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柔安不由得被吸引,过去一瞧,几个青衣婢子正围着个小丫鬟看热闹。那小丫鬟不过十六七岁模样,圆脸尖下巴,明明左手攥着的是一朵花,再一伸手,手掌心里就变成了红手帕。
    江柔安只在外头瞧过这种变戏法的花样。
    她不由得隔着人群多看了几眼。巧玉发现王妃正打量她,不由得更卖力了,到了高/潮部分,竟然用手指凭空捻出一团火花来。
    婢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止不住拍手称赞,江柔安难得一见这样的招数,便问:“你叫什么名字,这样面生,是刚不久才到王府么?”
    巧玉看着漂亮如同天仙般的王妃,止不住的红了脸,非常机灵的回答:“奴婢名叫巧玉。是前不久随元太妃一起到府里的。”
    江柔安点头,询问:“刚刚那火苗,真的是你变得?”
    巧玉点头,在江柔安面前,当着她的面,又变出来几朵红玫瑰,双手奉上。
    “奴婢不仅只会变火苗。夫人喜欢什么,奴婢都能变出来。”
    江柔安觉得有趣的紧,让巧玉到侧殿伺候。巧玉是个手脚麻利讨人喜欢的,解释道:“奴婢年幼时曾经在街边卖艺。学过不少本书。说书弹唱样样精通。夫人喜欢听什么曲子,尽管说便是。”
    江柔安难道一见这样有本事的人,不由得端详这个小姑娘,见她露在外面的胳膊上面蜿蜒着疤痕,像是被打出来的。巧玉也没怎么遮掩,大大咧咧道:“出门在外学手艺,难免受师傅打。只不过都过去了。奴婢有幸遇见元老夫人,后来能看见王妃,已经是莫大福分了。”
    江柔安不禁问:“你的家人呢?”
    巧玉摸了摸鼻子:“我三岁那年,我娘生了个弟弟,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就把我卖了。”
    江柔安默然,也是个可怜的小姑娘。瞧着她年龄并不大。不禁动了一点恻隐心肠:“那你先暂且在院子里侍奉吧。”
    除了内室的婢女活计,便是院子里,再就是厨房杂物等。院子里的活计只侍弄侍弄花草,也比较轻松。
    巧玉闻言,眼睛亮了亮,规规矩矩磕了个头:“多谢王妃。那以后,巧玉便是您的婢子。元老夫人那边伺候的人手正好也足够了。”
    巧玉身上的本领真是不少,光是那大显神通的戏法也好玩。内室里,小双,绿瓶,红掌几个人离巧玉那样近,竟然半点都瞧不出破绽。
    江柔安也跟着热闹了一把,不出门就能瞧见变戏法的。
    等到了晚膳后,江柔安还在想着那戏法,不由得和李邵修说,府里来了个好厉害的小姑娘,能腾空变出一朵花来。
    李邵修没觉得有什么。戏法不过是障眼法而已。不过看江柔安对这些感兴趣,他询问:“想出去透气了?”
    江柔安摇了摇头,叠好了衣裳:“那个叫巧玉的小丫头,光变戏法,我都能看三天。外面的人没她本事大。叫她在内室伺候,刚好给我们几个解解闷儿。”
    李邵修没什么意见。一个丫头而已,能让江柔安高兴,随意调过来便是。
    第二日,巧玉早早过来。
    晒了的各种衣奁,绣奁等物件,得搬回屋子里。阳光正好,天晴的如同水洗一般。小双是个嘴皮子闲不住的:“等什么时候东哥儿再出门,我便托他拿几本话本子进来,最近那几本都看完了。”
    绿瓶笑她痴:“你一个小丫头家,看那些什么公子哥爱上农家女,什么书生幽会俏小姐的,你能看得懂吗。”
    小双但笑:“虽看不懂,看个热闹也挺好。你瞧,小夫人不也看的起劲儿吗。”
    小丫鬟们笑着往里间打量,看见江柔安正捧着一本话本,看的入迷。
    江柔安不喜欢读那些高深的论,策之类,但是民家话本,既通俗又有意思,她时不时便捧来一本读一读。这本《公子哥》眼瞅着就要看完了,江柔安揉了揉脖子,看见正干活的小丫头也不干活了,纷纷隔着帘子着她笑话。
    江柔安便笑:“怎么?还不允人看个话本解乐子么?”
    她年纪小,不怎么端主母的架势,屋子里的小丫鬟们喜欢说嘴,爱热闹,江柔安便常常与她们开玩笑。绿瓶瞧见了,便说:“小夫人。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巧玉给我们说了一个话本。可好听了,今儿让她也跟你说一说。 ”
    巧玉正闷着脑袋干活,听见这话,红着脸摆了摆手:“我那都是民间杜撰的,上不了台面。”
    江柔安倒是好奇起来,把手上的书放在桌上,只道:“你但说便是。”
    小双,绿瓶搬来了矮几,几个人像听说书的一般听了起来。
    巧玉不知道从哪里捞过来一把扇子,敲了敲桌面:“话说南宋时期。有一户人家,老爷膝下有两个公子。这大公子木讷寡言,不擅交际。二公子与他截然不同,是个活泼的性子。不过这兄弟俩都和孝顺不沾边,各自娶了妻子之后,便成了软耳朵,全听自己媳妇的。日日里惦记自家的财产。”
    “后来啊,忽然有一天,这俩兄弟非要分家。老爷想,分便分吧…但是亲兄弟分家,谁都嫌不公平。二公子便想,欺负他那木讷的大哥一把,多分一些。”
    “老爷哪里不知道呢。但是他年老体衰,只能随二儿子去。”
    “直到有一天,老爷溺水而亡,就在家门口的塘子里。”
    巧玉展开扇子一扇:“你们说,是谁害了老爷?”
    小双接话:“肯定是二儿子。他心太贪,想把老爷的财产都夺回来。”
    绿瓶道:“肯定是大儿子。他沉默寡言。书上说了,沉默寡言的人最不能惹。没准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二儿子。”
    江柔安有些好奇,只问:“巧玉,你接着讲啊,谁害了老爷?”
    巧玉戛然而止,扇子一收:“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巧玉,你别那么死板啊。我们又不是真的在听说书的。你只管告诉我们,是谁害了老爷啊。”
    巧玉故作神秘笑了笑,继续埋头做她手里的活计去了。
    第一次听这种民奇志怪类,江柔安觉得很有意思,一下午都在想这个话本的结局。她比较同意绿瓶的推测。沉默寡言的人不能惹。可能是大儿子起了贪心,想把家产全部夺回来,再诬陷给二儿子。
    不过巧玉这小丫头也真有意思,非得坚持第二天才说后续。
    直到天擦黑,廊前上了灯。江柔安在院子里侍弄花草。山茶花的枝丫太多,花开的密,沉甸甸的,正好剪几只下来放到水瓶里。
    枝头有的开的高,江柔安够不着,便踮着脚,身后伸出来一只胳膊,轻而易举的把花摘了,再递给她。
    江柔安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她扬了扬下巴:“还有那一只,给我摘下来。”
    “今天时辰还早。谷太宰回去了吗?”江柔安问。
    李邵修将她拢在怀里,伸手摘了花,插在了她发髻耳根处,娇美的人儿比花还艳丽几分。他沉声:“已经回去了。今日商议了排兵。”
    “您不用和我说。”江柔安整理了篮子里的花,眼见够了,就要走。他总是喜欢和她说平日里发生的事情,可她久在后院,对那些朝堂之事并不了解,也不是很感兴趣。
    李邵修今日穿了深蓝,发冠束以白玉做装饰,侧脸笼罩在暮色中,衬得人愈发俊美。江柔安打量他,低头一看,他已经把自己绣的缀子带在了腰上。
    “这缀子你已经戴了三天了吧?该换一下了。”
    “你什么时候绣了新的,我再换。我只戴你亲手绣的。”
    李邵修伸手,摘了她发顶上落的一片花瓣。她的唇总是饱满娇艳,比院子里任何一朵花都要美。引着人去尝一尝。
    “亲一下。”
    他声音发沉。
    江柔安只觉得他古怪。一整天亲来亲去的,不腻吗?
    她作势要走:“不行。小厨房里熬着汤呢,我得去看看。”
    “就一下。”李邵修已经低了头,探了进去。
    江柔安不是很适应。他总是喜欢这样,最后都弄的她缺了氧。可他很有心机,十分耐心,一步步的引着她,热热的舌包着她的,和他这个人一样,霸道的无法无天。
    最后弄的她几乎失力,手里的花篮子差点没有掉下去。李邵修揽住她的肩膀,顺手把花篮子接过来。“这种粗活,让下人做就行了。”
    摘花哪里算得上粗活?江柔安只心里嫌他没有情/调。
    信王殿下和王妃在山茶花树下说着什么。男人双肩挺阔,将娇美玲珑的女人圈在怀里。小双站在远处冒着星星眼:“你瞧瞧,信王殿下俊美无俦,我们姑娘姿态娴雅,这两个站在一起,不是活生生的话本子吗!”
    绿瓶收回视线笑:“是啊。没有再比我们主子般配的人了。”
    巧玉闻言,接了一句:“我听说信王脾气暴戾。是真的吗?”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自从小夫人入府,信王殿下脾气好了很多。也从来没有和小夫人发过火。”
    众人散去。回丫鬟房的路上,有小丫鬟嘀咕:“信王殿下再怎么说,也是个王爷。我倒觉得,王妃的身份…似乎不匹配。”
    巧玉白了那人一眼:“我还觉得王爷配不上夫人呢。夫人生的美,脾气性格又好,还给我们底下的人这样大的照顾。这么好的女子,无论配谁都配的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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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月影
    花好月圆
    第二日一大早, 小双便叫巧玉过来,接着把话本子说完。结果真相大白, 原来这一切都是老爷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老爷房里新添了一个小妾。全都是小妾出的主意, 让老爷假死,带着房契地契,一并离开, 一分一毫都不给两个不孝孩子留。
    这结局谁都没有想到。
    江柔安哑然:“原来还能这样啊。”
    许是听话本子听糊涂了, 倒茶的丫鬟脚下一滑,茶壶滚开, 热水就朝着榻子上的江柔安撒去。说时迟那时快, 巧玉反应过来,立即用手背遮挡。
    众人惊慌,有埋怨那丫头办事不利索的,有帮巧玉找药的。滚烫的茶水泼在肉皮上,肯定疼。有巧玉遮挡,江柔安身上竟然连半点都没有沾到。
    “巧玉,你快把手浸在凉水里泡一泡。”
    江柔安看着巧玉那双手,手背已经全红了, 甚至有的地方还起了水泡。她担忧不止:“疼不疼?”
    巧玉忍着疼摇头:“不疼,没事的, 夫人。”
    这丫头也真是实心眼。江柔连忙找了药,给巧玉擦上。
    “你这几天就别干活了,先回去好好养一养 。”
    小双斥责那个上茶的丫鬟:“你毛手毛脚的, 别在内室伺候了, 去院子里吧。”
    那丫鬟便战战兢兢退下了。
    晌午, 巧玉被烫了的手背全肿了。江柔安去元太妃的院子里看巧玉, 元太妃刚熬了一壶药油, 说是有解烫的功效。
    巧玉不好意思让江柔安亲手上药,忙往后退。江柔安叹气:“你这伤是替我受的。怎得,我给你上药都不行吗?”
    元太妃只道:“说起来,巧玉还和你有一段渊源呢。”
    巧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夫人。恐怕您早就忘了。几年前,奴婢还在街头流浪,跟着师傅杂耍。后来犯了错,师傅不让奴婢穿棉袄,打了奴婢一顿,让奴婢在街头跪着。”
    “天寒地冻的,夫人您经过,明明自己穿的衣裳不厚实,却还给了奴婢一件氅衫。是那件氅衫,救了奴婢的命。”
    “奴婢一听,元太妃会到信王府,便也跟着来了,就是想忠心伺候夫人,还您对奴婢的一份恩情。这点伤不算什么。”
    江柔安倒是真想不起来这一茬。不过巧玉边哭边说,也是个可怜的姑娘。她便安慰:“我知道了。莫哭。以后你就在内室里当差便好。”
    元太妃点头:“柔安,你心思善,善因便会结善缘。”
    许多年前发生的事,或许也是随意的举动,她早就忘了。江柔安明白了巧玉的心思,给她上了药,重新包扎了伤口。为了证明自己忠心,巧玉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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