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你说风停云和秦玉然知不知道我是红尘之花?”
    这也是一个大问题,事关秦青的生死。
    “你虽然失忆了,但性情应该没什么变化,你觉得以前的你会告诉他们实情吗?”996反问。
    秦青闭目沉思片刻,笃定摇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只要蛊惑一个人的心,就能拿走这个人的气运,这是逆天之举。消息传出去,我会成为所有修士的敌人。为了保命,我必不会告诉任何人。”
    “这样的话,风停云和秦玉然应该是不知道的。”996猜测道。
    秦青略微颔首,心里却非常不安。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他垂头扶额,默默回想最近几日发生的一切,寻找那个隐隐让自己感觉不舒服的异常之处。
    流火布满杀意的红瞳在脑海中浮现,灵光似箭,刺破迷障。
    秦青猛然睁开眼,哑声低语:“秦玉然似乎是我的同族!”
    “什么?”996惊呆了。
    “我从灵兽园把你领回来那天被流火袭击过。那一次,我发现流火的气运比数日前稀薄很多。”
    “所以呢?”996满脑袋问号。
    “今日我在后院见它。它红光大盛,色如凝血,气运获得极大增幅。虽说气运也会产生波动,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如此频繁。流火既没有遭逢大难,也没有命犯太岁,缘何气运涨落如同潮汐?”
    秦青盯着996的眼睛。
    996呆愣半晌才张大嘴巴惊叫:“你怀疑秦玉然吃了流火的气运?”
    “是的。”秦青面色发白,“非但如此,风停云拿灵脉喂养流火,是为了增强流火的气运,防止它一次就被秦玉然吸干。流火不是秦玉然的爱宠,是食物。”
    996:“……好毒辣的一对师徒!我他喵的小刀拉屁股,开眼了!”
    秦青用微微颤抖的指尖,点了点自己胸膛,“小六,我也是秦玉然的食物。”
    “什么?!”996天灵盖都快炸了。
    “风停云每隔数日也会用灵脉灌溉我!”秦青闭上眼睛,低不可闻地说道:“原来我不是蝼蚁,是肥料!风停云气运那般强盛,他为何不喂给秦玉然?”
    996鄙视道:“那种自私自利的人,肯定不会当这个牺牲品。秦青,你别怕!我带你逃出去!”
    秦青沉默不语,面色白得几近透明。
    “难怪所有生灵都有气运,唯独我与秦玉然没有。”
    “难怪他心中对我不喜,面上待我却那般亲热。”
    “只是,他的根脚,不知风停云可曾了解?风停云应当是知道的,否则不会把我弄回来,也不会饲养流火。”
    秦青猛然握拳,急促说道:“小六,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逃走!这个地方不能待了!你的主神还能不能把我们送去别的世界?”
    996抬起爪子,遗憾摇头:“我的智脑好像坏了。主神收不到我发的消息。”
    秦青用手指勾了勾胖爪子上绑着的一根手环。手环上镶嵌着一个黑色圆盘,不知作何用。
    “以前我按一按表盘,它就亮了,可以打电话也可以发信息,还可以查资料看电影。”996说了一串秦青听不懂的话,解释道:“但现在,它点不亮了。”
    “如果不离开这个世界,我们逃到哪里都没用。这个世界早晚会被那两个疯子弄得天塌地陷!”秦青心里萦绕着绝望,也燃烧着怒火。
    刚醒来那会儿,他观风停云,觉得十分可亲,如今再想,竟只有恶心,失望和憎恨!
    “那我们还逃吗?”996炸开的毛毛全都蔫巴下去。
    “当然要逃!我若不逃,风停云就会拿更多灵脉浇灌我。你想想,届时他会毁灭多少土地和生灵?”秦青看着自己莹白的双手,胃部一阵翻腾。
    掠夺世间万物的生机,这份因果,他如何能够承担?老天爷会降下多少雷霆,把他绞杀?
    “疯子!”秦青咬牙切齿地咒骂,眼里恨意刻骨!
    虽说秦青和996打定主意要逃出去,但一人一宠都没有法力,想要突破凌云宗的护宗大阵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们只能四处寻找防护大阵的漏洞。山间那么多小路,总有一条是没有结界的。
    在这个过程中,秦青又被风停云抓去淬炼了一次体魄。
    那些银蛇钻进身体里的时候,秦青滑到池底,咬舌自尽。但庞大的灵气搅碎他身体的同时却又会瞬间治愈他的伤口。
    断掉的舌头悄然长回来,在满池血水的掩盖下,不曾被风停云发现。
    挣扎着爬上岸的时候,秦青忽然明白,自己除了苟活,没有别的出路。他若是死了,996孤苦伶仃,又当如何?
    回到居所后,秦青弯腰对着恭桶,吐了许久。
    恶心!恶心!恶心!心中的每一个念头,都是这般厌恶!身体里的每一滴血,都充斥着对风停云和秦玉然的恨意。
    秦青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亲手撕碎二人。
    他曾坐在绝壁上,亲眼见到秦玉然与别人比武。
    秦玉然手握长剑,挥出一缕气劲,霎时间烈火焚天,横扫寰宇。与他对战之人变作焦炭,砸在地上,生死不明!堂堂金丹期大能,却不是秦玉然一合之敌。
    秦青僵坐许久才摆脱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打那以后,他再也不去绝壁,从此不看风景。
    这日,996跑进偏殿,咬住秦青垂落的袖子,含糊道:“你已经躲在屋里好些天了。你是不是被风停云和秦玉然吓到了?走,我发现一个好地方,那里绝对没有人打扰。”
    秦青不忍拂了996好意,只得跟出去。
    一人一宠爬上一座高峰,来到一处悬崖边。
    “就是这里!”996兴匆匆地说道。
    “这里已经有人了,我们快走!”秦青连忙转身。
    整个凌云宗除了风停云和秦玉然,就他辈分最高。但他却害怕与宗内任何一人接触。
    悬崖边,一个人影盘膝而坐,似在冥想。
    秦青不愿打扰。
    996跑过去,用爪子拍打那人的膝盖:“这个不是人,是雕塑!你摸摸看!”
    “雕塑?”
    秦青慢慢走近,伸手一摸,还真是一块石头。一片片苔藓斑驳生长,留下岁月苍老的痕迹。雕塑的面容已经模糊,依稀可以辨认是一位男子。
    旁边草丛里竖着一块石碑,藤蔓倾覆而下,盖住碑文。
    秦青扯掉藤蔓细看,面露肃然。
    只见石碑上刻有一行文字:【太一长老尸解于此,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
    “尸解?什么东东?”996歪歪脑袋。
    “飞升、羽化、尸解、兵解、水解,都是成仙的方式。飞升你知道吧?”秦青低声问道。
    “我知道,飞升就是扛过雷劫升天成仙。后面几个啥意思?”
    “羽化是身体变作蝴蝶散去,精魄成仙。兵解是借刀兵杀死身体,精魄成仙。水解是身体遁入水中,精魄成仙。”秦青慢慢解释。
    “那尸解呢?你说了半天怎么还不到正题?”996用爪子拍打秦青小腿。
    “尸解就是精魄脱体而去,留下尸骸。精魄在中阴之境继续修炼,直至得道成仙。成仙那日,尸体自会消散。”
    “你的意思是,这不是一个石雕,而是一具尸体?”996吓得炸毛,连忙躲到秦青身后。
    “是的。它的主人应该还未修炼成仙,精魄依旧留存世间,否则它早就消失了。尸体暴露在野外的时间太长,落满尘埃,长出苔藓,久而久之就化成一座石雕。”
    秦青简单解释几句,然后走上前,用枯草捆扎成扫帚,轻轻拂去尸体上的苔藓。
    肩部的苔藓脱落的时候,一块石头也跟着掉落,露出裹藏其中的一小块布料,凌云纹赫然绣在布料上。
    “喵!里面真的是一具尸体!”996吓傻了,连忙说道:“秦青,我们快跑吧!这个地方晦气!”
    “仙家在此,怎会晦气?”秦青却很喜欢,扔掉枯草,与石雕并肩而坐。
    “前辈,从日期上看,您坐在此处已有三千年?千年修炼,何等孤寂?晚辈陪陪您如何?”
    远处是一片晚霞,一只孤鹜飞向黄天,金色烟云聚散起落,漫过人间。
    好久不看风景的秦青,此时已看呆了。
    泪水不知不觉从脸颊滑落。
    “我不明白,”他看着那些烟云,呢喃道:“这么美的世界,为何有人想要将它毁灭?”
    无人可以应答,高天之上唯有簌簌风声与慢慢黯淡的霞光。
    三个背影逆光而坐,体会着沧海桑田。
    一直坐到半夜,风停云才将秦青找到。当着太一长老的面,风停云不敢训斥,只能压着火气柔声劝说几句。
    996传音道:“我说过这个地方没人敢来吧?以后它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
    护宗大阵的漏洞哪有那么好找?秦青和996每天都在忙活,却都无功而返。
    好在他们还有一个安静的角落可以休憩,否则早就累垮了。
    秦青为太一长老的尸体支起一把巨大的伞,遮挡雨雪风霜。
    “您什么时候才能成仙?”有时候,他期盼老人家早日得道。
    “您成仙了,这里就只剩下我和小六了。”有时候,他又害怕失去这位特别的朋友。
    他们一起看晚霞,一起听风吟,一起赏星光。
    时间过得很快。
    秦青又经历了两次炼体,每一次回到偏殿都会吐得昏天暗地。这种从身体到灵魂的折磨,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多久。他甚至希望老天爷早点发现这些罪孽,把自己劈成灰烬。
    他想不明白,这般滔天业火,累世因果,风停云将来如何承担?那人难道不怕渡劫之日受到天罚,魂堕九渊?
    秦玉然需要气运,风停云不是有很多?风停云每天喂秦玉然一缕,够秦玉然活上几千年!这二人凭什么杀死亿万生灵?
    风停云凭什么以十二洲的沃土,为秦玉然殉葬?他凭什么做着罪大恶极之事,却被世人赞颂?
    就凭他是世间唯一的,至高的,仙人?
    夜深人静之时,秦青总会仰望夜空,发出这般质问。
    终于有一日,秦青脑海中传来996狂喜的声音:“秦青,秦青,我找到一条没被结界阻挡的山路!你在家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秦青手臂一颤,差点摔了茶壶。
    “有没有烫到手?”坐在一旁的风停云柔声询问,却没有接住小徒弟手中颤颤巍巍的茶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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