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条,我这些首饰可都是真金白银,林林总总加起来足有三十两,这还不算匠人的手艺钱呢!便是不卖,拿去给女儿当陪嫁也是好的。你们桌上加起来也不过七八两银子,这可不够。”
    王三娘咬咬牙,“明日!明日我多带些银钱来!带个二十两!”
    陈荷花也盘算一番,就绿珠那赌运和牌技,闭着眼都能赢。她咬咬牙:“明日我也带个二十两!”
    “二十两?”沈澜不满道,“这么点钱就想拿走我的首饰?”
    王三娘苦笑道:“姑奶奶啊,你养在深闺不晓得,这二十两都够一家五口过个好年了,还能存下几两银子呢!”
    沈澜蹙眉道:“你莫不是骗我?”
    陈荷花连忙搭话:“我哪儿敢啊!”
    “罢了罢了。”沈澜摆摆手,“二十便二十吧。我回去好生拜拜易安居士,明日必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说罢,起身提着灯笼离开。
    陈荷花和王三娘顿时美滋滋的点起眼前的银钱。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俩人联手,便赢了绿珠二两银子,傻子的钱真好挣!
    沈澜回了房,见她一脸怏怏不乐的躺上床,画屏便知道,这是又输钱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沈澜烦躁道:“画屏,去点支安神香。”
    画屏心知她是输了钱心里烦睡不着,也不想惹她,便乖乖起身点了一支安神香。
    谁知她朦朦胧胧快要入睡了,沈澜又道:“这大晚上的,开了窗还那么闷,画屏,你去把房门开了透透气。”
    困的迷迷糊糊的画屏不想动弹,沈澜便嘟嘟囔囔地自己起身开了门。
    侧耳听着沈澜上床的脚步声,又见她放下纱帐铜钩安生入睡,画屏这才闭上眼。
    夏季的晚风吹拂进来,吹散了室内的热气,沈澜与画屏两人在安神香的作用下,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第二天,刘妈妈又叫沈澜等人练习功课。
    吟诗作对、吹拉弹唱,都是自小要学的功夫。到了晚上,更阑人静,沈澜又提着灯笼准时准点的出现在了角门。
    “哎呀,绿珠姑娘可来了!”王三娘急忙道:“快快!我二人今日可都带够了钱!”
    沈澜闻言,便昂头道:“这还差不多!”
    三人也不多话,就坐在角门前的小凳上,打起蟾吊来。
    沈澜的赌技是真的烂,赌运也不好。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竟将三支银簪子全都输了出去。
    她咬着红润的嘴唇,有些犹豫要不要赌下去了。
    “要不今儿就到这里吧。”沈澜道。
    王三娘正赢得高兴,哪肯让她走,连忙嚷嚷起来:“输了就要走,会坏了赌运的!”
    陈荷花一边盘算着自己将来能拿走多少首饰,一边忙劝道:“是极是极,人总不可能一直输下去。”
    沈澜想了想:“你们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罢了,今日我必要赢回来。”
    说着,又是几局,这下,全部的首饰都输光了。
    见她输光了,陈荷花和王三娘强压着喜悦道:“绿珠姑娘,你这今日的牌运不怎么样啊!不如咱们今儿就不玩了。”
    “那可不行!”沈澜道:“后天刘老爷便要来挑人,明天晚上要准备后天白天的见面,不能玩,今儿是最后一天了!非得玩它个痛快不可!”
    陈荷花犹豫道:“可绿珠姑娘,你首饰都输干净了,哪里还有银钱?”
    沈澜顿时气道:“好你们俩个老虔婆!赢了钱便要走!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王三娘连忙道:“绿珠姑娘,我二人不是……绿珠姑娘!绿珠姑娘!”
    绿珠已经提着灯笼气极走了。
    王三娘正要去追,被陈荷花一把扯住,“你追她做甚!浑身上下一文钱都没有的穷鬼有甚好追的!”
    “可、可她将来若是发达了,这、我们会不会得罪了她?”
    听了王三娘的忧虑,陈荷花拍拍大腿,笑得泪花都要出来了:“哎呦喂,我在刘妈妈这儿待了十五年了!送走了多少姑娘!说什么攀上高枝了,那都是虚的,旁人捧她两句姑娘姑娘的,还当真了。能出头的瘦马有几个呢!还不是被卖来卖去。真要算起来,这绿珠还不如我们呢!我们好歹都是良籍,她被老子娘卖给刘妈妈的时候,签的可是奴籍!”
    说着,她对着绿珠离开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什么东西!”
    沈澜浑然不知道自己挨了骂,便是知道了,她也不在意。
    她一路顺顺利利回了房,照旧因为输钱气得睡不着,便点了两支安神香,又开了门散热通风。
    第3章
    第二天又是照常练习功课,甚至因为明天刘老爷就要来了,成败在此一举,刘妈妈再三警告后早早的叫她们回去,将妆容、衣衫、首饰都选好。
    院子里人人慌里慌张,忙忙乱乱。
    “画屏,刘妈妈正在琼华房中,你快去问问她可有细细的茶白色素绢,若有,你且去裁一条来,这白棱绢衫得挑边才更好看些。”
    画屏应了一声,急匆匆去寻刘妈妈。待她赶回来,沈澜正比划着簪子,见她进来,急急道:“这新得的银丝玲珑莲瓣簪与天青色刍纱罗裙配起来总也怪怪的。你快去跟刘妈妈说说,可有其余银簪玉钗?”
    画屏刚跑回来,气还没歇一口,又被支使出去。
    可院子里其余几个姑娘们的丫鬟也都忙得团团转,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啐了一口惹事精又匆匆去寻刘妈妈。
    刚捧着几支玉簪几朵绒花回来,又到了午膳时分,她匆匆去厨房取了粥饭。
    下午又被沈澜支使着,说要去打听琼华她几个的打扮,害得她又跑去厢房里探头探脑,差点被人轰出来。
    一整日下来,腿都跑细了一圈,人也累得直喘。
    画屏坐在椅子上,憋着一连串的咒骂细细清点了各项首饰,取出腰间从不离身的钥匙,要将这些金银玉饰锁回首饰盒中里。
    沈澜见了,唉声叹气的摆摆手,“不必锁了,这些首饰我全输给你娘了。”
    画屏又惊又喜。这赌鬼竟然将那么多的首饰都输给娘了!那这些首饰岂不是全都是她的了!
    天上掉馅饼,画屏一时间欢喜的竟不知如何是好。
    沈澜唉声叹气:“我明儿若是被选中,后天就得走了。今日许是我看见它们的最后一天了。且让我枕着它们睡一晚吧。”
    画屏惊喜之下连忙安慰道:“姑娘莫要难过,姑娘这般品貌,嫁给达官贵人都是使得的,将来发达了,穿金戴银,哪里还看的上这些破铜烂铁。”
    沈澜摆摆手,怏怏不乐的拿起首饰盒子,依依不舍的抚摸了一番,又将它放在了枕头下。
    画屏美滋滋的躺在脚踏上,极快便陷入了美梦。
    入夜,这一回沈澜终于没去赌钱了。
    她躺在床上,焦虑的翻来覆去。
    “画屏,我睡不着,你点安神香了吗?”
    “姑娘”,画屏在昏昏欲睡中猛地被惊醒,一骨碌从脚踏上爬起来,“婢子再去点一支”。
    她打开香盒,顿时垮下脸,回身无奈道,“姑娘,这安神香今日都点了三支了,只剩下最后两支了!”这些日子姑娘输钱日日睡不着,天天点香,点着点着,这香便没了。
    今日点这么多,屋子都是安神香的气息。她困到眼珠子都要睁不开了,姑娘竟然还睡不着!
    沈澜叹息着翻了个身,像是在夜里难得想倾诉一下:“画屏啊,我也没法子,明儿就得见客人了,我这心里头慌得很!”
    “姑娘……别怕,婢子估计今晚姑娘们……都睡不着。”画屏含含糊糊地,上下眼皮子打架。
    “唉。”沈澜叹了口气,“天太热,这安神香烟气又重,开着窗都没用,你且起来把门开了。”
    “姑娘……”,画虞别枝屏整个人都在发飘,窝在脚踏上竭力想爬起来,可头脑昏昏,眼珠子被黏一块了,实在睁不开。
    “画屏,画屏。”
    画屏竭力想把上下眼皮撕开。
    “罢了罢了”,沈澜下了床,穿好鞋,“我去吧。”
    “咯吱咯吱——”
    沈澜轻轻地把老旧的木门开大一些,嘀咕了一句,“可算是透气了”。
    往日里也总开着门入睡,画屏甚至都没有听到沈澜脱鞋上床的窸窣声,便已熬不住去会周公了。
    沈澜也打了个哈欠,嘟嘟囔囔地说,“画屏,我明儿早上要喝白粥,你记得去取”。
    画屏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她劳累了一天,又嗅着安神香,此刻沉沉睡去,好梦正酣。
    沈澜却没睡,她盯着头顶的素纱帐,时不时掐掐胳膊,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鼓打三更,沈澜轻手轻脚地坐起来,取出白日里支开画屏时偷偷藏在寝衣里的空荷包,一把打开首饰盒,将耳坠子扔进荷包,再把金簪银簪攥成一把。
    为了能在小小的荷包里塞进更多的簪子,她将尖尖的簪头塞进荷包,半截带着花纹的簪身裸露在荷包外,系紧袋口,在自己腰带上狠狠打了好几个死结。放下宽大的寝衣,根本看不出来。
    紧接着,她蹑手蹑脚爬起来,披上大氅,拎起软缎底的绣花鞋,赤脚走在地上,跟猫似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越过画屏,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房间的大门敞开着,老旧的木门没发出一丝丝声响,沈澜施施然走了出去。
    照旧去了临街的小角门。
    “谁啊?”
    昏黄的灯光过来了,健仆陈荷花赶忙摇醒另一个王三娘,大声喊道,“谁过来了?!”
    王三娘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往远处瞧。
    朦胧的灯光越来越近,露出了一道剪影。
    王三娘眯起眼睛一眼:“哎呀,是绿珠姑娘!”
    陈荷花是个老油条,昨晚刚骂过绿珠,今晚又笑嘻嘻,“嗐,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绿珠姑娘来了。”
    沈澜在小凳子上坐下来,面上格外紧张,“嬷嬷们,我实在是睡不着了”。
    陈荷花和王三娘会心一笑,“绿珠姑娘是心里慌吧?”
    “唉。”沈澜叹息一声,“我不知道怎么的,越想睡越睡不着,点了安神香还是睡不着。”
    说着,她咬咬牙,“我想了想,还是不甘心!”
    陈荷花自己就是烂赌鬼,不禁感叹道:“唉,绿珠姑娘这赌运实在有些差。”
    沈澜叹息道:“原本我身上没钱也就消停了。可刘妈妈为了我明儿面见刘老爷,给我做了条襦裙,还给我打了一整套头面。这整条刍纱的料子加上头面,在外头可值四五十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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