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城县衙确曾如此纪录,官府更存有王老丈的口供画押;」办起事情向来颇牢靠的陈宫忙把调阅公文双手呈上,更补充道:「不过那时因公孙度正忙于图谋南侵,又不愿以尚未稳固之兵力与高句丽交恶,此事便在遂城县令遭撤换不久,跟着不了了之------」
    一面细看文字内容,刘备一面纳闷为何唯恐天下不乱的袁绍,当初不找覬覦幽州的公孙度起兵?然而一想到彼时辽东军反相未露,急于离境的他或许担忧会被这条老狐狸出卖,所以没再冒险去襄平游说也是很有可能的状况;等招呼两名特蒐组探员先带瘸脚的王荣出了殿门,就接着续问:「依宫台之见,袁绍依附高句丽---意图为何?」
    「那廝虽颇具城府,但咱们终究未曾掌握明确事证,所以卑职不敢妄加揣测---」陈宫坦承以告,突然又好奇的反问说:「摆脱追捕的袁绍既已到了异域,应该会选择远离才是;大将军是如何篤定他仍藏在高句丽?」
    「这是李嘉佑自辽东郡捎来的文件---」亦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书信来,待皇帝和他陆续看完,心中兀存有诸般疑竇的刘备即道:「倘徐延武所言无虚,他半年前恰巧撞见的那场军事演习,证明高句丽也已经拥有了类似『霹靂火』的火药运用技术;而迄今为止,晓得这种知识并能改装于战争武器上的,仅有袁绍那傢伙的嫌疑最大------」
    不知秦皇陵原委的陈宫表情倒还没有什么,亦身为穿越者的刘辩听完却着实吓了一大跳,急忙问计说:「若真如此便糟糕啦---;这东西杀伤力甚强,假若外流出去,势必造成偌大的危害,叔父可有因应善策?」
    「陛下勿忧,信里提说朝鲜军只懂利用导线引爆弹体,表示他们尚停留在入门的摸索阶段;不如让臣往赴一趟辽东,以利定夺。」刘备答道。
    心里很想要跟着一块前往,但刘辩毕竟不是个任性昏君,马上克制的頷首说:「那就请叔父再次费神了;此番既有驳火之风险,随征将士、军需器械,即由大将军自行调度徵用,倘有不足,朕会立刻拨应之。」
    而陈宫这时的神色,却有着一股阴晴莫定的晦暗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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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加快抵达东北的速度,等交代妻舅甘寧亲统已扩编近三十万的半数「两栖部队」随后赶至,仅偕那特务头子先出发的刘备便直奔远于数千里地外的襄平城;中原这时虽已渐入秋高气爽的季节,可是因滨邻长年白雪覆盖的边疆,越近辽东郡界越是天寒地冻。
    穿着爱妻麋萱所赠之「雪狐皮」绒袍跟甘彤缝製的御寒衣物,刘备在冀北处渤海港口改搭舟舫的同时,除了已吩咐陈群通知徐荆水师基地的鲁肃增调战舰朝带方郡集结之外,也答允那自告奋勇的「参谋官」许攸一道随行;而才登陆换骑快马,他于鞍上忽对身边亦裹棉袄策驰赶路的陈宫问:「公台,你到洛阳恁久,怎不把母亲妻小接来团聚?」
    「呃---」彷彿不太愿意提起故乡的琐碎事情,陈宫只乾咳了两声后就含糊带过的答道:「自贱内病逝,我现今十岁的女儿一直是託交家母抚养;老人家因习惯了旧有环境,所以坚决要住在兗州武阳县的旧居。」
    「唉,你怎么不早些讲呢---;东郡离咱先前的路程其实并不算太远,否则我们大可绕过去探视一下贵宝眷。」微皱眉心的刘备关怀着说。
    暗暗吁了口气,眼光未正面迎视的陈宫忙頷首谢道:「多谢大将军的好意与照顾;只是咱们目前有要事缠身,某不敢以私废公------」
    许攸这时也于一旁帮腔的说:「老太太纵已年近七旬,身子骨却还硬朗得很,加上公台的千金锦儿小姐相当懂事,大将军倒是无须太过自责---;高句丽既有隐患之弊,下官认为您不妨先以国家大计为重吧。」
    不知怎么搞的,那打圆场的许攸儘管言词中肯实际,但刘备可能是因对他存着先入为主的若干成见,导致其话语听起来总有些不是滋味;他不自觉的哼了哼,待马匹又朝前奔了好一段路,方头都不回的讽问道:「子远这『参谋官』做得还蛮称职的嘛,居然连公台家的情形亦恁瞭如指掌。」
    闻言先是呆了一呆,许攸尷尬之馀却又一时语塞的愣在当地;陈宫趁机怒瞪了他一眼,这才主动跟上的解释说:「许兄弟的住处由于离卑职故居甚近,经常代我照看一二,所以较为清楚陈某的家境概况。」
    「原来是我误会子远了---」长长的「哦」了一声,立刻肃容致歉的刘备随即道:「多亏尊驾的急公好义,公台方能无后顾之忧的替朝廷效力尽忠;嗯,你那个位置也干了许多年啦,事成后我再想办法调整调整。」
    本已涎着脸连连称谢,但等刘备透露是类似幕僚长且并无带兵实权的「长史」职务后,尾随的许攸眼中竟闪烁着一丝丝怨毒光芒------。
    在披星戴月的兼程攒赶下,这晚终于风尘僕僕来到了襄平;而「威北将军」徐荣和继位太守的李敏等三人进入议事厅内,已由目睹实情的徐荣先稟告说:「末将那天原本是要去追查密报私卖军粮的违纪官差,岂知一到了跟高句丽交界的侯城近郊,却惊见彼军正在安装类似咱『霹靂火』的引爆物;他们研发的砲弹威力虽不甚强,仍能炸破周围的石片,我待这伙蛮兵离去,才拾了些散碎弹体回来告诉李大人。」
    「下官从延武的口中得知此乃吾军不传之祕,晓得兹事体大,只好赶紧遣使把讯息带到洛阳---」李敏忙将那时候捡得的碎裂铁块放置于厅桌前,又接着道:「逐渐茁壮的高句丽新大王伯固在国相明临答夫全力拥戴不久,政治、经济和军事各方面都已提高了许多,更有承先祖遗志再吞併扶馀、沃沮、东濊甚至是咱乐浪、玄菟、带方诸郡之旺盛企图,以往是考量人口欠足,方勉强与咱们和睦为邻,如今既具备了如此器械,两国日后---恐怕不再乐观;天幸得大将军到此,或者能先弭祸于初萌。」
    拿起其中一小片破铁凑闻审视,发现里头确有火药成份的刘备虽觉得事有蹊蹺,但却整理不出个所以然来;等独自沉吟了半响,才转身向徐荣问说:「延武,你接获检举之日的文件,可还有留存么?」
    代替这位得力臂膀答覆上司的问话,已在柜子里捧出一捆木片的李敏忙稟:「此因攸关郡治的纪律,下官获悉后便开始积极着手交办;可是由于字跡难以辩认,至今仍查不出个结果,还请大将军过目------」
    把那堆特地用普通竹简写成的多封上呈匿名书信灯下来回细阅,刘备头一个直觉是有人---佈下这假像刻意叫能传递情报的徐荣看见敌营机密事;既推敲出了关键处,他就站起身来分析的道:「各位,欲盗售那公衙物资纵非极难,揭发弊端却焉有骤然踵至之理?侯城郊野是够隐僻啦,但高句丽辖内空旷山林颇多,又何必挑邻国的交界地区试爆新式武器徒增洩漏风险?若要解释这一切,仅剩下『故佈疑阵』四字了。」
    赞同的点点头,可是李敏随即又垮着脸喃问说:「大将军所言甚是---;不过那幕后策划者,又为什么要煞费周章的安排这步棋局?」
    亦研判不出对方的居心,盯住那散置小铁块苦苦思索的刘备待隔了好一阵子,才向陈、许二谋士问道:「公台、子远,你们有什么看法?」
    未料平日极富急计的陈宫这时候却失常恍神了起来,直待刘备问了第二遍,才楞然着说:「那廝恁的狡猾,宫实不解其用意为何。」
    「挑衅!明临答夫必是欲藉此举来惶惑我守边将士---」反倒是许攸发挥智囊功能,立刻篤定道:「他以为咱并无这等犀利砲火,绝不致贸然插手过问他吃掉周遭小国的政争;某敢断论待那贪得无厌的高句丽併灭了四邻弱邦,便会把刀锋直指咱的其它领地!」
    斟酌词句鏗鏘的许攸这一判断之可能性;刘备等沉吟片刻,方保守决定说:「子远之论虽颇有道理,但因相关事证尚未明确,现在实不宜对高句丽反应过度---;而且谁是始作俑者及其目的均有待咱进一步探究,等我明天亲往遂城县一趟,或许会有所发现。」
    「大将军,那处所已太接近高句丽的势力范围了---」曾听他问过这个地方,担忧其安危的徐荣不禁劝諫着道:「那『蚌坞口』虽是不利人居的贫瘠村落,但因位于两岸的必经要地,尤其紧邻之『大城山』又为蔘药、毛皮、木材等山產的集散处,向来就龙蛇混杂且藏污纳垢;您若真要前去,即让末将率一支精兵随驾护送三位大人吧。」
    「不,你要留在这里以防范高句丽有所蠢动---」婉拒他好意的刘备解释说:「有鉴于子远适才不无可能的推断,辽东务必保持高度警戒状态,况且追查线索也不便如此打草惊蛇;甘兴霸的部队过几日将会抵达贵郡城,你若不放心,就叫他到那里接应我们吧。」
    许攸听罢方稍稍松懈紧绷的神经,然而陈宫这时却忍不住暗自叹息着;刘备眼尖,随即关切的问道:「公台怎么啦,莫非身体有甚不舒服?」
    「没---没什么---」不自觉偷瞥着一旁脸色淡漠的许攸,忙以咳嗽作掩饰的陈宫便回答说:「应该是旅途太过劳顿;卑职---休息一晚就好啦。」
    回想沿途日夜奔波,心疼这得力部属的刘备即离座裁示道:「既如此,咱便早点安歇;更换战马及补充乾粮的事,就劳烦嘉佑费心张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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