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伤感,几分遗憾。
    柳银雪送走洛音凡后准备回青山院,路上却遇到准备去花园子里采花的叶惋惜,叶惋惜朝柳银雪走来,眼珠往柳银雪身后转了转,问道:“四弟妹,太子妃已经走了吧?”
    “走了。”柳银雪回答。
    “走了就好,”叶惋惜做出如释重负的样子来,“没想到她还会亲自来我们府上,她自己还怀着孩子,也是有心了。”
    柳银雪心思动了动,笑道:“我正巧也想去花园转转,就同二嫂一起,如何?”
    “当然好。”叶惋惜虽然有点怵她,但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柳银雪虽然抱着套话的目的,却也不多问,先和叶惋惜拉起家常来,昨日院里又新进了几个姑娘,哪个姑娘比较机灵,前日厨房的管事被换了下来,上前日又许了谁回老家荣养,又说起自己自嫁进祁王府后,与出嫁前的姐妹们都逐渐断了联系,实在遗憾云云。
    然后就自然而然地说道:“说起来,我们祁王府与左相府是邻居,父王与左相又同在朝中为官,却不见两家人多有走动,实在可惜。”
    叶惋惜闻言,眼珠子转动了下,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柳银雪并不催她,弯腰摘花。
    叶惋惜脑海里闪过许多想法,如今祁王府是柳银雪当家,凡事都是柳银雪说了算,他们都是依附祁王府生存的,她身为楼轩的妻子,和柳银雪这个当家主母拉进关系是最好不过的。
    于是,并没有多少挣扎地,叶惋惜就再次开了口。
    “你不知道,其实以前我们两家人的关系是极好的,尤其是左相的夫人和母妃,两人经常往来,左相夫人每次来的时候,都喜欢带上她的女儿,就是现在的太子妃,两家长辈经常往来,小辈们自然也就容易玩儿到一块儿,因为年纪小,长辈们也不怎么管,后来逐渐大了,各自十三四岁了,都到了说亲的年纪,才逐渐约束小辈们,但是你知道,四叔的性子,不是那么好约束的,就连父王都管不住他。”
    柳银雪“嗯”了声,表示自己在认真地听。
    “四叔在摘星楼学了功夫,少有人能抓住,他就经常往左相府跑,不为别的,就为了见太子妃,父王发现后,险些打断四叔的一条腿,自此父王就严令母妃再不能和左相夫人往来。”
    叶惋惜说着,还觉得心有余悸,“你不知道当时四叔的腿伤有多严重吧?他在床上躺了三四个月,直到太子妃出嫁,都没能从床上爬起来,当时府里的人都以为四叔往后要残了。”
    柳银雪听着,暗暗心惊。
    大梁民风并不算开放,未婚男女私自会面是绝对有损名节之事,楼允身为男子,尚可用一句放荡不羁含混过去,但对洛音凡而言,此事若是传了出去,那就是灭顶之灾。
    就算楼允娶了她,她的名声也一败涂地了,今后在婆家是再难抬头做人,而倘若楼允不娶她,她这辈子,也难再嫁得好人家。
    洛音凡竟然会犯这种错误?
    柳银雪难以想象。
    叶惋惜见柳银雪难掩震惊,解释道:“你也别多想,自太子妃出嫁后,我们两家人就几乎不怎么往来了,四叔和太子妃也从来都规规矩矩的,他们只是以前玩儿得好而已。”
    玩儿得好?
    柳银雪觉得这四个字的分量太轻,不足以解释楼允违背礼数暗自去见洛音凡的行径,她将刚开的月季摘下来,转手让沉鱼带回去插在花瓶里养着,表情看上去很沉。
    叶惋惜暗自笑了笑。
    这些日子,柳银雪实在是过得太顺了,她上头又楼允撑腰,凡事楼允都给她顶着,再对比她自己的丈夫楼轩,叶惋惜就忍不住心生嫉妒。
    她三言两语,既给柳银雪找了不痛快,又卖了柳银雪人情,一箭双雕。
    柳银雪回到青山院时,楼允正坐在堂屋里看账本,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楼允并未抬头,丫鬟给柳银雪上了茶,柳银雪就坐到楼允的身旁。
    她脑海里闪过很多事情,太后寿宴上,两人私下见面;画舫赏春会上,楼允的反常;得知洛音凡怀有身孕后,楼允的突然发怒;还有刚刚,洛音凡看楼允的眼神。
    柳银雪其实并不愿意相信,楼允和洛音凡有私情,她想,兴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可是这种想法总是被她亲眼所见的事实推翻。
    她端着茶盅,七月的天气,手却很凉。
    “你在想什么?”楼允问她。
    忽然靠近的俊脸让柳银雪立刻从走神中回过神来,她涣散的目光缓缓聚拢,最后在楼允的脸上定格,慢半拍地回应道:“没什么。”
    “没想什么我叫了你两声你都没听见?”楼允盯着她的眼睛,一副你在说谎的样子。
    柳银雪道:“我在想太子妃。”
    她盯着楼允的目光有些灼热:“太子妃矜贵,如今又身怀龙孙,更是千金之躯,没想到她却能不辞辛苦地来祭拜父王,还能抽出时间来探望秦氏,其温善实在令人钦佩。”
    楼允沉默不语。
    “对比太子妃的仁善,我再想到自己,就觉得自己实在是恶毒,不仅和婆婆对着干,还在孝期的时候跑去看赛龙舟,对王爷你,也不够温柔体贴,”柳银雪微微叹了口气,“难怪怕我的人很多,真正喜欢我的人却很少。”
    楼允:“你不用拿你跟她比。”
    “嗯?不用跟太子妃比?为什么?”柳银雪的声音忽然阴沉下来,面上带着几分质问,“因为觉得我比不上?没资格跟她比?没资格跟她相提并论?”
    楼允抬眸,淡淡地望着她。
    柳银雪却忽地笑了起来,眉眼上挑,挑出几分潋滟芳华,她笑道:“太子妃端庄贤淑、温柔大方,更是将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自然是所有女人的楷模,我一个小小王妃,如何能与未来的一国之母相提并论,王爷说得是,是我太不自量力了。”
    说着,她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
    “你误会了。”楼允声线微有起伏,好似有点不希望看她面露愁容。
    柳银雪抬起头,听他说道:“你们本不是同类人,所以你不用跟她比。”
    柳银雪愣了愣。
    楼允继续道:“你有你的好。”
    她怔然,忽然觉得脸上有一股躁意蹿上来,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耳根悄悄红了起来,柳银雪眨了眨眼睛,佯装咳嗽了声,道:“我回屋换身衣裳。”
    柳银雪走了几步,忽然听到楼允开口:“你走反了。”
    “嗯?”她停下来。
    “那是去我房间的方向。”楼允指着柳银雪去的方向。
    柳银雪“哦”了声,转身默默地往回走,路过楼允身边的时候,忽听楼允说道:“你要去我房间也可以,我是不是已经很久没抱着你睡了?今晚你来我房间吧。”
    柳银雪的脸蓦然间炸红起来,凝着楼允道:“你在说什么混话?”
    “正经话。”楼允纠正她。
    “混话!”
    楼允懒得跟她扯,起身站了起来,几步走到柳银雪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睨视她,柳银雪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低着脑袋保持着乖乖女的姿势一动不动。
    美人在前,低首垂眉,楼允的心不可名状地微微一动。
    他挑起柳银雪的下巴,迎上柳银雪的脸,迫使她看进自己的眼睛,他低声问她:“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今晚来不来我的房里?”
    大约人都是视觉动物,即便柳银雪已经习惯自己的美貌,也没办法抗拒楼允那张与众不同的脸,她只是有点小心动,但还不至于完全丧失神志。
    她在脸红心跳中很坚定地摇头:“不要。”
    “唔,真可惜,”楼允口吻很是遗憾,“看来我的夫人并不想跟我同床共枕呢。”
    柳银雪保持着面红耳赤,不再吭声。
    她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说什么好像都不合适,倒不如什么都不说,省得被楼允拿住话柄,让他今后有机会笑话自己。
    她正想转身离开,楼允却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男子温热的体温传过来,让柳银雪有片刻的失神。
    头顶传来温润的说话声,和他以往的阴阳怪气皆有所不同,那声音缓缓地传进柳银雪的耳里,像是一股温水洒进心间,让她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
    他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银雪。”
    第 52 章
    其实并没有怎么辛苦, 毕竟背后有他撑腰,一排护卫往她面前一站,府里就算对她再如何有意见的人也只能闭嘴。
    她不过是因此担了些不敬婆婆、刻薄妯娌的恶名。
    但名声这种东西,她素来看得比较淡,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别人想怎么说都是别人的自由, 她如何能左右?更何况日子是她自己在过, 好与不好,她自己说了才算。
    但她的一番心思,楼允能知道, 还能体恤,于她而言, 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心脏在砰砰砰地跳, 柳银雪强行压制着那股悸动,靠在楼允胸膛上的耳朵好似也能听见对方心脏砰然跳动的声响。
    她低声道:“没什么的, 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楼允抱了她好会儿,直到来福在外面禀外院有人找,楼允才放她去, 转身去了外院, 柳银雪脸红红的,站在屋檐下一直目送楼允离开。
    因为楼允突然的温柔,柳银雪转头就将洛音凡的事情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洛音凡回到东宫,太子楼逸也才刚回来,两人在大门口遇上, 洛音凡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宫女和侍卫,楼逸身后也跟着不少人,其中有一个还带着半边铁质面具。
    洛音凡的视线从那面具人身上扫过,她隐约听过太子曾经称呼他“鬼书”。
    “鬼书”的名头洛音凡听过,是摘星楼的人,她早前就有点意外,没想到楼逸竟然这么快就将摘星楼的人给揽到麾下了。
    不过,他应该活不了多久了。
    楼逸上前,亲自扶搀扶洛音凡,表情十分地温柔。
    “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慢点走。”楼逸温声道。
    洛音凡温婉地笑,将手放在楼逸的掌心,随楼逸往寝殿慢慢地走,宫女和太监们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楼逸轻声问洛音凡:“给王叔上了香了?”
    “嗯,王叔英灵在上,会保佑太子爷一帆风顺的。”洛音凡温声细语。
    “见到楼允没有?”
    洛音凡脚步微微顿了顿,继而继续若无其事地朝前走:“见到了。”
    “可说了话?”
    “说了。”
    “说了什么?”
    洛音凡不喜欢这种盘问的口气,楼逸对她是丁点不信任,她不过去了一趟祁王府,他回来就问东问西,好像她和楼允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洛音凡小小的停顿让楼逸生出不喜,他握住洛音凡的手紧了紧,那力道让洛音凡眉头一皱,娇美的脸蛋立刻拧了起来,她轻声道:“疼。”
    楼逸扯了扯嘴角:“知道疼就乖乖回答本宫的问题。”
    那眼里尽是阴翳,让洛音凡浑身一震,她低了低头,低声说:“我和楼允并未单独见面,当时祁王妃就在我旁边,您觉得,我和楼允能说些什么?”
    楼逸的眼神越发阴沉:“意思就是倘若柳银雪不在,你和楼允就会说些别人不能听的话了?你去祁王府,我难道没有跟你明说,避开楼允?”
    洛音凡脸色发白:“您误会了,我们是偶然撞见的。”
    楼逸似乎这才满意。
    “父王信任楼允,如今楼允又有祁王令在身,他的动静,本宫必须知道得一清二楚,你身为本宫的太子妃,应当为本宫分忧才是,多和祁王妃往来走动,好在这些日子天气也好,你在宫里若是闲得无趣,尽可以请祁王妃来陪你说话解闷,听说那是个妙人,就没有什么是她不会的。”楼逸牵着洛音凡一边往寝殿走,一边在她耳边轻声道。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如常,好像刚刚的阴翳和质问不过只是洛音凡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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