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知道,在交泰殿的时候为何不说?”
    “我说什么?说你和洛音凡心心相印?我是你的妻子,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把你推进地狱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傻吗?”
    柳银雪讥讽地笑了声,“你以为我和你那个恶毒的心上人一样,为了保全自己,什么都不管不顾?洛音凡她爱你?她一边爱着你一边把你推到风口浪尖,这样的女人也只有你这种单纯的没见过女人的男人才会视若珍宝,你眼瞎了吧,爱上那种人?”
    楼允很欣慰,原来她什么都看得清楚,可是她却选择默默接受惩罚,选择保护他。
    欣慰之余,便是无尽的愧疚。
    和柳银雪相比,他的所作所为,简直就不是人干得出来的事了,也难怪柳银雪会那么恨他,她恨得理所当然,是他太混账。
    楼允的心酸酸涩涩的,个中滋味复杂难辨,最后他一声叹息,所有滋味皆化作了心疼,他的手放在柳银雪的身上,他小心地将自己的脑袋靠过去,低声道:“我知道错了。”
    柳银雪感觉到他的靠近,他道歉的声音就响在自己的耳侧,她的心忽然间不由自主地柔软了几分,她有些不忍,可是理性到底战胜了感性,她忍着没有动作。
    不能心软,倘若这个时候心软,那她在交泰殿上受的委屈算什么?
    她被洛音凡硬生生扣下的帽子算什么?
    这狗男人为了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这般待她,她若是这么快就原谅,那她柳银雪也太没有骨气太没有原则了。
    戏本里说,所之为人,大多都是贱皮子,轻易得到的东西就难以懂得珍惜,直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想来她于楼允,便是轻易得到的东西。
    柳银雪在一番挣扎后狠下心肠,对楼允道:“你知道错了,你错什么了?洛音凡那是你放在心尖上的人,你为了她连自己的名声都能搞臭,更别说为了她害死我了,我柳银雪算什么?不过是你一觉醒来就莫名其妙多出的妻子,对你而言丁点不重要,你为了你的心上人害我,你没错,是我错了,当初皇上旨婚,让我嫁给你的时候,我就该一条白绫把自己吊死。”
    她后悔嫁给楼允,可是后悔有什么用?重来一次,她还不是要嫁给楼允!
    她就是死也不愿意嫁给自己,楼允听到她的话,心如刀绞。
    他反驳道:“以后不会了。”
    柳银雪冷笑一声:“不会什么?”
    “我以后不会伤害你了,更不会因为别人伤害你了,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谁让你不痛快,我就让他不痛快,谁欺负你,我就欺负回去。”楼允说。
    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笃定,好像真是出自真心,但柳银雪已经不信他了。
    这狗男人没什么好信任的。
    “你走吧,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没用的话,说话就是上嘴皮打下嘴皮,承诺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你若是真那么想,就拿出实际行动来。”柳银雪道。
    说完,她像是为了表达自己真的不想跟在楼允废话的样子,拉了拉被子,将自己更深地缩进被子里,完完全全把自己埋住。
    楼允看着她拒绝意味明显的动作,微微叹了口气,知道这件事急不得,虽然难受,他却不想勉强柳银雪,只好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说完,他不舍地望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他出去的时候没有翻窗户,而是直接从正门走,守在门外的沉鱼见到楼允忽然从屋里出来,瞪圆了眼睛,完全不知道楼允是怎么从屋里冒出来的。
    她震惊得连行礼都忘了。
    而楼允显然也懒得跟她计较,吩咐了声“好好照顾王妃”就离开了青山院。
    等楼允走远了,沉鱼才闷声闷气地咕哝了句“要您操心?”说完,她赶忙进去看柳银雪,屋里的柳银雪平躺在床上,双眸望着头顶粉嫩的细葛纱帐子出神。
    她没有问楼允此次去左相府都跟洛音凡说了什么,也没有必要问,她也不是很想知道,只是人一旦动了心,想要收回来,实在太难太难了,情爱这种东西,既能助人也能杀人,也难怪这世间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
    沉鱼担忧地问:“王妃,王爷他没伤您吧?”
    “没有,”柳银雪回答,片刻之后,她又补充道:“往后遇见楼允不用那么紧张,他不会再伤我的。”
    说是不信,但是这点柳银雪还是相信的。
    沉鱼奇怪地看了眼柳银雪,没有反驳,她帮柳银雪拉上被子盖上,又将床幔放下来,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柳银雪还没有睡着,容妈妈忽然进来禀道:“王妃,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楼允,你这狗男人!
    男主:我狗,我狗,我改还不行吗?
    读者:不行,只能以死谢罪!
    男主:好吧。。。
    第 85 章
    容妈妈行事素来稳妥, 极少有慌张的时候,能这般慌乱,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柳银雪瞬间睡意全无,翻身坐起来,她一边笈鞋一边听容妈妈说道:“五爷昨夜偷偷跑了出去, 太妃派人到处找, 终于在天香楼找到了五爷,这会儿人已经赶去天香楼了。”
    柳银雪穿鞋的动作一顿:“五叔偷跑出去,怎么没有人来我这里禀报?”
    “太妃觉得事情丑, 瞒得死死的,还是昨夜里偷偷派人去秦府, 让秦家帮忙找的人, 这会儿得知五爷在天香楼,就急匆匆地去了天香楼, 我也是派人盯着太妃的动静才知道的。”
    柳银雪稍微一想便明白过来。
    府里虽然是她管家,但是钟翠院的人柳银雪素来是不怎么管的,他们爱去哪里去哪里, 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秦绘沅派人去秦府,守门的自然不可能问清楚秦绘沅派他去秦府干什么,于是找人的事情就偷偷摸摸进行着,今日秦家的找到了人,秦绘沅就去捉人了。
    “王爷知道了吗?”
    容妈妈道:“王爷应该是知道的。”
    柳银雪一回神, 发现自己问了句废话,王府守卫森严,统领萧贺直属楼允所管,楼晏偷溜出去,楼允怕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不过,他大约是懒得管的。
    楼允从来就不管楼晏和秦绘沅的事情,昨日去看楼晏,也不过是因为听说楼晏高烧不退,估计是怕楼晏直接被烧死了,所以才临时起的意。
    沉鱼和落雁已经进来服侍她穿衣,柳银雪收拾好,出门的马车已经等在垂花门前了,她正要上马车,被楼允一声叫住:“去哪里?”
    “天香楼。”柳银雪回答。
    楼允就知道她多管闲事,他道:“他们母子的事情他们自会解决,你去干什么?你是想帮秦氏把楼晏捉回来还是想帮楼晏摆脱秦氏?”
    柳银雪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被楼允问住。
    楼允去拉她的手腕:“回去了,别管他们的事情。”
    柳银雪挣开他的手:“楼允,秦氏激愤,易被情感左右,五叔惹怒了她,谁也不知道她会干出什么事情来,我不放心五叔,想去看看。”
    “你看了你能做什么?”楼允问她。
    柳银雪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她道:“不知道,但求心安吧。”
    楼允拿她没办法,只好道:“那我陪你一起去。”
    柳银雪没有拒绝,楼允武功神鬼莫测,有他在身边,她就等于多了一个护身符,若是秦氏和楼晏真的争执不休,当场闹起来,兴许他还能从中调停。
    秦绘沅和楼晏已经在天香楼闹得不可开交,秦绘沅命人将天香楼层层包围了起来,不放过任何一个出口,天香楼乃是汴京第一酒楼,出入里面的大多都是非富即贵之人,这些人胆子也大,见有好戏看,也不离开,纷纷驻足看戏。
    楼晏单枪匹马,和秦绘沅两两对峙。
    他们身处二楼,楼晏为了防止被秦绘沅捉回去,此时人已经缩到了窗沿上,他坐在窗沿上,稍不经意就会从窗沿上掉下去,秦绘沅生怕他掉下去,不敢轻易有所动作。
    “我为什么把你关在屋里你难道不明白?这些年在你国子监学了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学会,成天就知道去参加什么品诗会品茶会,要不就是和那些公子哥儿聚众喝酒,喝得酩酊大醉,你如此不成器,我还不管管你,难道等着你自生自灭吗?”
    这套说辞楼晏已经听了无数遍了,他早就听腻了。
    他道:“母妃,您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您若是当真只是想我让成才,我也不至于这般跟您对着干,可是您扪心自问,您到底想干什么?”
    秦绘沅气得牙齿打颤:“我想干什么?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您别把话说得这样好听,什么为我好,您是为您自己好吧?您跟四哥不对付,就想让我跟四哥对着干,去抢四哥的王位,去抢四哥的祁王令,您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您在想什么?您一心盘算着让我和四哥兄弟相残,我真是奇了怪了,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
    楼晏虽然不成才,但是性情还算好,并不是那等要与父母死磕的人,更不愿意违逆父母的意思,况且自从老王爷走后,他心疼秦绘沅,对秦绘沅更是多有顺从。
    但是秦绘沅却一日日变本加厉,前些时候,楼晏不小心听到了秦绘沅和她身边贴身伺候的妈妈的对话,内容无外乎就是“他若不成才,将来如何从楼允手里把王位和祁王令抢过来”云云。
    楼晏算是想明白了,他若真的本领过人,秦绘沅就会逼他去抢楼允的东西。
    楼晏这辈子没什么追求,只想安安稳稳地过,他是皇亲,只要他没有犯大过错,这辈子吃喝是绝对不愁的,况且老王爷给他留足了财产,他就算毫无作为,也完全可以混吃等死。
    且吃的还是山珍海味,住的还是亭台楼阁。
    他干什么非得去跟楼允争个你死我活?
    他们两兄弟和睦相处,兄友弟恭不是挺好的吗?真是搞不明白他母妃脑壳里都在想些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作天作地。
    楼晏郁闷地想。
    他无比怀念他父王还在的日子,他父王还在的时候,秦绘沅是管不着他的,秦绘沅一管他,就会被他父王一个眼神吓回去,所以这些年,他才活得那般舒坦。
    可是自从父王走后,一切都变了。
    秦绘沅被他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王爵不要,权位不要,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我就想娶个自己喜欢的女人,要么在家逗孩子,要么和朋友出去喝酒踏青,我不想成才,也不想入仕,我就想好吃懒做一辈子,况且我有好吃懒做的资本,您凭什么不让我过我自己想过的日子?”楼晏委屈巴拉地说,“什么王爵,我不稀罕,难道您想逼死我吗?”
    秦绘沅牙根发颤:“你这不成器的,我看你倒是死了比活着更好!”
    楼晏伤心欲绝,他没了父王,母妃又日□□他,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祁王府已经是一盘散沙,倘若他再从中搅混水,将来势必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父王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难道就要断送在他母妃的野心当中吗?
    他兀自想得出神,没有留意到秦绘沅趁这个空档朝身边的侍卫们悄悄使了眼色,侍卫们轻手轻脚地围拢上去,欲一把将楼晏从窗沿上拽下来。
    楼晏眼角余光瞥见眼底有人影闪现,吓得浑身一抖,就在那一瞬间,侍卫扑身上前欲要抓住楼晏,而楼晏却未做多想便伸手去推,他身体猛地倾斜,朝楼下栽去。
    秦绘沅大惊失色:“楼晏!”
    “碰——”
    祁王府的马车在天香楼的门口停下来,柳银雪撩开车帘的时候,就听到耳边传来沉闷的重物落地时的声响,她眉头紧紧地皱了皱,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同时耳边响起“啊——”的尖叫声。
    那声音此起彼伏,让柳银雪的心狠狠地一跳,然后她就看到那个衣着华服的贵公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他目光望着高远的天空,嘴巴艰难地张了张,而后闭上了眼睛。
    一道身影从柳银雪的身边飞出去,楼允落在楼晏的旁边,忽然伸手点住他身上好几处大穴,又从怀中摸出一颗药丸喂进楼晏的嘴里。
    秦绘沅惊慌失措地从楼上跑下来的时候,刚巧看见楼允正在给楼晏喂药,她吓得浑身一抖,拼命推开人群挤进去,一把将楼允掀开,扑在地上颤抖地去看楼晏。
    “儿……儿啊……来人,救人啊!”秦绘沅眼泪横流,吓得嚎啕大哭。
    柳银雪目光一转,也顾不得许多,从马车上跳下去,道:“来人,把五爷抬到对面的医馆里去,楼允,快去请毒郎中过来,沉鱼,派人去宫里请御医来。”
    柳银雪一番吩咐,秦绘沅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让侍卫将楼晏抬到对面的医馆去。
    几个侍卫合力将楼晏抬起来,柳银雪低眉,看见楼晏躺下的地上留下一滩血迹,她一惊,再去看楼晏的后脑,他的后脑还在不断地往下淌血。
    楼银雪一双美目圆瞪,她忽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楼允走到她的身边,揽过她的肩,轻轻地拍了拍,他动作小心又谨慎,好像是在安慰她,又好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秦绘沅带着人冲进了医馆,医馆里的大夫知道这几位都是惹不起的人,吓得两腿打颤,楼晏已经彻底昏死过去,大夫一看楼晏后脑勺的伤,眼睛都瞪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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