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卖元宵的老板见状便不耐烦起来,开口撵人:“唉——不买不能看啊!”
    蔺荷:“……”
    好吧,干脆买了几种材料回家自己做。
    提着灯笼,挎着食材,走过长长的巷子远远的,看到家门口站着一个人。
    蔺荷加快脚步,走近后才发现来人有些眼熟:“你是……刘婆的儿子?”
    段怀山点点头:“我叫段怀山,上次的黄油果子很好吃,这是谢礼。”
    说着便把手里提着的东西递给她,蔺荷低眼一看,居然是一只未拔毛的野鸡和两只鸽子。
    她有些诧异,摇头推脱:“只是一些黄油果子而已,您的谢礼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段怀山皱眉:“很好吃。”
    “啊?”
    “你炸的黄油果子很好吃,我不爱吃甜食,都吃了很多。”
    黑脸男人一脸严肃地说着这种事情,不知怎么有些好笑,蔺荷噗嗤笑出声:“那也不必送这么多啊,不然我只要两只鸽子,不要野鸡?”
    “不行。”
    段怀山执意要将所有的东西都给她,蔺荷推脱不了,无奈答应,她心想,大不了做完之后再给刘婆端去一碗好了。
    “可否需要帮忙?”
    段怀山临走前,忽然想起他娘说过的话,蔺荷一个小姑娘不容易,他们这些做邻居应该多帮帮忙,于是又停下来询问。
    蔺荷还真有事情办不了呢。
    这么一会儿,她已经摸透了对方的性格,虽然不爱说话,但实际上性情豪爽仗义,便不再客气:“可以的话,帮我把野鸡的毛给拔了?”
    “没问题。”
    蔺荷拿着买的东西打开门:“先进来吧,院子里有些乱,希望你别介意。”
    “不会,我……什么人?!”突然,段怀山警惕地回头,目光直直看向不远处的树后。
    “啊,怎么了?”
    蔺荷被吓了一跳,停下脚步。
    段怀山皱眉:“有人。”
    在军.中当值养成了他非常高的警惕心,尤其对旁人的视线格外敏感,蔺荷毫无所觉的时候,他便发现问题,果然很快,树后就走出来一个人。
    “陆大人?”
    这下,换蔺荷惊讶了。
    说来,蔺荷已经好多天没有见过陆史虞,自从上次一起去酿酒的小工厂,两人就没再有交集,中间穿插着陆府的下人过来帮忙,蔺荷还做过几次吃食,顺便让下人带回去给对方。
    也不知道陆史虞吃到没有……但总之,蔺荷再一次见到男人,浮现在脑海中的是那日两人在路边摊子上吃馄饨的画面。
    她倾尽所言,而他第一次没有反驳。
    这让蔺荷有一种,两个人更亲近的感觉。
    心里忍不住想,他会不会是觉得她一个人太孤单,所以特意来邀请她一起看花灯?
    那她要不要答应?
    虽然她也很想看花灯,但如果答应的太快,岂不是太便宜了对方。
    这样默默想着,蔺荷又看向陆史虞,两人之间隔着五六米远,对方的脸色有些苍白,可能是来的路上被风吹的,身上的绸缎衣换成了一件白色的长袍,整个人如同裹在风雪里,带着一身寒意。
    蔺荷下意识往那里走了几步,意识到之后,又故作镇定停下来:“陆大人怎么来了?”
    陆史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她身后的段怀山。
    男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短打五官硬朗,此刻正用警惕的目光盯着自己,他眸光微沉:“这位是?”
    “哦,是这条街的段大哥,来给我送东西。”
    一只野鸡,两只鸽子,还真是大手笔。
    陆史虞心里冷笑不已,于是他说:“本官路过。”
    两条完全不同的街道,要怎样路过走才能绕过大半个京城呢。蔺荷才不信,她偷偷撇嘴,目光不经意落到陆史虞手上,那儿露出了两支红白梅花:“呀!你摘花了?!”
    虽然住的宅子旁边就有一座大梅园,但已经被火烧了,蔺荷住进来后从来没有见过梅花,她自己的院子里也是光秃秃的,除了几棵四季青,再没有其他东西。
    其实,她和其他姑娘家一样,还是很喜欢花朵的。
    “这个?哦,本官捡的。”
    陆史虞好似突然想起这件事情。
    然后,他居然随手将其扔到了路边,盛开的梅花瓣霎时间破碎流离,落下几朵,被黄土沾染白的身躯,“忘了扔。”
    蔺荷:“……”
    这么漂亮的梅花,明明可以.插.到花瓶里,或者摘下花瓣用作装饰,点缀在吃食上,怎么都比直接扔掉要好吧?!
    可惜陆史虞完全不懂女人的惋惜,他表情一如既往地镇定:“京郊外的房屋被积雪压塌,本官要过去查看一番,就不打扰二位了。”
    说完点点头,转身离开。
    徒留蔺荷站在原地,又气又懵,一时间竟然摸不清头脑。
    不是,就这样走了?
    她拧紧眉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时,身后的段怀山突然开口:“蔺姑娘,是否还需要拔毛?”
    蔺荷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啊?要拔,先用热水烫,这样拔的干净些。”
    段怀山:“厨房在哪边,我去烧水。”
    于是蔺荷顾不得思考陆史虞的异常了,亲自领着段怀山去厨房:“这是炉子,和土灶差不多使用。”
    她用手比划了一番,段怀山就懂了,直接动手点燃炉子,厨房里弥漫了一些烟尘,他下意识说:“你一女子,还是出去等着吧。”
    蔺荷一愣,段怀山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果然蔺荷笑道:“我就是厨子啊,估计比你待在厨房的时间都要多。”
    段怀山闹了笑话,脸有些发红,但因为皮肤黑,看不出来:“抱歉。”
    “呵呵呵……没事。”
    还在笑。
    于是段怀山只能尴尬转移话题:“额,你要羽毛吗?”
    “什么羽毛?”
    “尾巴上的羽毛,可以做成毽子。”
    段怀山一共打了三只野鸡,其中唯一只公野鸡被拿来送了人:“我可以给你做。”
    “好啊,麻烦了。”
    正好水烧开了,段怀山提起热水往木盆里倒,热气腾腾而起,鸡毛的味道四处散开。
    这个味道确实有些不好闻,蔺荷找来两副做的口罩,一副自己戴上,一副给段怀山:“还需要什么工具吗?”
    他摇摇头:“用手就行。”
    说完撸起袖子开工,拎着鸡脖子快速拔毛,动作又准又狠,断然不会有毛留在皮里,眼看这里没有她的事情,蔺荷便说:“我去做些浮元子。”
    *****
    北方吃元宵南方吃汤圆。
    虽然二者模样差不多,但做法却有些不同,汤圆是磨面后把馅料包在面里,而元宵是把馅料沾水后在铺好的糯米粉上滚雪球一般“滚”成的。
    蔺荷准备做两种馅,一种是后世常吃的黑芝麻馅,一种是甜甜的红豆馅。
    前者用黑芝麻、白糖加一点猪油混合,然后直接下手抓揉,别说,手感特别好,有种解压的感觉。
    蔺荷一边抓一边骂陆史虞莫名其妙——不是来找她看花灯就算了,还把梅花扔到地上,难道直男都这样蠢吗?
    怨念太大,黑芝麻很快抓到能够成型,取适量的黑芝麻馅在手心团成团子,黑不溜秋的,像煤球一样,然后放到糯米粉里滚几圈,黑煤球顷刻间粘上糯米粉,变成了白球。
    对比成型后的元宵和黑芝麻团,大概是一点五倍的比例。
    而红豆馅的元宵也是如此,煮到糯烂的赤红豆,砸成豆泥,加入糖和猪油搅拌,手感比黑芝麻要粘稠,滚过糯米粉后沾水再滚,如此重复三遍才算做好。
    蔺荷一口气做了四十多个,留出一部分下锅煮,剩下的的则找冰块冷冻起来,等着明日吃。
    回头看了一眼段怀山,已经将野鸡和鸽子处理好。
    “东西给你放到案板上,我先走了。”
    “等等,拿点元宵吧。”蔺荷喊他。
    回忆炸黄油果子的味道,段怀山果断停下步子。
    两种元宵下水滚一圈,表面沾着的面粉便融化到水里,暗淡无光的元宵,一下子变得光滑,用铲子轻轻地拱几下,白团子就争先恐后的在水里沸腾。
    趁此机会,蔺荷又把剩下的白芝麻做成芝麻球,和汤圆的做法类似,加红豆馅在面皮里,为了炸成空心,放的馅并不多。
    最后沾水,放入白芝麻里滚一圈,球身上便会沾满芝麻,用手攥一攥,确保芝麻粘的更结实。
    放在元宵旁边,视觉上足足大了一倍!
    不用说放入油锅中炸后,热胀冷缩,一瞬间,芝麻球们变得更加膨胀,好比生气的刺豚,呼啦呼啦——
    外面裹着的白色芝麻,有少数落了下来,发出呲啦呲啦的响声,等表面颜色变黄,蔺荷就知道差不多熟了,动作迅速地将芝麻球捞出来,必须要快,否则稍不留神就会炸糊。
    此同时旁边锅的元宵也煮熟了,捞到碗里,滑滑软软的元宵,一口一个,别提多可爱了。
    蔺荷邀请段怀山尝一下,对方没有犹豫,拿起勺子便去舀元宵。
    以至于蔺荷没来得及提醒对方,白胖胖的元宵就被咬开了,一瞬间,段怀山表情变的狰狞,整张脸都被烫红!
    “……要不吐掉吧?”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吐掉,而是倒吸着气,等元宵逐渐凉下来之后,才开始咀嚼。
    表皮是糯米粉,所以吃起来软软的,里面的黑芝麻放了很多猪油,这样做成的馅子像流沙一样,只轻轻咬开一个口子,半固半液就流淌出来,又香又滑,美味可口,在嘴里肆意畅游。
    再舀一颗红豆馅的,浓浓的红豆香绵延万里,嘴巴轻轻一抿,软糯的红豆沙便化在舌尖,是一种朴素的沙沙感。
    还有芝麻团,薄薄的芝麻表皮,婴儿拳头大,实际上是空心的,有时一口就能咬着馅子,有时几口才咬到,段怀山每次都怀着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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