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像是找到知音一样开始给温荑讲这家店经久不衰的秘诀。
    “想要虾做得好,首先选材就要好,你先看颜色,背壳红亮,纹理清晰,再翻开看它腹部,绒毛和爪上的毫毛都是很干净整齐的,盆底的水也是清澈的,这就很好,说明这虾是在好水质里养出来的,这点很重要,不是好水养出来的有杂味。”
    “然后就是大小,吃虾不能贪便宜,有的一斤下去大的大小的小,做起来受热不均味道自然不会好,而且太大的也不行,壳硬的像铁一样肉都老了,不好吃的,指甲戳上去能按得动还有些回弹才是刚换壳没多久的,那样最好,虾肉饱满壳也不压秤。”
    温荑一边对照他说的,一边捏着虾壳,比照自己以前吃过的,发现果真像他说的那样。
    自己以前吃过的一份里多少有几个虾肉绵软的,可她今天在店里吃过的没有一个是不新鲜的,大小也都非常匀称,虾壳不软不硬剥起来不废手指,吃起来脱壳也方便,轻轻一嘬就能把肉从壳里嘬出来。
    确实好虾!
    谭怀宇就这样面带笑容看着温荑一边听着老板讲一边吃得香甜,自己多半的时间都用来给温荑剥虾,偶尔才吃一个。
    十斤虾看着很多,纯肉一半都不到,再加上受热缩水还要更少一点,两人吃到最后竟然还觉得意犹未尽。
    老板连忙推荐,“不如再来三斤冰镇的,这时候吃个冰镇的很爽。”
    温荑一听,下意识看向谭怀宇。
    后者心底一喜,对其点了点头。
    “老板,那就来三斤!”
    老板扔下手中的虾,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容灿烂道:“好嘞!三斤冰镇!马上来~”
    温荑看着老板格外灿烂的笑容,心底察觉到几分不对,看向谭怀宇。
    后者勾起嘴角,上半身前倾耳语几句。
    温荑听了两句脸上的表情越发怪异起来。
    果然,没有两分钟一盘整齐码在冰盆上的小龙虾就被端上来了。
    温荑顺口问了一句,“老板,这个腌了几个小时的?”
    老板面色一僵,知道这是碰上行家了,连忙道罪的干笑两声:“上午十点做好的,正是腌制入味的时候,我送您个糖藕,您别怪罪,哈哈。”
    给了服务员一个眼神,那边连忙端出来一份桂花糯米藕。
    老板退回去坐在那继续嗑虾螯,却不再像刚才一样不停地搭话了。
    温荑和谭怀宇两人对视一眼,偷偷的笑了。
    原来刚才谭怀宇跟她说,冰镇小龙虾是用熟腌的方法做的,先煮熟,再放进调好的料汁里浸泡,最少两个小时才能入味,但是不能超过一定的时间,腌的太咸就不好吃了,提前拿出来也不行,做熟太久的虾饕客们一尝就能吃出来。
    显然,老板刚才之所以滔滔不绝的夸赞自家的虾,就是为了能把上午做好的冰镇虾推销出去。
    温荑他们来的时候店里就没多少人了,如果他们不买,很大可能腌好的虾只能店里人自己吃,上百块没了。
    之前吃了一嘴咸的,温荑先夹了一筷子桂花糯米藕。
    粉红色的莲藕被切成整齐划一的厚片均匀的斜着铺在白瓷盘底,上面淋了桂花蜜,扑鼻的香甜诱的人口舌生津。
    温荑用碟子接着滴下来的蜜汁连忙送入口中。
    入口先是沁人心脾的凉,接着是软。
    根本不用费力,牙齿一动就陷了进入,不仅每个孔里塞的糯米,连本应清脆的莲藕都糯进了食客的心里。
    好吃到温荑一连吃了三块才停下来。
    一直在一旁默默看着的谭怀宇视线在糖莲藕上停留片刻,记下每一样温荑夸赞好吃的东西。
    一共十三斤小龙虾并几样小菜,两人吃的沟满壕平。
    出去的时候温荑好奇的打量谭怀宇,“看不出来你还挺懂吃的。”
    不仅懂得哪里好吃,还懂得怎么做,这倒是难得。
    奇怪的是温荑竟然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哪里来的呢?
    谭怀宇不知道温荑的想法,自嘲的道:“生在江城的人很难不成为美食家。”
    “噗嗤!”温荑笑的捧腹。
    下午谭怀宇带着她走了好几处到了江城必打卡的地方。
    他们站在黄鹤楼上看了风景,乘坐轮渡跨越长江,在楚河汉街上散过步,也来到武昌起义纪念馆感叹过古人的壮志豪情……
    品尝过这座城市的美食,欣赏过这座城市的风韵,也见到了这里的风骨。
    一天下来他们都与对方熟悉了起来,站在黄鹤楼前合影也能笑的自然不再尴尬。
    温荑发现谭怀宇很幽默风趣,待人温文尔雅,兴之所及也有嬉笑怒骂……
    谭怀宇发现温荑很豁达,明明长着一副江南女子的温婉模样,骨子里却有北方人的豪爽洒脱……
    他们都认识了对方与以往不同的一面,不再是扁平的形象,而是越来越丰满。
    当晚谭怀宇带着温荑来到一家专门做藕菜的餐馆,一口气叫了六道莲藕的特色菜。
    温荑新奇的夹起一根手指粗细宛如白玉雕成的一样的东西,“这也是藕?”
    这道菜非常的精致,一根根带着芽尖的白玉段整齐堆叠在一个船一样的盘子中。
    谭怀宇把盘子转了个方向。
    温荑惊呼一声,原来这些白玉一样玲珑可爱的东西横切面竟然是一个个小孔。
    竟是个迷你的藕。
    “这是藕节,就是没长大正在抽条的藕。”
    温荑被他的形容逗的抿嘴笑了起来,指了指另一盘荷塘小炒,“这就是长胖了的藕呗。”
    谭怀宇一本正经的点头,“生长在这片土地太不容易了,什么体型都不安全啊。”
    “哈哈哈……”温荑单手虚握按住嘴角,眼角弯的像月牙一样,“我以为藕是时令的东西。”
    多年前看过一部纪录片,那上面讲莲藕是秋天采收的,挖藕工辛苦的在淤泥里劳作,下工后一碗藕煨汤才能抚慰满身的寒冷。
    在那之后她一直以为莲藕就是那时候才能吃到的东西。
    谭怀宇道:“以前是那样的,现在有了适合各个时期种植的品种,再加上冷鲜储存,几乎一整年都能吃到鲜藕。”
    “只不过藕带就没办法储存了,必须当天出水当天食用,而且抽的多了影响成熟藕的产量,所以也有说法一斤藕带两斤肉。”
    温荑瞪大眼睛,看着筷子上夹着的小小一根,没想到这么珍贵。
    送入口中轻轻一咬,只听“咔”的一声脆响。
    吓了温荑一跳,好像咬碎了一节裹满水的管子,险些让人担心汁水会从嘴角流出来。
    又脆又嫩一嚼满口清甜的汁水,口感太惊艳了。
    这一叠是用泡菜的方法做的,清甜酸辣极为开胃。
    温荑吃过一根藕带之后,就瞄准了藕夹,这也是道美食纪录片很少错过的美食,莲藕切连刀片,中间抹上小葱拌的肉馅,外面过了面糊下锅一炸,外酥内软,藕片清脆,肉馅香醇……
    最后再来一碗莲藕煨汤。
    谭怀宇盛了八分满的汤碗放到转桌上轻轻的转到温荑面前,“我们这里的人最少不了的就是一碗藕煨汤,喝了才能浑身都舒服。”
    温荑看着已经熬煮成暗色的莲藕,好奇的问道:“煨到底是种什么样的烹饪做法呢?”
    谭怀宇科普:“煨啊,就是比文火还要小的火,汤面上甚至都没有大的翻滚,只能看到水波的那种小火。”
    温荑惊讶:“那不是很难煮熟?”
    “所以煨要花很多时间,这一锅煨汤可能要做一整个下午才行。”
    谭怀宇示意她品尝。
    温荑端起碗喝了一口,汤一入口就察觉到了谭怀宇想告诉自己的东西。
    这碗汤竟然只有莲藕和排骨的味道,除此之外一点杂味都没有。
    “煨汤的做法其实很简单,只要少量姜片,出锅时候的一点盐就够了,可以说没有技术难度,唯一需要的就是时间。”
    温荑却觉得,应该叫真心。
    这是一份用真心煨出来的汤。
    她若有所觉的看向谭怀宇,发现此时他的眼中竟然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伤感和怀念。
    她猜,或许是想起了曾经给他煨藕汤的那个人。
    气氛有些沉重了起来。
    谭怀宇眨眨眼,勾起唇角对温荑露出个笑容。
    可在后者看来,这个笑容甚至比刚才的沉静还有让人心酸。
    ……
    他们在江城又逗留了三天,一日三餐,每顿都有新的美食,每天早上温荑甚至都不需要谭怀宇来敲门,完全是对过早的期待让她早早起床。
    仿佛想着只要自己早一点起晚一点睡,就能再多吃一顿。
    直到第五天的清晨,两人一宠才踏上了新的旅途。
    谭怀宇坐上驾驶位带着满身的劲头充当了司机的身份,嘴角一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几乎每次在等红灯的时候都会瞄一眼后视镜,再趁温荑没发现的时候快速收回。
    温荑捧着谭怀宇早上去买的一大袋鸭货无奈苦笑,她这个吃货人设是定死了吧。
    哈哈也终于如愿以偿的可以一路都把脑袋搭在温荑的腿上,享受姐姐宠溺的爱抚了。
    这一路上温荑仗着谭怀宇早已见识过爆眼吉凶的威力,时不时就给正在开车的人来一记爆眼冲击。
    以至于他们这一路竟然无比顺利,连红灯都没遇上几个。
    谭怀宇又不开心了。
    就这样,在他开心又不开心的交替之中,一车人终于顺利抵达川省蓉城。
    距离七夕也就是汉服文化节还有一周。
    也是就在刚安顿好的这一天,温荑收到了一个订单。
    ……
    谭怀宇看着温荑发过来的转账,足有10000元。
    “这一路上都是你在买单,我不跟你争,但是也不能白花你的钱。”这一点温荑还是很坚持的。
    谭怀宇低头看着转账记录,很想当做看不见,就这么让它24小时之后原路返回,可惜不能,否则他相信温荑绝对会扭头就走,绝不再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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