,虽然做了奶奶,做了母亲,可都只是一半,没有做全。就连她那夜做了女人,也都是带着孩子气的赌气与好奇心。
    了疾觉得好笑,便歪着眼看着她笑。心里不由得也有些哀愁。那倒不是众人平等的怜悯,是独一份的忧虑。不愿放她在这里,却也没有更好的地方给她去。
    未几不知怎的月贞醒了,睁眼看见他,又是伤心又是怄气,便翻过身,权当没看见。
    了疾在背后沉默片刻,才问她:“我瞧你是好了,怎么还睡在床上?”
    月贞猜到他是来辞行的,愈发悲从中来,又不肯哭,只把枕头角揪住,“不愿意起,起来也没事做。”
    了疾在后头纵容地轻笑,“我看你就是闲的。”
    月贞听了生气,闲出来的爱难道就不算爱了么!那什么才算爱?难道非得是九死一生里生出的感情才是爱?她就是闲,闲得发慌,闲得寂寞。越是爱他,越是寂寞。
    但她不愿意再说了。不像从前,总盼着与他说话,想从他周到温柔的言语里刺探出一点他也爱她的蛛丝马迹。如今已经断了这念头,因为她知道,他开口,必定是打破这点可能性。她情愿就这么沉默着,好歹沉默里,她还有遐想的权力。
    了疾扭头向窗外看一眼,劝她,“得空就常出去园子里走走,这时节春色正好,逛一逛心里也高兴。别老闷在屋子里,人闷得更苦了。我要回去了,有些事情忙。”
    月贞恹恹地由床上坐起来,低着脸看他一眼,把被子这里揪一下那里揪一下。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好像是她一直招惹他牵着他,但她的心却是一直给他牵制着。
    谁说女人是擅长谈情的?男人才是天生的弄情高手,因为无情。月贞觉得自己很被动,于是要主动些丢开手,反正也抓不住,“那你慢走,不远送了。”
    了疾只是笑了下,有些无可奈何。
    月贞决定丢开手,心里很痛,却有些豁然开朗,仿佛痛过这一场便痛完了似的。她怀着一股脑豁出去的英勇,也怀着一种自恨,把话说得很绝,逼着自己死心:
    “你尽管走吧,我这不是气话,真的,你往后也不要过问我的事了,我是好是歹,凭我自己去受。难道你管我一辈子?难道庙里那么多香客,你都能管他们一辈子?用你们的话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倒像是她反过来劝了疾似的,了疾默然听着,半晌不发声。月贞说得哭起来,也满是无可奈何,索性就把从前那些赌气怄恼都放开,哭个痛快。
    在了疾看来,这哭也是孩子气。真到那无奈境地,人是痛快不了的,只剩无限的怅惘,很轻,也很重,叹出来,有一生那么长的余韵。
    她颤着下巴,“你只管去你的,我哭过就好了。不要来劝我,越劝越好不了,只是拖。”
    了疾揪着一点心起身,目光徘徊几回,就走了出去。不想在廊下与蒋文兴撞了个正面。
    蒋文兴特地为今日去徐家桥接手换了身新做的直身,是他姐姐做的,用的好料子,有意要叫他体面。他穿在身上,心头畅美非常,有些鸾飞凤翥的意思。
    接手回来,满心喜气简直不知向何处挥洒,虽有两宅里的小厮赶着来恭贺奉承,他却懒怠再应酬这些人。
    想来想去,只好来告诉月贞。他们都是市井里爬出来的小人物,想必只有月贞能体会他的得意。他把她归为一类人,不觉感到亲切。
    于是这厢借着探病的缘由,暨至这里来。迎面撞见了疾一脸萎败神色,益发满面喜色,特地迎来向他深深作揖,“听说鹤兄弟明日走?明日几时?我还想着要送一送。”
    了疾懒得看他,将眼往场院中别去,“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蒋文兴还笑着,“你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自然是探贞大嫂子的病了,不知她好些没有?”
    了疾倏地凛着眼转回来,“你最好放规矩些,我有本事叫你发得了财,也有本事叫你生得了灾。”
    他并没有动手,胳膊很受控地剪在身后,一手捻着持珠。可蒋文兴倒像是被他打了一拳,或是拽了回衣襟。他本能地反着手背弹弹胸襟,紧着觉得,这动作几乎是未战先败,在气势上就输了。
    于是忙又笑起来,益发笑得开怀,掩饰他天生的卑微,“这可不像你们出家人说的话,听着没有慈悲心,倒有些戾气。”
    言讫,他径直往前走,一霎翻了笑脸。
    他怀着对了疾的嫉恨,与另一位怀着对了疾怨情的人相逢了,于是不免有些同仇敌忾,惺惺相惜的意思。这屋里没有下人,他不放心地朝外哨探几眼,才打帘子进卧房。看见月贞在床上哭,他知道她为什么哭,愈发看不起她。
    月贞迎头见他进来,一时惊惶得楞了楞。须臾才悚然地想起,成什么样子,有个男人跑到她的卧房里来!
    她慌着把眼泪揩了,下床来请他到外间榻上坐,“文四爷,你怎么来了?快,外头坐!我叫人给你瀹茶。”
    两个人退到外间,月贞忙到廊庑底下喊人瀹茶,却未见一人。她只得进来,壶里有现成的热茶,她倒了一盅在炕桌上,顺手将后头的窗户推开,门也大敞着,满是避嫌的意思。
    看来她未必不懂这些规矩,只是甘为了疾涉险。蒋文兴坐在榻上,觉得无形中又落了了疾的下风。他心里一恨,调转身坐到圆案旁的杌凳上去,比她更避嫌。嘴上却抹了些别致的蜜,“大嫂别忙,快歇着。我听说大嫂病了有些日子,今日问了太太,特地来探望。”
    月贞听见是问过的琴太太的,也就放心下来,坐到榻上去,“已经好了,只是赶上春天,人就懒懒的,不愿意动。”
    “那就好。”蒋文兴歪着眼窥她,见她脸上还有泪珠,不动声色地递上一方手帕,“我方才在廊下撞见了鹤兄弟。”
    这话掐头去尾,前言不搭后语。月贞睇他一眼,接了手帕,心里谢他没问多余的话,也没说多余的话。
    他笑起来,举目将屋子打量一番,扫到渠大爷的牌位,忙起身走出罩屏,在供案上左右寻找。月贞便起身去寻了香给他,两个人都是默默的不说话,里头似有一番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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