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丝生锈了吗?”
    “没有。”
    “检查过了?”
    “检查了,那是新的。”
    医生连忙喊了一个护士进来,让她给温羽清理伤口,自己在本子上记录,她转朝温羽问:“凝血很差?”
    “不是很严重,轻度的,不是很重的伤就没什么大事。”
    医生再次拉过她的手臂,确认现在拿开纸巾后血流出的速度,还好伤得不是很深,就是挺长的,看着吓人。路上应该流了不少了,胳膊上血迹斑驳,这会流的倒是慢了。
    小伙子刚刚拉着人冲进诊室的时候,又说有凝血障碍,看他那慌张的样子,她都准备安排输血了,这会心也落了下来。
    医生写字头也没有抬,直接对着病历本说:“小静,你帮她消毒一下。”
    郁烬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叫他,下意识环顾四周,问:“怎么弄?”
    “你也叫小静?我喊护士呢。”那医生一顿,抬起头说。
    郁烬也知道自己这会精神太紧张了,只说:“哦。”
    医生问:“遗传的吗?”
    温羽摇头,“不是,是小时候体质不好,然后发了一次病毒感冒发高烧,血小板后来就一直不多,补维生素也不行。”
    “这样啊,那你还是要继续补充维生素k,经常摄入总比一点没有好,知道吗?”
    “知道的。”
    护士领着温羽到水池边先用大量的清水对伤口进行清洗,避免伤口残留导致感染。冲洗后,又用碘伏进行消毒处理,因为其实也不是很严重,就没有必要缝合。
    郁烬看着护士给温羽清洗伤口,又到医生面前问:“要打破伤风吗?”
    “她这个不用打。”
    郁烬还是想确认一遍,“确定不用打吗?”
    “确定不用。”
    那边坐着消毒的温羽突然吸了一口凉气,“嘶——”
    应该是伤口被碘伏刺激到了,她紧紧咬着唇,默默忍受着钻心的疼。
    郁烬的注意力立刻回到了温羽那边,三步并两步走到她旁边,强硬地握起了她没受伤的那只手,大手包裹着小手,他的手上还带着满满的热度,如他刚才的心情般焦灼。
    他力度适中地捏了捏温羽的手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疼就握紧点。”
    温羽转过去看了眼郁烬,佯装轻松地笑着说:“你以为我是你啊?”
    郁烬没笑,一脸认真地告诉她:“没必要忍,疼就说。”
    温羽也慢慢敛起了笑容。
    又听见郁烬在她旁边问:“疼不疼?”
    郁烬的目光带着炙热,很迫切地要听到温羽的回答,她回看着郁烬,好几秒后才说出了实话:
    “……疼。”
    她手上握着郁烬的力道也大了几分,郁烬一声不吭,任凭她抓着,把疼都转移到交握的手上。
    这时候,林预远也一个人找来了普外科,一进门就看到了郁烬像古时候那个贴身侍卫一样,笔挺地守在温羽旁边,两人的手还紧握着。
    他在门口咳了两声,见他们看过来,才走进去。
    他站到温羽另一边,看着在包扎的伤口,也关切地问:“怎么样?”
    处理伤口已经要结束了,郁烬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有惊无险。”
    林预远:“怎么回事?铁丝哪里来的?”
    郁烬握着温羽的手没松,一边回应林预远的话,一边感受温羽传来的力道,“应该是要加固拦网,拿来绑柱子的。”
    “刚才你一说话我可吓死了。”林预远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郁烬忽然想起拿药的事,对林预远说:“你带着我的钱包下去拿药。”
    温羽赶忙叫住林预远:“用我的钱吧。”
    闻言,郁烬一手推开了林预远,让他快走,又和温羽讲原因,“不用,你是来看我打比赛才受伤的,我来负责。”
    温羽也拗不过他,最后林预远拿着医生开的单子离开了,还是由郁烬陪着她。
    完全包扎好之后,郁烬陪着温羽到走廊的长椅上坐下休息。
    郁烬就坐在她旁边,双腿岔开,手肘各自支在膝盖上,身体弯下去,舒了口气,问道:“怎么没听你说过?”
    温羽还护着手臂,“什么?”
    他点明,“你有凝血障碍。”
    温羽轻描淡写:“不是很严重,就不想说。”
    郁烬都要被她气笑了,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即使自己之前特地了解过一些,今天这一出还是把他差点魂都吓没了,当时看到温羽指缝不断溢出的血,他脑子里崩着的弦好像就断了,最后还是只能狼狈又无措地在她身边陪着。
    “不严重就不说?万一你哪天受了伤,旁边又没个人知道情况,被发现的时候就晚了!”话语里也同样压抑着怒气。
    “我说了,我知道!”温羽心底尘封了好久的记忆再度被打开,她情绪有些失控,顾忌还是在医院,她控制着音量又说,“我自己心里有数。”
    这句话一出,郁烬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目光寒凉。温羽自然也感受到了他的低气压,但她真的不想再说这方面的事。
    她不喜欢。
    哪怕知道郁烬是出于好意,她还是会像只炸毛的猫一样。
    两人都坐着沉默了一会,他们周围的空气都好像要凝结住了。等林预远拿完药回来喊他们走,温羽站起身后才拉住了郁烬,支支吾吾: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算了。”郁烬冷着脸轻抽出被她拉着的运动背心,越过她走了。
    温羽在后面看着郁烬走远的背影,才猛然注意到他还是体育馆内那一身背心短裤,胳膊和小腿都露在外面,她看着都要起一层鸡皮疙瘩,郁烬还在外面守了她那么久,也不知道回家后会不会感冒。
    她的心蓦地被什么击中了。
    林预远走到温羽旁边,看了一眼郁烬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说道:“走吧阿羽,我送你回去。”
    “嗯。”温羽也知道郁烬不会回来了,失落地低下了头,轻轻嗯了一声。
    许是林预远见不得温羽这幅情绪低落的样子,以为她又在为自己的病而郁闷,安慰道:
    “没事的阿羽,总有一天会好的,就算还是这样子,我们以后就小心小心再小心嘛,阿羽一定长命百岁!”
    温羽象征性地笑了一下,林预远的话并没有让她感到轻松,反而更沉重了。
    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所以,她总是很着急。
    幼儿园的时候急着长胖,长得比其他小朋友胖,有制霸幼儿园的肉肉拳,这样他们就欺负不了她。
    小学的时候,急着长高,最好比那些调皮的男生还高,最好长到整个学校第一高,这样谁散播自己的谣言,说自己的坏话,或是咒自己,她就往他面前一站,震慑得他说不出话。
    初中的时候,心智渐渐成熟了,她又开始急着学习,往最优秀的班级挤,往第一名的位置挤,让其他同学都在学习上仰望她,或是想来和她这个优等生交朋友。
    可是,这条路上,她似乎总是事与愿违——
    越来越少有人愿意接近她,和她做朋友。
    安通县城就那么大点地方,什么事一传就都知道了,而且思想也不是那么开放。
    小时候温羽在幼儿园和小朋友玩的时候,不小心被推到地上,流了好多血,吓坏了当场好多小孩子。
    温羽也想不通,为什么那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在那家幼儿园上过学的人却几乎一直记到现在。
    后来,她无意中知道,原来是他们害怕了。怕和她一起玩的时候,万一她出了什么事,赖上他们,他们的父母就会很生气。
    所以,索性就不要和她接触了,断绝来往的可能。
    反正,人那么多,总会有人和她做朋友的。
    当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想的时候,就只剩下小部分人了。
    其实温羽不是很在意这些,知心的朋友一个两个就够了,恰好她在那边已经有两个最好的朋友了,哦本来还有一个林预远,可是他后来跟着叔叔阿姨搬走了。
    其实已经够了,这条路上温羽不断告诉自己。
    但是那些阴影是过不去的——
    像个异类被排除在外。
    很让她讨厌的。
    温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木讷地和林预远一起走到了医院门口。
    在那里,她慢慢聚焦的眼睛,看到了去而复返的郁烬。
    和刚才走时一样,走得还是那么快,看着肯定是走路带风的那种。
    林预远对着郁烬阴阳怪气的,“还知道回来啊?”
    “谁说我走了?”郁烬板着脸,显然心情还不好。
    “那你都到医院门口了,不是走了是什么?”
    郁烬的理由张口就来,“我先下来拦车不行啊?”
    林预远:你还真会编。
    从郁烬走到他们面前后,温羽就一直垂着头不作声。
    “走吧,上车。”郁烬有意无意地看了她好几眼,见她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就顺势转移了话题。
    上了出租车之后,郁烬抢先林预远一步,坐到了后面,和温羽一起,
    林预远本来也没打算和他抢,被他一拱差点没把腰扭了。
    车上,温羽一直看着窗外,在医院里疼的那一阵,她嘴唇都快咬破了,这会嘴巴也没什么血色。
    “喝点。”旁边突然伸来一只手,握着一瓶矿泉水,她看过去,是郁烬。
    刚刚在诊室外面还没有的,所以这瓶水应该是他下楼之后买的。
    温羽把他的这一行为视作给她台阶下,她就被顺了他的意,接过那杯水,轻轻说了声,“谢谢。”
    开口后,连她自己都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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