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些事都发生在鹿仁佳去了县城后,这就由不得鹿大鹏多想了。
    当然,他的消息也不准确,至少他把郑国强和郑国华给搞反了。
    他对这个大姐是真怕,当初他爸妈对那个房子已经势在必得了,谁能想到最后不仅房子没占到便宜,就连搬回家里的桌椅板凳,都被她带着人给抢回去了。
    毛秋香却被吓到了:“真的假的?她还能考上大学?就没王法么?”
    “你可小点儿声!”
    鹿大鹏吓得扔掉锄头赶紧捂住她的嘴:“咱自己心里知道就是了,那男人是被他姘头的丈夫砍得,嫁给傻子的姑娘也是爹妈自己嫁的,跟大姐有什么关系?”
    “那你……”毛秋香扯下手就想反驳。
    “我就是觉时间上太巧了!”
    鹿大鹏的意思毛秋香了解了,是怀疑,但不确定。
    但就光这一点儿,就够她背脊发凉的了,这个大姑姐可真狠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人命啊。
    “那咱爸没事吧。”毛秋香开始担心自家。
    要说伤害大姑姐的,可不知她亲妈,还有她的好公爹啊。
    “没事,大姐也看不上我爸,当个屁给放了。”当然,当初也是挨了打的,这件事就不用说了,不过……鹿大鹏眼珠子一转:“不过你就说不定了,许婶子对我大姐可好了,我大姐也是个知恩图报的,要是知道许婶子的工作是因为你……”
    那声音阴恻恻的,顿时叫毛秋香打了个寒颤。
    “那我去跟许婶子道歉去?”毛秋香吓得快哭了。
    “那倒不用,别跑我大姐跟前去招人烦就行了。”
    他不是傻子,毛秋香的想法他也能猜到一点,但问题是,要是能和好的话,还用得着毛秋香出来说和么?
    所以,就别做那些不切实际的美梦了。
    毛秋香虽然心有不甘,但被鹿大鹏吓到了,觉得还是小命要紧,并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打算回娘家跟妹妹毛秋兰提前说一声,别到时候毛秋兰舞到大姑姐跟前去,她那妹妹的脾气秉性可比她还厉害几分呢。
    鹿九奶奶一听说鹿仁佳回来了,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告别了几个老妯娌,急急忙忙就跟着鹿胜回了家。
    后头的几个老妯娌看着鹿九奶奶那透着高兴的背影,忍不住感叹:“老九家的命是真好啊。”
    “可不是嘛,不仅自己小儿子是个大学生,这半路认回来的,竟然夫妻俩都是大学生。”
    “怕不是那天就改换门户了,倒是老卞漏掉了。”
    老卞是鹿仁佳的亲奶奶。
    “活该漏掉,她就是心黑,要不是她,文秀哪里会才生了孩子就跑回娘家去。”
    文秀不回娘家自然就不会和那个县城的男人碰上,也就跟着鹿国平老老实实过日子了,到时候生几个儿子,一家子不知道多美满呢。
    “这轻骨头的,在哪里都不安分。”
    另一个却觉得不能全怪老卞奶奶,这年头跑回娘家的小媳妇儿多了去了,也没见哪个跟文秀似的,这刚生了孩子恶露还没清干净呢,那边倒又勾搭上了。
    一时间,这群老太太又说起村里的其他八卦。
    而鹿九奶奶到了家,就喊儿媳许翠芬。
    鹿仁佳赶紧告诉她,许翠芬去田里起菜了,鹿九奶奶这才作罢,拉着鹿仁佳的手就上下打量,又看看沐戈壁:“还是学校里的水土养人,两个人都白了,也胖了。”
    鹿仁佳舒了口气。
    看来鹿九奶奶还是个诚实的老太太,不像姚姥姥,非说她瘦了。
    随即鹿九奶奶又问他们怎么现在回来,鹿仁佳第三次解释了一下,随即又问起了鹿小军,得知鹿小军在学校里日子过的很不错,大专补贴十八块钱,粮票也足,吃的饱穿得暖,每天就在学校里好好学习了。
    “看来小军叔乐不思蜀了,说好到了学校给我写信来着,结果到现在,半学期都过去了,也没收到他一封信。”鹿仁佳假惺惺的抱怨道。
    鹿九奶奶也跟着抱怨:“可不是嘛,要不是我不放心,叫你二叔给他打电话,他还想不起来家里呢。”
    鹿小军有几分书呆子像,学习起来很容易进入忘我境界。
    自家人知自家事,鹿九奶奶知道鹿小军的性格,但不代表不抱怨啊。
    反倒最后是鹿仁佳劝她宽心了。
    鹿九奶奶骂过就算,正好许翠芬回来了,她不仅背了一筐菜回来,手里还拎着两只肥嘟嘟的兔子,已经剥了皮了,村里卖兔子是不卖皮的,兔皮会统一鞣制好了,到了年底给供销社统一收走。
    “怎么还买兔子了?”
    鹿仁佳赶紧过去将东西接过来,兔肉一看就极新鲜。
    “难得你和戈壁回来,怎么说也得好好招待。”许翠芬将兔肉送出去,然后将背篓放下,继续说道:“我还给你们定了五只兔子,到时候给你婆婆带两只,你们自己再带几只去学校吃。”
    鹿仁佳在学校外头安置好了后,给鹿大民发过电报,所以许翠芬是知道他们住在校外自己开火的。
    “也就是天气热了,不然的话,多杀几只炖好了带过去也不容易坏。”
    “五只够了,我和戈壁也就晚上一顿在家里吃,中午大多数还是在学校吃的,毕竟上午下午都有课,赶回家再做饭也麻烦。”
    许翠芬一听这话也对,不过:“你二叔现在经常往你们那去,下次你要吃,就提前打个电报,我收拾好了叫你二叔给你捎过去。”
    鹿大兵在县城机械厂上班,周厂长又是沐戈壁的继父,如今做了儿女亲家,自然要有所提拔,如今主要负责和省城机械厂的技术交流,经常要往省城跑,也算是升职了。
    “行,我可不会跟妈客气。”
    鹿仁佳笑嘻嘻的,说的话却叫许翠芬忍不住的高兴。
    她当然希望鹿仁佳跟鹿家亲近,说自私也好,说功利也罢,这干闺女干女婿都考上了正儿八经的大学,比小叔子的大专还要招牌硬,只要两家不远着,以后她儿子长大了,有这么个姐姐,路都比旁人好走些。
    “不客气就对了。”鹿九奶奶靠在藤椅上:“一家人客气来客气去的,没意思。”
    “奶奶说的是,都是自家人。”
    沐戈壁慢条斯理的应了一声,在鹿家这边,沐戈壁的人设向来慢条斯理,温文尔雅,正好看见进门的胜利两兄弟,于是对他们招招手。
    鹿胜和鹿利一起过来,他抓了一把糖给他们:“喏,拿去吃着玩吧。”
    “大姐夫,我们不是小孩子了。”鹿胜有点郁闷的嘟囔。
    他都是大男人了,糖是小娃娃吃的,他可不爱吃。
    沐戈壁:“……”
    说这话的时候把眼神挪开比较有说服力。
    “行吧。”沐戈壁遗憾的将手缩回去。
    旁边的鹿利顿时急了:“我哥不吃我吃啊,我还是个小孩,我爱吃糖。”
    鹿胜顿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鹿利,仿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弟弟似的。
    于是这一把糖就落到了鹿利的口袋。
    鹿利捂着口袋,笑的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沐戈壁又念叨着给他们检查作业,顿时兄弟俩脸色一僵,支支吾吾的就往后退,然后转过屁股就跑了,生怕被大姐夫抓住检查作业。
    许翠芬气了个仰倒,只恨不得拿根扁担跟在后头追着打。
    由于两个人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但回了娘家总不能一顿饭不吃吧,于是许翠芬先卧了几个鸡蛋给他们吃,再就是让鹿胜通知鹿大民,说晚饭早点吃,至少让他们能赶上晚班车。
    鹿大民去公社开会去了,一回来就被两个儿子拦住了。
    等他风尘仆仆的进了家门时,家里已经传来浓郁的肉香了。
    “妈,我爸回来了。”
    鹿胜进了门就扯着嗓子喊,许翠芬拎着锅铲子从厨房出来:“你快去,到四奶奶家打点儿醋,家里的醋不够了。”
    四奶奶会酿醋,平时村里人想吃醋就去四奶奶家打,也不用给钱,只记账就行,到了年底村里根据帐把粮食补给四奶奶,也算是自产自销了。
    于是鹿大民进家门都没来得及歇口气呢,又被指使出了门。
    他拎着醋瓶子往四奶奶家去,途中经过鹿国平家。
    本来因为毛秋香他还有点儿不高兴呢,如今一想到家里的鹿仁佳和沐戈壁两个大学生,他心里那点儿气立刻就顺了,正好到了鹿国平家门口碰到村里人,跟人家打招呼。
    那人问道:“大队长拎着醋瓶子这是往哪去啊?”
    鹿大民立刻大声回答:“我姑娘女婿家来了,差点儿醋,我到老四娘家里打点儿醋去。”
    那人听这话先是一懵,然后意识到站在哪家门口,顿时明白鹿大民的意思,也跟着促狭道:“不是说上大学去了么?这不中不晚的,怎么回来啦?”
    “他们学校期中考试放假,两个人也孝顺,赶紧就家来看望我和她妈。”
    这吹嘘样子,看的人牙都酸了。
    该配合的表演村里人都配合了,于是友好道别。
    鹿大民心气儿顺了,足下生风,整个人看起来逍遥又自在,反倒是鹿国平家的院子里,气压低的叫人害怕。
    毛秋香知道厉害当然不肯做出头鸟,缩着脖子抱着碗就去厨房坐在火塘边吃去了,王小平没说话,摔摔打打的声音却是有,鹿国平则闷头喝酒,现在王小平嚷嚷他也不会伪装了。
    他是真恨啊。
    那可是个摇钱树。
    但凡王小平这个当后妈的慈和一点,平常没事去老头子门上望一望,也不至于生份到这种程度。
    不过也辛亏这话鹿国平没说出口,否则王小平肯定要啐他一脸。
    骂一句‘死不要脸的东西,自己的姑娘自己不管,还指望一个没血缘的后妈,呸’。
    从鹿大民家吃了饭出来,天色都有些暗了,鹿大民亲自驾着牛车送他们去坐末班车,路上鹿仁佳询问其许翠芬工作的事,鹿大民便将毛秋香的事给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他都有点不忍心了:“这媳妇厉害,过两年小鹏一结婚,人家姊妹两个,到时候国平跟王小平的日子,怕是没那么好过了。”
    下河村名声虽然差,但是有名的护短。
    要是毛秋香和毛秋兰受了欺负,估计七大姑八大姨都得上门来撑腰。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娶一家子姐妹。”鹿大民真心觉得鹿国平脑袋坏了。
    虽然不该这么说,但大多数婆媳都是很难处的好的,这做婆婆的想要拿捏儿媳,做儿媳的又想当家做主,天然就站在对立面,要是王小平性子软和也就罢了,两个儿媳也不至于磋磨,但问题王小平也是个暴脾气。
    鹿大民仿佛已经看见鹿国平家里鸡飞狗跳的样子了。
    鹿仁佳抿嘴,强迫自己不能笑。
    但就算这样,眼底还是露出几分幸灾乐祸来:“这都是报应。”
    鹿大民也跟着笑,想到毛秋香对许翠芬做的事,也跟着重重点头:“没错,就是报应。”
    一直当壁花的沐戈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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