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了陈管家一下,道:“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这就是要给她过生日的意思了。
    陈管家笑得见牙不见眼:“老奴知道了。”
    薄时衍觉得他这表情颇为碍眼,“陈敬,不要做多余的事。”
    陈管家连忙告罪,满是苦恼:“老奴年纪大了,也不知道哪些是多余,只能多操心着些了,王爷多担待。”
    ******
    汤幼宁在雪鸬园待了几天,还没把自己在农场里所见的全部画下来,就接到了如意夫人的帖子。
    邀请她过府去喝茶。
    “我可以出门么?”汤幼宁捏着请帖,询问秦婆子。
    秦婆子回道:“陈管家已经请示过王爷了,可以去。”
    她想了想,王爷既然如此宽厚,她们总得懂规矩,“娘子出府之前,去与王爷道谢吧。”
    “好。”汤幼宁轻声应下来。
    湘宜帮着她换身衣服,系一条轻薄的披风,头上挽起流云髻,以丝绒卷菊作配,耳朵上缀着两颗黄玉,一派秋日的温婉。
    湘巧去厨房提了一盅炖汤,不好空手去白霁堂,如此也算娘子的一番心意。
    谁知主仆三人过去扑了个空,白霁堂守门的小厮说,王爷出府宴饮去了。
    此时不在。
    汤幼宁只得作罢,让湘巧把汤留下,自己跟着出门,去如意夫人府上赴约。
    如意老夫人今年六十有五,满头银丝,精神矍铄。
    她儿孙满堂,却不在府中与小辈们同住,反而自己搬出来,另立府邸。
    寻常人家,这样会被说闲话,猜测底下人不孝顺。
    如意夫人开明得很,也风趣,说自己替夫家管了一辈子的家,老了谁还继续,当然是甩给儿媳妇了。
    她要自己吃喝玩乐,太多人住在一起,怕不是天天都有孙儿来蹭她的筵席。
    这是玩笑话,却赢得许多小辈的称赞。
    都是做人儿媳的,谁不喜欢自己当家做主呢?
    老夫人及时退下,万事不管,儿媳妇不知道有多轻松!
    如意夫人的府邸,曾经是公主府。
    长公主就这么一个闺女,什么都给她留着,故去之后皇帝并未收回宅子,一并归属到如意夫人名下。
    便是先帝,都比如意夫人低一辈,薨逝时不到四十岁,更别说现在的小皇帝了。
    这位长寿的老人,历经了大堰朝的三位帝王。
    汤幼宁下了马车,就有几个美貌的侍女簇拥上来。
    她们嘴甜又活泼,极为讨喜。
    如意夫人最喜欢这样的小姑娘了,鲜活热闹,平日里也不过分拘着,小丫鬟们的举止神态,无不让人感觉舒适。
    汤幼宁一路被引进府中,正是秋菊与冬菊交接的季节,园子里摆了个满满当当。
    她忍不住哇了一声,道:“夫人这里,好似神仙洞府。”
    那么多漂亮的花儿,那么多漂亮的人,能不好看么?
    “我却不是喊你来赏花的,”如意夫人正在亭子内,朝她笑着一招手:“到这边来。”
    汤幼宁循声看去,老夫人在亭子里,身边放了好几个扁筐,全装着晒干的菊花,金灿灿装满了。
    她走了过去,给老夫人见礼。
    “它们真好看。”汤幼宁的小手蠢蠢欲动,很想摸摸看。
    晒干后的菊花自有一股幽香,色泽亮黄,花托油绿。
    黄绿相间,丝毫不损它新鲜时的娇艳。
    如意夫人请她过来喝茶,喝的就是这秋日新晒的菊花茶。
    不同品种的菊花,有不同的晒制方式。
    桌上的小炉子,沸水噗噗冒着烟,她现冲了一泡,让汤幼宁尝尝。
    “这是瞿山白马寺新送来的,前些天京城下雨,瞿山降霜,霜冻后即刻做了花干,我放了点冰糖。”
    汤幼宁低头抿了一口,点头:“甜的,好香。”
    鼻翼间满是菊花的芳香,入口微甘,久不散去。
    如意夫人笑道:“小姑娘就没有不爱甜的。”
    她伸手拿过一个扁筐,抚上被那一朵朵花干,“你瞧瞧,世人皆爱绘菊,这晒干的花茶,可能入画?”
    “自然是能的,”汤幼宁捧起瓷白的茶杯,“花朵在水中舒展,重新绽放,不仅它自身漂亮,茶汤也漂亮。”
    她喜欢五彩斑斓的颜色。
    如意夫人闻言,便请她回去后作一幅,“我想与你交换。”
    她领着汤幼宁去书房,看她收藏的画作。
    如意夫人这一辈子,书画几多,有她自己的,也收藏了旁人的,送出去不少,留下的更多。
    汤幼宁一头扎进书房,大开眼界。
    如此丰富的藏品,毫无疑问,老夫人是极为富有之人。
    不仅仅是财帛方面,还有她的内在与经历,积攒深厚。
    “你可以从中挑一幅。”如意夫人笑道。
    “这……我可以么?”汤幼宁有些自知之明,她的画,如何能与老夫人互换?
    “有何不可?”如意夫人打量自己的书房,“它需要增添一幅鲜艳的色彩,你的画很好。”
    汤幼宁不是懂得推诿之人,两个眼睛望着她,高兴地直点头:“多谢老夫人!到时我过来挑好不好?”
    旁人说的话,她都会当真的。
    如意夫人喜欢她这般纯粹朴直的性子,当下与她约定了大致的时间。
    “就选在落雪之后,还能去赏一回初放的梅花。”
    汤幼宁闻言,无不答应。
    她真羡慕老夫人,这就是大家梦寐以求的养老日常吧。
    ******
    回府后,汤幼宁带着两包菊花干,本想送去一包给王爷尝尝看,小厮却说人还没回来。
    她便作罢,改日再说。
    秋冬交替之际,夜长昼短,晚饭刚吃完,天就黑透了。
    夜里寒凉,湘巧湘宜早早伺候汤幼宁梳洗,到里屋待着玩,不好继续在廊下逗留了。
    莫约戌时三刻,雪鸬园都落锁了,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秦婆子听着是苒松的声音,立马给开了大门。
    厚实的木门两边一场,外头一行人,正是王爷来了。
    苒松站在跟前,道:“婆子,去煮一壶醒酒茶来,让汤姨娘过来伺候。”
    他冲她使眼色,王爷进了家门,不回白霁堂,说要去雪鸬园。
    可见是忍不住了!
    秦婆子一愣,才闻到了隐隐有酒气传来,忙不迭应了,把人让进去。
    薄时衍面上如常,不像是喝醉的样子,迈步入内。
    汤幼宁向来睡得较晚,此刻还没安歇,正在玩白玉棋子。
    听见声响迎了出来,与他打个照面。
    薄时衍一手揽过她腰身,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反手将房门掩上。
    别说汤幼宁一脸懵,外头准备打水奉茶的丫鬟都意料未及。
    王爷惯来姿态从容,何曾有过这般‘孟浪’的举动,一见面就抱上了?
    苒松咳嗽一声,道:“劳烦两位姐姐留意着里头,我就先回去了。”
    他一个小厮,又不能入内伺候。
    湘宜小声问道:“王爷要留宿嘛?”
    “这不是明摆着?”
    苒松脚底抹油,溜了。
    屋里,汤幼宁被他按在怀里,感觉不太舒服,揪着小眉头挣扎起来:“你喝醉了?”
    “本王没醉。”薄时衍否认,抱着她在矮榻落座。
    一手托起她的脸蛋,目光灼灼。
    此刻的他,显然与平时不太一样,似乎更不讲道理。
    汤幼宁睁着圆眼,也不知道如何应付,道:“你不要抱太紧,我胸口疼。”
    他闻言,视线下移,喉间微动,“嗯,都压扁了。”
    “圆圆……”薄时衍不肯松手,反而越发搂进她的腰背,埋首在她颈畔。
    “要做本王的侧妃么?”
    嗯?他不是说不会问第二遍么?
    汤幼宁感觉脖子痒痒的,往后缩了缩,却没有丝毫退路,嘴上回道:“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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